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鳳嬌被逗笑了，“你最好別破例，我可不想成為你腐敗的罪魁禍首。”

“腐敗？”陳懷希仰頭大笑，“哈哈，你竟然能想到這個詞，我去買兩包點心，又不是不出錢，怎麽能是腐敗呢？再說，我也是源城人，每月也能從後勤科領到副食票，可我多數時間吃在食堂，都沒用過。”

“吃食堂不是集體戶，副食票都歸了集體嗎？”鳳嬌聽過這樣的說辭。

“我要經常跟著領導出差，只能算半個集體戶，因此，每月的副食票照發啊。”

鳳嬌開玩笑道：“這還不是腐敗？工廠的工人若是吃食堂的，可就全扣了，你的應該扣一半。”

“嗯，你說的有道理，其實我的副食票也經常放過期。”陳懷希很較真地道。

鳳嬌有些不好意思：“我和你開玩笑的。”

“嗯，我知道，可也說了實情。”

說話間，就到了二樓，陳懷希將手裏的網兜交給鳳嬌，他要回去拿禮物，鳳嬌不肯，拉著他的袖子央求：“別這樣，我爸爸媽媽知道了，肯定會訓我的。”

“我不去新買，前幾天跟著晉書記去調研，從農場提回來一些花生豆，我拿過來油炸，給伯父下酒，放我那裏，說不定就忘記了，若是長了芽兒或者發黴，多可惜？暴殄天物不是？”

說著，他輕輕將鳳嬌的手從衣袖上摘下來。

他的手很白，指節分明，手掌還有一層薄繭，捏住鳳嬌手的那一剎那，就像一股電流迅速流過，鳳嬌的心一陣顫抖，她乖乖地松開手，低頭掩飾滿臉的赧然。

“我很快的。”陳懷希低聲道，轉身匆匆離去。

鳳嬌站在樓梯口，平覆了一下心情，這才自己提著東西進了房間。

王國強半躺在床上看報，張亞梅正在燒水。

“媽媽，我買了些排骨和菜，咱們晚上燉湯喝。”

張亞梅看了看鳳嬌買的東西，嘆息一聲：“城裏真費錢，這些沒肉的骨頭，在村裏誰還賣？”

鳳嬌也不敢說屠夫願意便宜，她沒搞價，而是道：“這可比村裏骨頭上的肉多，再說，不為了多賣幾個錢，人家幹嘛辛苦跑到城裏來？弄不好碰上工商所的，還罰款呢。”

“唉，農村人不容易。”

娘倆嘮叨著，拿著排骨在水房清洗幹凈，放進借來的高壓鍋裏燉上，等鍋開了撇去浮沫，鳳嬌還給裏面到了一些醋，又將清洗過的藥材用紗布包了，放進鍋裏。

“這菜怎麽吃？蘿蔔可以燉湯裏，香菜小蔥涼拌，胡蘿蔔切絲也涼拌，香椿炒雞蛋，唉，韭菜也炒雞蛋，東西太少，沒法配。”鳳嬌和媽媽商量。

“這還不好？夠豐富了。哎喲，我閨女也會做飯了，這煲湯的路數，一看就比媽媽強。”王國強坐在床邊，看著娘倆忙乎完了，評判道。

張亞梅瞪了老頭一眼，鳳嬌則呵呵笑。

有張亞梅在，切蘿蔔絲這樣高難度的活兒自然輪不上鳳嬌，鳳嬌也沒那能耐。只聽見菜刀切在木板上，發出有節奏的噠噠聲，沒多會兒，一盤又細又勻的蘿蔔絲就切好了。

接著，張亞梅又把鳳嬌洗好的香菜和香蔥切好，都放到盤子裏，在上面撒上鹽，用手抓揉，待鹽滲入菜裏，蘿蔔絲變得柔軟，這才在上面放上蔥花和花椒粉。

房間裏有一個電爐子，正在熬湯，還有個酒精爐，張亞梅將菜籽油放在鍋裏加熱後，用小勺潑在花椒粉和蔥花上。

一股辛辣又芳香的氣味，彌漫整個房間，王國強陶醉地深吸一口氣，結果連著打了兩個噴嚏，他趕緊拿出手帕來擦，張亞梅看著老頭狼狽樣，忍不住哈哈笑：“瞧你那饞樣！”

“我哪裏會饞涼拌蘿蔔絲？還不是你不會做事，應該放到屋外潑油。”……

拌嘴就像菜裏的花椒辣椒，雖然辛辣，但卻別有一番滋味，就像這逼仄的屋子，雖然不如大院子令人舒暢，可有了這親切的聲音，立刻就充滿溫馨，透露出濃濃的親情來，鳳嬌笑嘻嘻地看著父母拌嘴，他們用這種方式，稀釋生活的壓力，表達互相關心的情義。

鳳嬌趁此功夫，把香椿雞蛋炒了，然後，又清炒了韭菜。

高壓鍋大火開了二十分鐘，鳳嬌將它移到關了小火的酒精爐上，她拿出一個鐵絲架子，將早上買的牛肉餅放在上面烤，屋子裏，立刻就換了味道，饞得鳳嬌口水直冒。

還剩六個牛肉餅，鳳嬌想著陳懷希一會兒還要來，怕不夠吃，打算再去買點別的，剛出門，就看到陳懷希笑著從樓梯口露出頭，他左手一個大網兜，裏面是幾個蘋果和一個紙包，右手還有一個布袋子，不知道裝的什麽。

“你怎麽買這麽多東西？”

“沒買，都是朋友送的，我隨手放在辦公室的。唉，副食品商店什麽也沒有，只找來這點東西，實在寒酸。”

鳳嬌心裏說，你果然貴族，一般人提一包點心就夠了，你送了別人四五倍的禮物，還說寒酸。

兩人一起進了房子，鳳嬌介紹時，看到父母眼裏詫異、驚喜，才意識到自己魯莽了：“媽媽，這是陳懷希，省委書+記的大密，我們工作認識的。”。

一聽對方這麽高的門檻，王國強和張亞梅眼中的希望之光立時熄滅，但他們很熱情地邀請陳懷希：“進來坐！”

“伯父，伯母，不知道你們在，沒有早作準備，這點東西聊表心意，你們可別嫌棄。”他把手裏的網兜交給張亞梅。

“來了就好，還帶什麽東西。”張亞梅笑著道，但回過頭卻眉頭一皺滿臉苦澀，眼睛掃過光溜溜的屋子，不能光收禮不回禮，可眼下手頭什麽也沒有啊。

鳳嬌給媽媽了一個安慰的眼神，用口型說道：“回頭我來。”

張亞梅無奈地一笑。

陳懷希又從布袋子裏拿出一瓶汾酒：“伯父這是給你的。”

王國強笑呵呵地接過來，瞇著眼睛瞧了一眼：“這可是好東西啊，商場就沒有賣的。”

“嗯，嗯，我也是機緣巧合弄了一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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