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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徒弟。

賀均平可勁兒搖頭,“不行,那老太婆黑心黑腸的,誰曉得會對你使什麽手段。萬一你連呼救都來不及呢?不是說你先前還拿著菜刀追過她,說不定她晚上也拎著菜刀來尋你的晦氣。”

說罷,他也不管琸雲怎麽反對了,自顧自地從自己屋裏抱了被褥過來,在琸雲的床邊鋪好了,吹燈,安之若素地躺了下來。

“睡吧。”他說,不一會兒,便只聽見他均勻而平穩的呼吸聲。

琸雲本以為自己會睡不著,沒想到腦袋一沾枕頭就開始暈暈乎乎,爾後便開始不停地做夢。

有許多事情她不敢去想,但那些想法和念頭卻像毒藥一般慢慢滲入了她的心,在她最無法防備的夜晚悄然入襲。

作者有話要說:

☆、第十六回

十六

不知是因為昨天淋了雨著了涼,還是由於受了傷精神不好,第二日琸雲睡到天色全亮了才醒。外頭的雨已經停了,屋檐上依舊有水珠滴滴答答地往下落,鳥兒發出啾啾的鳴叫,院子裏的家禽也發出各種聲響。

又是新的一天。

琸雲揉了揉眼睛,撐著胳膊坐起身,首先就瞥見了地上四仰八叉的賀均平。到底是少年人,無論白日裏裝得多麽老氣橫秋,到了晚上還是盡顯小孩子心性,他這豪放粗獷的睡姿就連柱子大哥也無法與之相比。

賀均平側臥著,一條腿架在被子外頭呈騎座狀,中衣淩亂,袖子縮到了胳膊肘,衣襟大開,露出一截兒白花花的小肚子。他依舊睡得很香,眼睛閉得緊緊的,嘴巴半張著,唇邊有可疑的水漬,臉上表情猶如嬰兒一般無害又無辜。

這個率性又爽朗的少年人為什麽會在十年後變得那麽冷酷狠毒,煞氣陰沈,為什麽會對自己曾經親近的人下毒手?琸雲低著頭看他安靜而無辜的睡顏,怎麽也想不明白。

也不知看了多久,外頭終於傳來老太太尖利的聲音,“二丫頭你這懶鬼,都什麽時候了還在床上躺著。趕緊給我起來,要不然,看我怎麽收拾你。”她的聲音越來越高,最後索性一腳踢開了門沖進屋,一手叉著腰一手拿著笤帚,分明是想借機收拾琸雲。

這樣的魔音入耳,賀均平哪裏還睡得著,立刻就驚醒了,“啊——”地叫了一聲,一個鯉魚打挺從地上跳起來,生氣地跳著腳朝老太太吼,“你幹嘛呢?大清早的吵什麽吵。昨兒不是跟你說了二丫崴了腳,你朝她吼什麽?趕緊的做你的早飯去!這都什麽時候了!”

他起床氣不小,發起火來兇神惡煞的,便是琸雲瞧著也覺得心裏頭有些毛毛的,更遑論老太太這樣色厲內荏的人,立刻就被他給唬住了,嘴巴哆哆嗦嗦了一陣,竟是一個字也沒說出來,最後老老實實地一轉身回去廚房煮飯去了。

雖說把擾他清夢的老太太給罵走了,賀均平依舊不痛快,揉了揉眼睛,氣鼓鼓地沖琸雲抱怨道:“我說方琸雲,你睡覺的時候能不能老實點兒,整整一晚上又是哭又是鬧的,害得我都沒敢睡。好不容易熬到天亮才瞇了一會兒,這又被那老太婆給弄醒了。”

琸雲微覺意外,挑眉道:“你說我晚上哭鬧,怎麽可能?”她晚上一向睡得安穩,好吧,就算昨兒晚上確實有些不對頭,可也不至於整晚哭鬧吧。”

“你可別不承認。”賀均平毫不客氣地往琸雲床上一倒,大大咧咧地打了個哈欠,眼睛瞇一瞇,眸中頓有水光閃爍,果然是困極了的樣子,“你還一直叫陸鋒大哥的名字。真奇怪,你又不認得他,怎麽會——”他忽地一頓,仿佛想到了什麽似的猛地又坐起身來直直地朝琸雲看過來,目光包含探究。

“說起來你昨天就不對勁,為什麽一直問陸鋒的事?難道你認得他?”說罷他又疑惑不解地皺起眉頭,“不對啊,陸鋒大哥並沒有來過益州,難道你去過泰州或是京城?要不然怎麽會識得他?”

