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在這兒，我四處找你都不見你人，猜你肯定在房間裏頭。”小花兒笑嘻嘻走過來，快速瞟了眼張澤臉上的神情，然後笑著道：“上次你說要給我買好吃的，東西呢？”

小花兒毫不客氣伸手，笑眼彎彎。

“自然是給你買了的。”張澤從桌面上拿了個糖葫蘆遞給小花兒，“快吃吧，這天兒熱，再不吃就要化掉了。”

行動間，從有一張紙從張澤的衣袖滑出，小花兒眼疾手快，彎腰下去撿起紙張。

張澤神色緊繃看過去，小花兒的手中正好拿著剛才他踩在地面上屬於王飛的入考證明，雖然被張澤踩過，但是那上面官府的印章鮮紅，清晰的正面朝上。

張澤眼中閃過慌亂。

“這是什麽？”小花兒將那張紙遞過來，似乎沒有察覺到他的異樣，皺著鼻子頗為嫌棄道：“這個這麽臟，張澤哥怎麽還放到袖子裏？”

張澤呼吸一窒，快速接過紙張，道：“等下就去扔了。”

他盡量讓自己的神態自然，可是顫抖的指尖還是出賣了他，他只好快速將手藏在衣袖中，催促道：“快嘗嘗這糖葫蘆，特地給你買的。”

小花兒當即接了過去，拿起來就吃了一口，甜甜的很好吃，剛剛還有些著急的小花兒這會兒也不打算走了，坐在桌前像只慵懶饜足的小貓，伸出粉嫩的舌頭一下一下舔-舐著殷紅的冰糖葫蘆。

張澤跟著坐在桌邊，暗暗打量小花兒的神色。

這一瞬間他突然有些後悔，自己為什麽要一時沖動就去拿走了王飛的入考證明？他明明暗地裏聽到過夫子跟王飛說，以王飛現在的實力，府試是難以出頭的，穩住心態，適應考試才是最重要的。

既然王飛註定與府試紅榜無緣，自己何必兵行險招。

小花兒若是知道了，又將怎麽看待自己？

張澤心中皺巴成一團，腦子頓頓的疼了起來，突然眼前一抹鮮紅。

張澤擡起頭來，見小花兒不知什麽時候湊了過來，她笑顏如花的臉龐緊挨著自己，是黑暗的生命中照進來的一束光。

這束光比人任何他看到的地方的光都要強烈，嘴巴被這束光芒照射到，一絲甜味從這裏出發，一直到了心坎。

小花兒的一雙眼睛笑成了月牙形，幹凈的聲音對他道：“張澤哥，你也嘗嘗。”

張澤下意識咬了一口，一顆山楂進了嘴裏帶來酸酸甜甜的味道，張澤僵著臉一動不動，生怕這可山楂碎了。

他學著小花兒的樣子，小心翼翼舔了下口中的山楂，滿足地揚起嘴角。

張澤心中翻湧起沖動，他想擁抱住這束光！

於是他將一直捏在手心的紙張拿了出來，放在桌面上。

顫抖的雙手竟奇跡般的穩住，張澤雙目充血看向小花兒，嘴角慢慢勾起一絲殘忍的笑，問小花兒，“知道這是什麽嗎？”

張澤緊緊盯著小花兒的臉，不錯過她臉上一絲一毫的表情。

他看到小花兒渾身僵硬，身子往後縮了縮。張澤心中因為這個動作風起雲湧，內心又一直野獸緊緊抓著，讓他喘不過氣來。

然後見對面的人拿起了那張紙，一臉天真道：“這不是剛剛張澤哥不要的廢紙嗎？”

張澤呼吸一松，僵硬的血液重新流動，突然又有些不想告訴她真相了，像現在這樣也好，小花兒不一定要知道自己是個什麽樣的人。

“張澤哥，我們回去吧，再不回去趕不上午飯了。”

張澤的內心也狂吼著讓她走讓她走，可又有一個聲音跟他說，小花兒是那個唯一可以將他拉出地獄的人。

也是那個唯一可以將他永遠埋存於地底的人。

他還是心狠了，“不對，這是王飛的入考證明。沒有這張證明，他即便是去參加府試，也進不去考場。”

小花兒小嘴圓翹得能塞下一個雞蛋，眼中充滿錯愕，驚叫道：“張澤哥哥？”

“怎麽？害怕了？”張澤湊過去，小花兒跟著往後退，臉上露出了抗拒的神色。

張澤一把拉著小花兒，不讓她再退，“覺得張澤哥哥壞？”

小花兒心跳的飛快，快要說不出話來，她之前想巴結張澤哥哥，以為這是一個因為讀書飛出大山的金疙瘩，哪裏知道自己無意間招惹的是戲文裏的大反派？

見張澤哥眼中的瘋狂越發明顯，小花兒只好努力壓下心中的恐懼，磕磕巴巴道：“我聽說張澤哥經常……經常被那個叫王……王飛的人欺負，他還經常諷刺說張澤哥哥沒參加縣試是因為沒本事，張澤哥哥這樣做的是對的，俗話說……俗話說……”

