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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人算終不如天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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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絮的死就像一根刺一樣紮在了劉協的胸口。劉協自那之後,就像忽然頹廢萎靡了一樣,在朝堂上,再無之前的銳意,他仿佛對什麽都失去了興趣,連即將到來的太廟冠禮都不能引起他絲毫振奮。

朝議時候,他最常做的事就是一手撐著頭,一手敲著桌面,面無表情地聽著底下人的爭論和匯報。很少再像之前那樣會駁斥,會大怒,會笑而不言。更多時候他像旁觀的看客,曹操說什麽,他就聽什麽,任何的挑釁和僭越都不能在激起他的怒意和情緒。甚至在後宮,他除了去皇後伏壽處,就是獨宿禦書房,再也不往其他地方臨幸。

伏壽對他的這點變化即欣喜又擔憂,欣喜於他終於只是屬於她一個人了,又擔憂於他是不是郁結於心,難以發洩?

她想她這一輩子都忘不了董絮死那一天劉協的表現,他像個忽然失去方向的孩子,在所有人察覺不對,沖進屋子時,看到的就是他靠在案腿上,緊摟著死去多時的董絮,臉色柔和,表情溫柔。對著這樣的劉協,伏壽有一瞬間生出一種恐懼:她真怕他想不開,會辦了傻事,就這麽沖出去找曹操麻煩。

可是劉協卻只是擡頭看看他們,甚至對賈詡等人的到來都沒有發表一絲異議,只是無比平靜地告訴他們:“都出去。兩個時辰以後再進來。”

伏壽他們誰也沒多說話,按照聖旨一一退出殿外。

賈詡那時候很是體貼地詢問劉備:“玄德公與詡之命令已經完成。玄德公是要與詡就此一道回去,還是待兩個時辰後,再進去勸慰陛下呢?”

劉備輕嘆了口氣,想了想終究還是無奈地苦笑著搖了搖頭說道:“備還是與文和公一道出宮吧。陛下這會兒……恐怕並不樂意見到我。”

賈詡沒說話,徑直帶著人朝宮門走去。劉備微微頓了頓腳,有些擔憂地看了眼殿門,卻最終還是跟上了賈詡。

伏壽屏退了所有人,一個人一言不發地守在殿外,她對殿內的劉協輕輕的提醒:“陛下,這裏已經沒人了。您心裏若是難受,就哭出來吧。”

然後她就耐心地等著劉協反應,結果裏頭卻安靜了很久,那種一絲聲音也無的安靜。伏壽慌了神,剛想轉身入內看看情況,就聽到一聲極輕極微壓抑到極點的沈悶哭聲,帶著數不清的哀慟,悔恨,內疚,不甘,還有……仇恨。像是禁囚籠中的傷獸,欲擇人而嗜,卻又不得而出。

伏壽有那一瞬間是心裏害怕的,甚至為此還躲了劉協兩天,但是在發現劉協那種頹然狀態後,她又不得不挺身而出去勸慰劉協。於是整個後宮都知道了:國母畢竟是國母,手段非凡。在董貴人死後,最得寵的就是當朝國母了。好像也只有在皇後娘娘那裏,陛下才沒有那麽死氣沈沈了。這或許是一件好事吧。

當然,好事只是針對後宮女子而言,對於曹操來說,劉協的死氣沈沈絕對算不上好事。

開始的時候,曹操也曾以為劉協是被*妾的死打擊到了,將來說不定都會這般萎靡不振了:畢竟心*的女人和尚未出世的孩子都因為自己的謀事不慎,死在自己懷裏,這對於意氣風發年歲的男人來說,絕對是一個及其沈重的打擊。

曹操最初甚至還為這個想法高興了一陣子。可惜還沒等他樂夠,卻被郭嘉無情地給提醒了。

郭嘉那會兒不知道在不爽些什麽,在知道劉協事情後,表情很諷刺地笑了,然後語帶深意地跟曹操說:“主公,切勿掉以輕心。”

曹操蹙了下眉:“奉孝難道以為陛下他只是在裝?”

郭嘉挑著眉,指著皇宮方向,吐出一句非常形象的比喻:“自以為是的幼虎並不可怕。可怕的是幼虎成長,成了懂得收起爪牙,扮成大貓,欺騙世人的老虎。”

曹操心頭一凜,瞇起眼睛,表情凝重:他驟然想起一個人來。一個也曾被郭嘉比喻成老虎的人。他這次就曾跟隨賈詡一道入宮,但是出宮後卻又壓抑著所有情緒,讓人看不透他對此事的具體看法。

曹操皺了皺眉頭,手柱在桌案上,不再出聲。郭嘉也不打擾他,自己垂著眸,不曉得在走神想什麽事情。過了好一陣,曹操才像下定決心一樣跟一旁的親兵吩咐:“去打探玄德公最近時日在幹些什麽,然後請玄德公過府一敘。”

郭嘉閃了閃眼睛,托著腮,表情略微放松。在環顧四周,發現這裏暫時沒他什麽事以後,郭嘉很自然地站起身,沒打擾又凝眉思考的曹操,悄無聲息地退了出去。

等他到家的時候,蔡嫵正拉著郭照、戲嫻兩個小姑娘在廳裏說著悄悄話。娘兒湊著頭,也不知道在談什麽天呢,瞅見郭嘉過來,忽然就禁了口,大的那個裝模作樣站起身,帶著一臉諂媚笑意溫柔甜膩地喊他:“奉孝,你回來了。”小的那兩規規矩矩斂著衽,無比端莊無比淑女狀地叫:“父親”/“奉孝叔父”。