琸雲只作聽不懂,“不知道你在說什麽?”說罷,又一臉嫌惡地使勁兒推他,小聲道:“趕緊下去,你一個男孩子坐在我床上像什麽樣子。還是大戶人家出來的少爺,怎麽一點規矩也不動。不曉得男女大防麽?”

賀均平斜著眼睛看她,忍不住嗤笑出聲,“你這會兒倒是想起男女大防的事兒來了,太晚了吧。真看不出來你還是個古板的小學究,照你這麽說,昨兒下山還是我一路把你給背回來的呢,豈不是以後還得非我不嫁。哇哈哈——”

他越想越得意,竟叉著腰大笑起來,罷了又一本正經地道:“雖然你性格一點也不溫柔,不過長得倒是不錯,人也還算聰明,將來生的的孩子應該也不會又笨又醜。算了,我就勉為其難地娶了你——”他話音未落,臉上就狠狠地挨了一下,耳光雖不重,卻也實實在在地把他給扇懵了。

“你幹嘛——”賀均平不愧是大戶人家的少爺,風度實在不錯,被琸雲打了一巴掌也沒歇斯底裏地鬧起來,只大喝了一聲,一臉委屈地捂著臉瞪著琸雲,眼睛一紅,眼眶裏頓有水光漣漣,扁著嘴巴巴地責問道:“方——方琸雲,你也太過分了,你竟然打我?枉我昨兒費盡了力氣把你背回來。你這忘恩負義的死丫頭,我再也不理你了。你就等著被你們家狠毒的老太婆收拾掉吧。”說罷,狠狠一跺腳,捂著臉氣呼呼地沖出去了。

“哎——”琸雲喊了他一聲,不見賀均平停步,只得眼睜睜地看著他沖了出去。待屋裏安靜下來,琸雲才低頭盯著剛剛打人的手仔細看了幾眼。她其實也沒想教訓他,只是——心裏頭到底難受,她過不了這個檻兒。

她知道自己剛剛有些激動得過了頭,無論如何也不該對賀均平下手的。那個小鬼,至少現在還不壞。

琸雲一洩氣,身子直挺挺地往後倒,閉上眼睛,各種想法和念頭又開始不受控制地往腦子裏鉆。

她還依稀記得昨晚的夢,夢裏陸鋒還在,還是二十出頭的年輕人模樣,面如冠玉、目若朗星,英俊又優雅。他溫溫柔柔地朝琸雲笑,一字字道:“阿雲,對不起,我可能不能陪著你了。我先前以為只要有了你,便是被陸家趕出門又有什麽關系,不管什麽樣的日子總能熬得過去。可是,我現在才知道,原來還是不行。離了陸家,我什麽事也做不了。你難道忍心眼睜睜地看著我這輩子一事無成?”

所以,這才是她從昨天起就一直在懷疑的東西嗎?就因為賀均平說的那幾句話,她竟然懷疑起陸鋒對她的感情?琸雲覺得自己簡直太惡心太可怕了,她無法原諒自己竟然會用這種卑劣的想法去揣度陸鋒。那樣熱情又孩子氣的陸鋒,永遠在她面前都溫柔得猶如春風一般的陸鋒,她怎麽能去懷疑他?

如果他真想離開,大可直言相告,他知道她的性格,只消他一句話,琸雲絕對不會攔著他,更不會要死要活作那小兒女的姿態。他實在不必演那麽一場戲,絕了自己的後路,連姓氏名字都丟了。

亦或者,那僅僅是陸家和賀均平聯合起來演的戲?目的不過是為了要把陸家少爺從她這個不要臉的女人身邊解救出來?

