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文曲星君的仙宮，神女又直接奔向了天尊妃子菡萏的住處。

其實菡萏的住處神女以前也沒有去過。畢竟在她入天牢前，菡萏還只是一個跟在天尊旁邊的侍女。她成為天尊的妃子又是在她被打入天牢後發生的事了。

不同於去往文曲星君仙宮時的聒噪，神女眼下非常沈默，沈默到君伏時不時就要看她一眼確認她不是在默默地哭泣。

去見前任的現任，個中滋味應該挺不好受的吧……

神女神色凝重，倒不是因為菡萏成了天尊的妃子這一事。一個將她關入天牢的男人還有必要眷戀麽？她可不是那種只會嚶嚶嚶的小姑娘。

她憂心的到底還是嵌在自己心口的玉環。

這個東西放在她身體裏一點點吸收她的法力，以至於她現在的法力大不如從前，所以做很多事的時候就要多許多顧慮，很麻煩。

之前她問過紫微星君有沒有辦法將玉環取出，紫微星君回答她有，但比較難，而且有危險，還不如就讓玉環先待在她身體裏。

既然如此，神女也別無他法，只能任這個玉環與自己共存。

她來到菡萏的住處，這是個占地面積很大的宮殿，要比文曲星君的那個奢華多了。

神女面前是一座巨大的假山，假山中有瀑布飛流直下三千尺，濺起的水花卻半點也沒有濺到神女和君伏身上。

兩個人又往前走了一點，穿過假山，又出現了一片荷花池，模樣構造和神女的蓮花池有些形似。

神女驀地說了句：“假的成不了真的。”

君伏朝她的方向看了一眼，她察覺到了，又回報了他一個淺淺的微笑。

“不知二人前來見妃子有何事？”一個抱荷童子走近神女和君伏身側，問道。

“我有一物在妃子這裏，可否叫她出來，將我的東西還給我。”

抱荷童子聽了先沈默了半晌，然後轉身進入了宮殿。又稍待了一會，抱荷童子出來，對兩個人說道：“妃子請二位入宮殿內。”

神女毫不客氣地步入菡萏的仙宮，她發現一路上小徑旁都鋪著荷花和荷葉，雖然一直在力求布置得和她的蓮花仙境一樣，但卻只能模仿到形。

這些荷花堆在一起只讓人覺得淩亂，沒有半分美感在裏面。

君伏隱約也感覺到荷花仙宮和蓮花仙境的相似之處，幾度想要開口問個究竟最後還是作罷。

那些有關天尊和神女的愛恨情仇，君伏始終沒有勇氣去面對。

神女和君伏來到一個噴泉旁，離噴泉不遠的地方擺放著一個石桌和幾個石凳。石凳上坐著一個穿著藕粉色紗衣的女子，應該就是天尊妃子菡萏了。

光看菡萏背影君伏先是一怔，心想這人怎麽連發型都和神女那麽近似。

待菡萏轉過頭來，君伏才意識到眼前這位天尊妃子的容貌和神女簡直有著天壤之別。

這倒不是說菡萏生得難看，而是她的妝容過於艷麗，以至於更加凸顯出她身上的一股俗氣。

“懷珮，好久不見了。”菡萏見了神女，先是放下了手中的茶杯，然後假模假樣地迎上來，“你在天牢裏過得如何？吃苦了麽？”

神女都聽笑了，“天牢半點也不苦，每天都有山珍海味伺候著，晚上還有健碩的男子同我共眠呢。”

“啊？”見神女說得這麽自然，菡萏差點就信了。

神女懶得跟她廢話，直接問：“文曲老頭送你的狐裘呢？”

“什麽狐裘……”

神女乍一問，菡萏還有些沒反應過來。

“就是全仙界僅此一件的狐裘啊，不是文曲星君在你和天尊大婚時送給你的那件禮物麽。”

菡萏終於想起來了，可那樣一件寶貝，她怎麽舍得還給神女。

“懷珮，那狐裘是你的？怎麽證明是你的？不能口說無憑吧。”

“不需要證明呀，我說是我的就是我的。”

“懷珮，我知道天尊與我成婚卻把你關入天牢讓你記恨在心，但當年難道你就沒有錯麽？你在天尊面前那般放肆，惹得大家都對你不滿，你難道……”

“大家是誰？無非就是你和文曲老頭外加他的那堆廢物跟班罷了。”

神女朝菡萏的方向逼近了兩步，嚇得她忙後退了好幾步，還碰到了石桌的邊緣。

“恐怕你的天尊沒告訴你，那件狐裘其實是他送給我的生日禮物，至於為什麽說全仙界僅此一件，因為仙界所有仙狐都歸天尊所飼養，只有他才有權力薅仙狐的皮毛，你還要狡辯麽？要是不信，你大可以去問你的天尊大人。”

“……”