“俗話說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小花兒是不是要說的這句話？”張澤笑著接過話，冰涼的手指將小花兒唇角的冰糖拂去，低聲道。

小花兒被這突如其來的動作弄得一個激靈，腦子已經飛快反應過來，義憤填庸道：“對對對！就是這句話！張澤哥哥你這麽做是對的！之前我還想著幫張澤哥哥教訓這廝呢，沒成想張澤哥哥更聰明，用了這麽好的辦法！”

“是嗎？”張澤開口，“那小花兒幫哥哥教訓他好不好？”

“啊？”雖然小花兒之前是想幫張澤，但是經過了剛才的事，她覺得張澤一點都不需要自己幫忙。

他遠比自己想象的恐怖，並非表面上的和善。

張澤眼神看過來，小花兒趕緊點頭，“那是當然！他王飛欺負誰也不能欺負我哥！”

見張澤滿意移開眼睛，小花兒暗自吞了口口水。

“還有件事哥哥沒告訴小花兒。”

小花兒立馬毛骨悚然，什麽事？我不想聽啊大哥！

還沒來得及拒絕，張澤已經開口道：“上次我沒參加縣試並不是因為生病。是因為我的親生母親，收了別人的銀錢，給我下了藥，讓我昏睡過去錯過了縣試。”

小花兒表情已然一副要裂開的模樣，她恨不得捂住自己的耳朵，大聲對張澤說不要再喊了，但她不敢。

甚至在張澤看過來的時候，小花兒立馬機械的做出心疼的模樣，幹澀的喉嚨磨砂著說道：“楊嬸子竟然這樣對你？我要去為你討回公道！”

小花兒一拍桌子從凳子上站起，壯著膽子拉過張澤的手臂道：“張澤哥哥，我們去官府！”

耳邊張澤輕笑。

小花兒一臉不解看向張澤，實則心裏面慌得一批。

“事情已經過去了，再說你張澤哥哥還要去參加科考呢，怎麽可以狀告自己的母親。”這麽一小會的功夫，張澤臉上神色已經恢覆如常。

只小花兒覺得過去了一個世紀那麽長，見張澤在原地不動，不由得苦著一張臉道：“那怎麽辦啊？難道就這麽任由擺弄嗎？”

“當然不。她喜歡銀子我們可以讓她分文不剩。”

小花兒一雙眼睛瞪得老大，“所以……所以把家中所有的銀子拿走？”

難怪前陣子村子裏都說張澤家裏銀錢被偷了……

“小花兒真聰明。”張澤揉了下小花兒的頭。

張澤把這兩件事情說完這才說起回家的事，小花兒早已經被張澤嚇得歸心似箭了，一聽張澤說要回去，連忙讚同，還小心翼翼地看了張澤一眼道：“張澤哥哥回到家裏要小心，好好照顧自己。”

張澤說完後一臉輕松，回到家中不顧母親的罵聲仰頭躺在床上。

他在等，等小花兒跟他母親告狀，可等到第二天什麽事情都沒發生，張澤去隔壁問小花兒在不在家，卻得知小花兒已經先他一步去了鎮上。

沒有等他。

沒關系，他還可以繼續等。

等小花兒去和自己同窗告狀，可他來到書院，卻聽了一圈王飛的笑話，就連平時不怎麽說別人壞話的宋雲君，都忍不住在張澤耳邊幸災樂禍道：“這王飛真有意思，夫子跟他說府試他定然過不了，他居然真的就把那入考證明丟了，假裝不見了！”

“你說這王飛腦子裏怎麽想得，當初居然還敢嘲諷你，他是沒聽到夫子說，若你去參加縣試一定能過嗎？”

“呵呵哈哈哈……笑死我了。”

見張澤不為所動，宋雲君撞了下他胳膊,“餵？你怎麽一點兒反應都沒有？”

張澤睨了他一眼，原本想呵斥一句，突然又轉了口問道：“小花兒在你家呆的怎麽樣？好久沒見了。”

“小花兒……”宋雲君剛想說小花兒這些天不知道怎麽了，茶飯不思的像是撞了邪般，然後又想起小花兒交代的這些事不要跟張澤說，以免張澤告訴家裏面人引得家人擔心。

於是道：“小花兒好著呢，在我家能吃能喝，我母親可喜歡她了。你關心這個做什麽？”明明自己的事情都不掛心。

“嗯。沒什麽。”張澤卻是問完就不理他了。

沒過多久，門口氣勢洶洶走過來一人，臉上慍怒，力氣大得驚人，一把將張澤提了起來往外扯。

竟是大半天沒來書院的王飛。

張澤用力打掉王飛的手，厲聲問道：“這是作甚？”

王飛重重咬牙道：“作甚？自然是跟本公子去見官！”

王飛知道了？

他拿了王飛的入考證明這件事他只跟小花兒說過。

她終於還是如同母親一樣背叛了自己麽？

張澤眼中的光芒散去，自嘲一笑，難怪不敢來見自己，原是心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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