琸雲頭痛欲裂,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腦子裏會忽然鉆出這些怪異又荒誕的想法。明明賀均平就在面前,明明只需她一狠心,她恨了十年的仇人就能從此消失,可是她到底吃錯了什麽藥,不去報仇雪恨,反而懷疑起陸鋒來。

她的腦子裏又響起賀均平斬釘截鐵的聲音,“……我便是舍了性命也不回對你們不利。”

十年前到底發生了什麽?琸雲把頭深深地埋在被子裏,覺得腦袋都快要炸開了。

“餵——”一個悶悶的聲音在床邊喚她,琸雲掀開被子看他,小臉悶得通紅,眼神糾結而痛苦,倒把賀均平嚇了一跳。

“我說方琸雲!”他梗著脖子狠狠地瞪著她,故意提高了嗓門,“你幹嘛擺出這幅模樣,明明是你欺負我,搞得好像我對不起你似的。女人真是難伺候,我還沒見過哪個女人像你這樣喜怒無常的。”說罷了,他又把手裏的飯碗重重地往床邊矮桌上一放,發出“砰——”地一聲響後,又氣鼓鼓地折身沖出門去,一副不願意跟琸雲多說廢話的樣子。

若是換了以前,琸雲早就開口哄他了,到底是她不對在先,可自從曉得他就是賀均平以後,琸雲的心裏就完全變了,對賀均平的態度也發生了巨大的改變,就算現在明明覺得心中有愧,可是道歉的話卻怎麽也說不出口。

琸雲的腳傷不算太嚴重,且現在年紀又小,在床上躺了三天後,就已經能下地走動了。賀均平一直在跟她鬧別扭,一天到晚都故意繃著個小臉,每每見了琸雲,總把下巴擡到天上,眼神卻不由自主地跟著琸雲打轉,說起話來卻是難得地尖酸刻薄,仿佛恨不得要把她惹怒了才好。

賀均平不會幹家務事,先前琸雲康健的時候,他每日能做的也不過是在琸雲燒飯的時候在竈下添柴火,這幾日琸雲躺在床上不能動,他連燒火的差事也不願做了,全都推到老太太身上,自個兒做了個靶子豎在院子裏,從早到晚地練習射箭。

老太太雖有不忿,可看在“劉大戶”和家裏那兩袋糧食的份上終究沒敢說什麽,只時不時地跑到琸雲面前罵幾句。待琸雲的腳一好轉,她又立刻消停了。

許是因為憋著氣,賀均平的箭術也沒有得到絲毫提高,十支箭裏頭總有兩三支脫靶,餘下的雖然能射中,可大多都在靶子的邊緣,練了整整三天,也沒幾支箭能正中靶心的。

在院子裏曬太陽的琸雲終於看不下去了,忍不住打斷道:“我說你——石頭,”她到現在還是不大能接受石頭就是賀均平的事實,所以總是下意識地回避那個名字,“你可別跟我說,你這是練過的。”

賀均平憋著氣轉過身來,橫著一雙漂亮的眼睛瞪著她,氣呼呼地問:“你現在願意跟我說話了?”他忽地把手裏的小弓一擡,拉弓上弦,小箭猶如星矢精準地射中靶心,發出“砰”地一聲悶響。

他揚起下巴,臉上露出得意的神情,把手裏的小弓朝琸雲身上一扔,道:“小爺乃是百年不遇的神射手,先前不過是逗你這個小丫頭樂一樂,你不會就以為我真那麽沒用?不信,咱麽比試一番?”