菡萏啞然地看著神女。

她想起那日她穿著狐裘在天尊面前炫耀，說文曲星君送了件寶貝給她。她原以為天尊會誇讚狐裘很襯她，沒想到天尊見了那件狐裘時眼神有些怪異，然後才敷衍地誇了兩句。

當時她還覺得奇怪來著，不過也沒有多想。今日聽神女一說，她才明白其中緣由。

“懷珮。”菡萏從驚愕中回過神來，她咬牙切齒，之前刻意偽裝出的平和蕩然無存，“你是故意的麽？就為了讓我知道那件狐裘是天尊大人送給你的，我不過是撿了你剩的穿？”

“這東西本來就一直放在我的蓮花仙境，是文曲老頭偷出來的送給你的，這難道怪我麽？我不過是來問你討回屬於我的東西罷了。”

“哼，你又在裝無辜，不愧是整個仙界的盛世白蓮。”

“過獎了，和你比我要差遠了。”

神女退回到君伏身邊，她其實並沒有太多興趣和菡萏吵架，畢竟對方是個什麽樣的人她早就了然於心，多說無益，只會浪費口舌。

“把我的狐裘還來。”神女冷著臉說道。

“我若是不還，你又能拿我如何？”菡萏抱著雙臂用挑釁的目光看向神女。

“嗯……”神女歪了歪腦袋，好像在醞釀著什麽，“那我就自己把狐裘找出來。”

菡萏瞇著眼睛，好像對神女有些防備，“你想做什麽？這裏是我的荷花仙宮，你要是敢任意妄為，小心天尊再把你關入天牢！”

神女睨了她一眼，突然在胸前結了個咒印，竟把菡萏變成了一個黑漆漆的大田螺。

“你把她怎麽了？”君伏湊上前，有些不可置信地看著那只大田螺。

“我把她打回原形了而已。她本來就是一個生活在溝渠裏的田螺精，因為運氣好才得以修成人形。”神女蹲在大田螺旁邊念念有詞，“嗯……是來份爆炒田螺呢還是幹鍋田螺呢。”

大田螺在地上滾來滾去，應該是極其憤怒的。奈何她的修為不及神女，所以只能任神女隨意處置她。

“田螺精，讓你的童子將狐裘給我送過來吧。你看，你一顆田螺走到今天也不容易，又是當舔狗，又是各種看人臉色。天尊他對你應該不怎麽好吧，就連狐裘這種東西也能被你這麽寶貝，當年他送的那些破爛東西我都嫌放著占地方。”

說到這裏，神女覺得腿有點蹲麻了，於是扶著君伏的手又站了起來。

“其實我向來不愛說別人什麽壞話，除非那人真的得罪過我。但你知道你為什麽那麽幸運能從一顆小田螺修成人形麽？因為呀，有個上神恰巧在你趴著的溝渠裏方便了一下，他排出的汙穢物順著溝渠流下，又被你盡數吸收了。但，這就是命了吧，恭喜你。”

聽完神女的訴說，大田螺突然安靜了下來。

神女深吸一口氣，好整以暇地坐在石凳上望著地上的大田螺。

沒過一會，方才引他們進來的童子就將狐裘送了過來。

神女接過狐裘拿在手裏，走之前還是將大田螺變了回來。

菡萏頹喪地站在原地，她惡狠狠地瞪了神女一眼，“神女，你瞧不起我，那你呢？不過是朵養在老老老天尊仙宮裏的蓮花成精罷了，又正好被天意指為神女。你又付出了什麽？不也是靠運氣麽？”

神女沒有被菡萏的話激怒。她說的大部分是對的，神女最早就是一朵平平無奇的蓮花，開在老老老天尊仙宮的池塘裏。

直到有一日，天意命她成為神女，她才得以修成人形，一活就是幾千年。

可能在世上存活幾千年就是運氣麽？

“菡萏，你修成人形有多久啦？”

“什麽？”菡萏不知道神女突然這麽問的理由是什麽，“八百年多一點，幹嘛？”

“你覺得活著的這八百年開心麽？”神女又問。

菡萏沒有立刻作答。

這八百年裏自然有開心的事，但……最初她沒有得到天尊的關愛時，是非常孤獨悲傷和痛苦的，每天都要看盡臉色，受盡委屈。

“我可是在這世上活了好幾千年啦，你還是田螺苗苗的時候我就已經比你現在的歲數都大了。”

說完，神女帶著狐裘準備離開。

“神女，我搶走天尊大人，你真的不恨我麽。”菡萏不知為何突然這麽問了句。

“嗯？”神女回頭看她一眼，“我為什麽要恨你呢？而你又怎麽知道天尊是你搶走的，而不是我主動放棄的呢？”

“……你還是一如既往的讓人討厭。從我還是天尊的侍女時就很討厭你，傲慢，無禮，仗著天尊對你的愛作天作地。”

“是麽？”神女也不惱，好像聽見她說這些還顯得很開心，“那現在你得到了他的愛了麽？是不是也能仗著他對你的愛作天作地？”

菡萏如鯁在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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