先前那副好死不活的鬼樣子竟然是假的?真虧得他能連裝三天!琸雲沒好氣地瞪著他,發現自己竟然沒有了脾氣。

作者有話要說: 那個……最近真是活動多,昨天晚上單位來了客人有飯局,今天又有個同事家擺滿月酒,所以,大家懂的。幸好明天休息哦,可以睡覺睡到自然醒了。

☆、第十七回

十七

琸雲看著面前氣鼓鼓的小鬼,忽然覺得自己好像沒有了恨他的立場。無論上輩子他做過些什麽,他又是如何的殘忍冷厲,那都是上輩子的事情。她刺殺過他四次,也算是給陸鋒報過仇,所以,上輩子的那些仇怨是不是也應該算了結了。現在的賀均平只是個家破人亡、無處安身的可憐小鬼,要不是她大發慈悲救他一命,這小狼崽子說不定早就已經死在了武梁街頭。

哦,不,就算沒有她,那個小鬼應該也不會死,他會經歷許多事,琸雲無法想象在他身上到底發生過什麽,才會使得面前這個活潑天真、咋咋呼呼的大少爺變成後來那個威名赫赫、冷厲殘忍的賀大將軍。

琸雲想,也許老天爺是在給每個人一個機會,她不會再被賣進青樓最後成為土匪,陸鋒會有屬於他的世家大少爺的人生,而賀均平,他也能正常地長大,也許將來還會做他的賀大將軍,但是,不會再像上輩子那樣煞氣騰騰。

人真是一種奇怪的動物,先前她恨賀均平恨得要死要活,一門心思只想著怎麽把他給弄死,可忽然一想通,又覺得仿佛很多事情都能看淡了。琸雲嘆了口氣,瞇著眼睛瞅了賀均平一眼,伸手把腿上的小弓拿起來,用力拉了拉。

她的力氣到底比不得男孩,小弓拉得不夠滿,賀均平立刻笑起來,眉梢眼角不由自主地帶上了許多得意,仰著小臉道:“別以為你有那幾手三腳貓的功夫就不得了了,論起這射箭的本事,恐怕你還得叫我師父呢。”這小鬼顯然對琸雲逼著他拜師一事耿耿於懷,每每想起,總要抱怨兩句。

琸雲輕蔑地橫了他一眼,抽了支小箭拉弓上弦,根本不用瞄準,那小箭便立刻朝院墻上掛著的靶子射去,一箭正中靶心。不待賀均平反應過來,她又連續射了三箭,支支都正中靶心,例無虛發。

“哎——”琸雲搖搖頭嘆了口氣,到底是氣力不濟,若是換了從前,她還能把箭射入前一支的箭尾,十支開花,別提多震撼了。而今卻只能靠這點花哨功夫來嚇唬賀均平這樣的小鬼,真是慚愧。

賀均平揉了揉臉,仿佛這樣就能把心頭所有的震驚全都給揉散了,他嘴硬,犟著脖子不屑一顧地道:“也沒有什麽——了不起,換了是我也照樣能射中。這靶子是死的,獵物是活的,要真進山去打獵,就憑你那點力氣也沒用。”他忽然想起前幾日在石首山遇著野豬的事兒來,臉上一紅,飛快地岔過話去,道:“你餓不餓,我扶你進屋去吃點東西吧。方琸雲,你說柱子大哥啥時候回來……”

琸雲在家裏頭又等了十天,柱子依舊沒有回來,便是她再怎麽鎮定,也有些坐不住了。雖說她知道宋掌櫃將來會發達,可是,這發財的道路可不好走,誰又能保證他每一次都能吉人天相、安然無恙呢。就算宋掌櫃一直平平安安地活到了二十年後,可柱子呢?

琸雲越來越不安,在家裏頭想了許久,終於還是決定再去城裏走一趟。

賀均平自然也是要一路的,他現在就是個小跟屁蟲。雖說先前他表現得對琸雲的箭術嗤之以鼻,可其實心裏頭還是很震撼的,接連這十日,每天都起早貪黑地練習射箭,甚至還“不恥下問”地向琸雲請教,且還總要打破沙鍋問到底,生怕她有一絲一毫的保留。

對於琸雲為什麽有這麽大的本事,賀均平不是不好奇的,從他來到方家的第一日起,他就一直拐彎抹角地四處打聽。剛開始他瞅準了柱子老實要說話,總偷偷地套他的話,可柱子雖然憨厚老實,嘴巴卻嚴實得很,無論賀均平怎麽軟硬兼施,柱子也總是憨憨地瞅著他傻笑,爾後回一句“俺不知道”。

賀均平沒轍了,又向老太太和四周的鄰居們打聽,鄰居們哪裏曉得琸雲會武藝,只當賀均平開玩笑的,至於老太太,來來回回就一句話,“那丫頭是個妖怪!”。

賀均平:“……”

…………

“你空著手?”琸雲把收拾好的行禮打了個包挽在肩膀上,皺著眉頭看賀均平。賀均平也一楞,“這是要去城裏久住嗎?”

琸雲微微垂眼,“大哥和宋掌櫃那邊一直沒消息,也不知道是不是出了什麽事。萬一有什麽意外,咱們說不定還得去找他們。若是沒事自然最好,不過,以後可不能讓大哥和宋掌櫃兩個出去了,咱們也得跟著。”

至於家裏的老太太,琸雲給她留了二兩銀子,加上家裏頭剩下的糧食,夠得她一個人在鄉下生活一年半載了。老太太得了銀子,高興得不得了,恨不得琸雲以後再也不要回來才好。

賀均平看了琸雲一陣,沒再多說,趕緊回屋飛快地把自己新添的幾件衣服收拾好,又學著琸雲的樣子打了個包,這才回頭再來尋她。

二人出了村子,正巧在官道上遇著輛進城的牛車,琸雲使了三個銅板,二人便坐了牛車一路進城。

縣城並沒有什麽變化,真要說起來,仿佛是她們上一回來的時候熱鬧了一些。琸雲二人輕車熟路地到了同安堂,卻見店鋪大門關得緊緊的,她上前去敲了半天也不見有人回。

“怎麽辦?”賀均平皺著眉頭為難地問:“我們要回去嗎?”

琸雲扭過頭瞥了他一眼,拽著他的胳膊往鋪子旁邊的巷子裏走,一邊走一邊張望,瞅見從巷子旁邊的院子裏探出來的杏花樹,這才停下腳步,把肩膀上的包袱甩給賀均平,自個兒則挽起袖子搓了搓手,往後退了幾步,旋即猛地往前沖,一躍而起,三兩下便攀上了墻頭。

賀均平半張著嘴很是楞了一下,爾後又飛快地反應過來,機警地朝左右看了看,確定四下無人,趕緊也學著琸雲攀上墻頭。

“院子裏也沒有人。”賀均平豎起耳朵聽了一陣,漂亮的眼睛裏閃著興奮的光,“咱們進去?”

琸雲點點頭,靈活地勾住杏樹的枝椏跳上樹枝,順著樹幹“哧溜——”一下就滑了下來。賀均平有樣學樣,也跟著落了地。

“看來宋掌櫃的院子還沒賣出去。”琸雲從樹下撿了根細長的樹枝走到廂房門口,小心翼翼地對著門上的鎖一陣□。賀均平好奇地探頭探腦,不抱希望地道:“這玩意兒也能把鎖弄開,不大可能吧。”

話剛落音,就聽到鎖孔裏發出一聲細微的聲響,琸雲解開鎖,歪著腦袋朝他揮了揮,得意地挑眉,“學著點,小鬼!”一邊說話,一邊推門而入。

這廂房裏陳設簡陋,裏頭只有幾樣簡單的家具,但櫃子裏好歹還有床單被褥,鋪好了總能過夜,到底不要錢,總比花錢去客棧要劃算得多,當然,也安全得多。琸雲依樣畫葫蘆地給賀均平開了她隔壁的廂房,打發他在那邊歇下。

宋掌櫃家的這個院子雖然不大,卻設備齊全,除了有好幾間廂房外,院子的東南角還有個廚房,廚房外竟還挖了口水井。琸雲在廚房裏翻找了一陣,還找到了小半桶大米,足夠她和賀均平吃上一陣子的了。

“我們真要在這裏住下來?”賀均平顯然沒幹過這種土匪勾當,很是不習慣,打從他們翻墻進院子起他就縮頭縮腦的,一副鬼鬼祟祟的樣子,“那個,咱們不會被人抓到官府去吧。”他不安地四處打量,仿佛生怕從哪個角落裏跳出個衙役來逮人。

琸雲斜了他一眼,笑,“你要是害怕,大可出去睡大街,我又不攔著你。”

“咱們不能住客棧麽?”

琸雲朝他一伸手,“錢呢?”

賀均平頓時無言以對。

“上回送你來看病的時候我就仔細看過了,宋掌櫃家就他一個人,不必擔心被人發現。不過話又說回來,就算被人瞅見了也無妨,就說我們是他朋友,暫時在這裏住些日子。別人也不會說什麽。”誰也不會把他們當做小偷,畢竟一來他們倆年紀小,二來,哪有這麽膽大包天的小偷?

“那宋掌櫃要是回來了……”

琸雲瞇起眼睛一臉和藹地看著他笑,“我們這是在擔心他呢。就算他回來了——到時候再說。”琸雲對於霸占宋掌櫃的家並沒有什麽興趣,而今不過是無奈之舉,等到宋掌櫃和柱子回來,他們手裏頭有了錢,再去附近賃一個院子就好。當然,如果宋掌櫃沒有意見,留他們住在這裏也是好的,畢竟多多少少能儉省一些。

賀均平見琸雲一臉泰然,一顆心也漸漸安定下來,想了想,又問:“那我們去哪裏打聽消息?”

琸雲笑,“你忘了你的徒弟們了麽?”

這城裏頭還有比滿城都是的小乞丐、小混混們更消息靈通的人嗎?

作者有話要說:

☆、第十八回

十八

琸雲與賀均平大搖大擺地走的正門,賀均平被琸雲教訓過,一改先前鬼鬼祟祟的模樣,把架子端得就跟府裏的大少爺似的,昂首挺胸不說,還斜著眼睛瞅琸雲,直有把她當丫鬟使喚的架勢,被琸雲狠狠瞪了一眼,立刻就老實了。

琸雲領著賀均平在巷子口的餛飩攤子吃了些東西把肚子填飽,又買了倆糖葫蘆,二人一手一個,邊走邊吃,倒也愜意。武梁縣並不大,她們繞著城走了不到半個時辰就遇見了其中的兩個小鬼。

那些小孩兒還記得她們,遠遠地瞅見二人就像看到了親人似的激動地撲過來,眼睛一眨也不眨地黏在琸雲身上,巴巴地叫“師父”。賀均平有些不樂意,氣呼呼地把他們倆扒拉開,怒道:“瞎喊什麽,你們師父在這裏呢!”他使勁兒地拍著胸口,把腦袋仰得高高的,用眼角的餘光瞥著那倆小鬼,“方琸雲是你們師祖,師祖懂不懂!”

那倆小鬼嘻嘻地笑,齊齊朝賀均平拱手作揖,從善如流地喚了他一聲“師父”,賀均平這才滿意了。

琸雲朝四周看了看,沒瞧見另外兩個稍大些的孩子,不由得問道:“怎麽只有你們倆?不是還有兩個嗎?”

“山哥和小橋哥跟著師父的大哥和同安堂掌櫃一起去賺錢去了。”其中一個個子小小的小鬼答道:“山哥說,等他賺到錢,我們就能吃飽飯了。可惜我和葉子太小,掌櫃不肯帶我們去。”他一邊說話一邊搓了搓手,琸雲註意到他的兩只小手凍得紅撲撲的,手背上駭然有不少傷口,也不曉得在哪裏弄傷的。

琸雲心腸一軟,聲音也放柔了許多,悄聲問:“你叫什麽名字?你們現在住哪裏?”

“我叫阿東。”阿東脆生生地回道:“先前我們跟山哥一起住在城西的城隍廟裏,後來山哥和小橋哥走了,我和葉子就搬出來了。我們在巷子裏頭找了間沒人住的舊房子,裏頭有間屋子還有屋頂,下雨都不怕。”他顯然對於自己能找到這樣好的地方落腳覺得很得意,說話的時候兩只眼睛亮晶晶的,閃爍著興奮的光芒。

賀均平毫不客氣地插嘴道:“真是兩個沒用傻瓜。”這家夥顯然已經忘了當初是誰曾經在這裏流離失所,還被那阿東他們四個小鬼揍得毫無反手之力。

“你們吃飯了嗎?”琸雲對面前這兩個有著無辜可憐小動物眼神的小鬼毫無抵抗之力,心下一嘆,柔聲問。

一直低著腦袋躲在阿東身後的葉子悄聲細語地回道:“早上包子鋪的阿伯給了阿東和我一個饅頭。”他小心翼翼地把懷裏收著的還剩一半的饅頭拿出來給琸雲看,被風吹得粗糙的小臉上露出羞澀的笑容,“是白面饅頭。”

賀均平的臉都別到一邊去了,他微微低頭湊到琸雲耳邊,不自在地小聲道:“方琸雲,你說,咱們要是把這兩個小鬼給撿回去了,那宋掌櫃會不會跟咱們拼命啊?”

琸雲抹了把臉,苦笑道:“拼命都是小事,反正宋掌櫃那細胳膊細腿兒的恐怕連你也打不過。我就是擔心手裏頭的銀子撐不到大哥他們回來。”她攏共也就是上回從宋掌櫃手裏拿到的十兩銀子,又是買衣服,又是買糧食,柱子走的時候她還偷偷在他包裏塞了二兩銀子,老太太那裏也去了二兩,現在剩下的攏共不過三兩銀子。

這倆小鬼領回來可不只是加兩雙筷子的事兒,天兒都已經入了冬了,這二人卻都是一身破破爛爛的單衣,琸雲總不能眼睜睜地看著這倆小鬼受凍。從頭到腳、從裏到外地換一身冬衣可得不少錢呢。

“行了行了——”琸雲也顧不得那麽多了,實在不行,她包裏頭不是還有一株人參麽,就算拿去同濟堂,也多少能換些銀兩,總餓不死人,“你們倆也別收拾了,跟著我們一起走吧。”

阿東先是一楞,爾後才反應過來,小臉激動得直放光,“師父,不,師祖是要帶我們走麽?太好了!葉子——”他一把拽住葉子的手高興得直跳,“太好了,葉子,我們要跟著師祖和師父一起去學本事。”

琸雲在外頭轉悠一圈又領回來兩個拖油瓶,很是憂郁,時不時地回頭朝那兩個渾然不知未來的日子有多艱難的小鬼看兩眼。賀均平鼓著小臉湊到她面前小聲道:“怕什麽,他們倆個子小,吃不了多少。”

琸雲覺得自己好像更憂郁了。

她給了賀均平一吊錢,讓他領著兩個小鬼先去把肚子填飽了,自個兒則到成衣鋪子裏給他們倆從裏到外地買了兩身新衣服。想一想賀均平身上的衣服也不算厚實,於是又給他添了件冬衣,讓店裏的夥計打了一個大包扛了回去。

回到宋宅的第一件事就是燒水讓那倆小鬼從頭到腳地洗了個幹凈,待他倆換上幹凈衣服,喲呵,還挺像模像樣的。

見琸雲為了這兩個小鬼忙前忙後的,賀均平心裏頭有些不痛快,他也說不上來為什麽,明明開口說要把他們倆撿回來的人是他,可現在瞅著琸雲對那倆小鬼這麽好,他又覺得心裏頭怪不舒坦的,仿佛有什麽東西被人搶走了一般。

“我說方琸雲——”他蹲在琸雲身邊很小心眼兒地道:“他們倆都多大了,什麽事兒不能自己幹,你幹嘛這麽幫著他們,小心慣出他們的壞脾氣來。”

琸雲斜著眼睛看他,似笑非笑,“要說壞脾氣,你肯認第二,沒人敢認第一了。賀大少爺昨晚睡得可好,今日午膳用得可香?”

賀均平氣得直跺腳,漂亮的眼睛瞪得圓圓的,氣急敗壞地道:“方琸雲,你可別不識好人心。我都是為了誰!真是個蠢貨!懶得理你!”他一邊說話一邊氣鼓鼓地站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灰,佯裝要走,眼神兒卻使勁兒地往琸雲身上瞟,只盼著她能開口說句軟話。

“哎,等一下——”琸雲開口叫住他。

賀均平裝模作樣地猶豫了一下,擺出一副不情願的樣子又蹲了下來,托著腮問:“幹嘛呀?”

琸雲笑瞇瞇地看著他,道:“阿東和葉子跟你住一起。”

“不要!”賀均平立刻激動得跳起身來氣得哇哇直叫,“憑什麽!不行,絕對不行!他們要敢進我屋,小心我把他們倆扔出去。我可告訴你,我說到做到。方琸雲你也太過分了,你憑什麽把他們倆塞到我屋裏來?我可不習慣跟別人住一起。”

“你不跟他們住一起,難道讓他們住我屋?”

“不行!”賀均平跳得更高了,“那怎麽行?我說方琸雲,你腦袋裏頭裝的都是些什麽東西。前兩天信誓旦旦地跟我說什麽男女授受不親,這才幾天,怎麽就立刻換了副嘴臉。怎麽著,難不成我還不如那兩個小鬼受你待見。咱們倆也算是同生死、共患難的交情了吧,還比不過他們倆。”

他說話時,又狠狠地朝屋檐下怯生生的阿東和葉子瞪了兩眼,蠻不講理地威脅道:“你們倆就睡廚房裏,不準有異議。要是敢再說話,小心本大爺把你們扔出去。”

本來賀均平說到“同生死、共患難”六個字的時候琸雲還頗有些共鳴,可接下來他那幼稚的威脅立刻就讓琸雲扶額不起,她歪著腦袋一臉無奈地看著面前氣得恨不得鼻孔冒煙的小鬼,怎麽也沒法想明白,就這麽個別扭幼稚的家夥,到底是怎麽當上燕國的大將軍的。

“你說怎麽辦吧?”琸雲攤手作為難狀,“宋家就這幾床褥子,便是還有空房間也沒法住。正屋是宋掌櫃的床,我可不敢動。再怎麽著也不能亂動主人的東西,是吧。”宋掌櫃有潔癖,要真把他床上的褥子給借用了,琸雲毫不懷疑他真會找自己拼命。

“別跟我說趕他們去廚房住。”琸雲及時喝止住賀均平的話,小鬼不悅地扁了扁嘴,想了想,眉頭一挑,嘴角勾起一絲壞笑,賊兮兮地道:“要不,咱們倆住一屋?”

琸雲並沒有如他所想象的那樣氣得跳起來,而是轉過頭來瞇起眼睛看他,臉上似笑非笑,顯得高深莫測,“你這主意倒是挺好的嘛。”她繞著他慢悠悠地轉著圈子,不急不慢地道:“賀大少爺打小就是丫鬟婆子們眾星捧月地伺候大的,過了幾天窮苦日子終於熬不住了?怎麽,還想讓我伺候你呢?”

她一邊說著話一邊開始摩拳擦掌,笑吟吟地越走越近。

賀均平臉色頓變,連連後退,一副戒備神色,“幹……幹嘛?”

琸雲獰笑,“徒不教,師之過,我覺得,我要是再這麽放任下去,你這小鬼真要騎到我頭上來了。”

賀均平大呼一聲,掉頭就逃。琸雲咬著牙窮追不舍,兩個人一前一後地在院子裏繞起了圈子,看得阿東和葉子都傻了眼。

作者有話要說: 又是一月例假時,今天白天三十度高溫,我穿了一件襯衫、一件開衫,外套一件風衣,覺得自己好像外星人…………

☆、第十九回

十九

雖然很不情願,但賀均平也沒有膽子真擠到琸雲屋裏跟她過夜,只得委委屈屈地跟阿東和葉子住一屋,直到半夜,琸雲依舊能聽到他在隔壁氣呼呼的大吼——這小鬼,欺負起人來倒是一套一套的。

第二天大早,琸雲將將醒來伸了個懶腰,就聽到院子裏一陣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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