郭嘉進門的腳一下子就僵在半空,眼神狐疑地在三人中掃了掃,最終落在笑的不懷好意地蔡嫵身上。郭大人板了臉,輕咳幾聲,很有“長輩”風範地對著兩小姑娘點點頭,然後假模假勢地對倆姑娘說:“照兒,帶著你嫻兒姐姐先下去,我有話跟你母親講。”

郭照挑挑眉,邊用帕子捂住嘴,邊應諾拉著戲嫻的手,往門口走。戲嫻丫頭也很配合的跟在郭照身後,只是瞟向郭嘉的目光裏卻帶了絲同情和幸災樂禍。

郭嘉被她們這詭異眼神看的頭皮發麻,心裏更是小鼓槌急擂。在倆丫頭走遠後,郭嘉表情恢覆,有些發怵地湊到蔡嫵跟前,拿可憐兮兮地聲音問蔡嫵:“阿媚,你……想搞什麽鬼?”

蔡嫵嗔了他一眼,探身子往外頭看了看,確定戲嫻走遠了,才換了正常點的笑容,從案上捧了茶討好地遞到郭嘉眼前。郭嘉成惶惶恐地接過茶杯,表情糾結地看著忽然“賢惠”的媳婦兒,腦袋裏明晃晃地閃過九個大字: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他側側身子,有些戒備地瞧著自個兒媳婦兒,聲音飄忽:“阿媚,有什麽話你就說。你這表情的,笑的我怵得慌。”

蔡嫵臉色立刻變得正常,只是說話還有些怪腔怪調:“奉孝……”

“啊?”

“你說,最近許都還會有大事發生嗎?”蔡嫵踮著腳湊到郭嘉耳朵邊問他。

郭嘉眉梢抖動,完全摸不著蔡嫵發問原因地回答:“應該……沒事兒吧?”

蔡嫵手一合,眨著眼睛“哦”了一聲:“那就是說……你最近會很閑嘍?”

郭嘉被她口氣搞的瑟縮了下,張嘴有些犯傻地說:“啊……應該很閑吧?”

蔡嫵一下拉住郭嘉袖子,像個小女孩兒一樣眼睛閃閃地看著郭嘉,跟郭嘉說:“那我們帶著幾個孩子去踏青吧?”

郭嘉心裏一激動,剛要點頭答應,忽然又警覺地想起什麽:“真的只是踏青?沒別的事?”

蔡嫵信誓旦旦地舉起右手,做賭咒發誓狀:“真的只是踏青!沒別的事!”

郭嘉略帶懷疑地松口氣,正要答應,就聽蔡嫵小小聲地補充:“其實,不只是要你去踏青,你還得順帶著想法子把這回挑的那些適齡的男孩子一塊兒帶出去。我跟嫻兒她們呢,就躲在車裏,挨個兒看看就好了。”

果然有貓膩!他就知道!

郭嘉滿是無奈地瞧了眼蔡嫵,一副無語樣子:你說他媳婦兒得有多一根筋才對拉媒這事癡心不改?嫻兒那丫頭心思,前陣子他可是在門外聽的清清楚楚,現在想起來他心裏還堵得慌呢!

他本來以為他夫人會消停一陣,好歹等嫻兒這種想法消退一些,她在重新開張呢。結果他還是不夠了解女人八婆起來時的思維,他老婆現在絕對屬於神經不對路,義無反顧奔著一條相親保媒的線,一去不覆返了!

蔡嫵揪著他袖子,動作溫柔搖啊搖,聲音軟軟地磨啊磨:“奉孝,你答應了吧!答應了吧!你看嫻兒幾個都挺高興了,你好意思掃了孩子們的興嗎?”

郭嘉眉頭直跳地看著蔡嫵:“你真的告訴嫻兒她們出去的真是目的了?”

蔡嫵吐了吐舌頭,死不認罪狀:“說不說不就是那麽回事嗎?”

郭嘉皺皺眉:“那我剛才進來的時候你們在說什麽?為什麽兩個孩子看我用那種眼神?”

蔡嫵擡眼看著房頂,一副“風太大,我沒聽見你說什麽”的茫然表情。

郭嘉盯著蔡嫵,發現蔡嫵壓根兒不打算理他。氣呼呼地“哼”了一聲,轉身坐到一邊,故意不跟蔡嫵說話了。

蔡嫵忍了一會兒終於開始沈不住氣,走到郭嘉面前推著他身子:“唉,你到底去不去啊?”

郭嘉聳眉搭眼地看了眼蔡嫵,很有骨氣地保持著沈默。

蔡嫵又推,郭嘉又沈默。

蔡嫵最後一咬牙,手環上郭嘉胳膊,先是語氣委屈:“虧你還是做叔父的,侄女的事情一點也不上心。你不知道嫻兒是怎麽想的嗎?你忍心看著她就真這麽將將就就跟個不冷不熱的人過一輩子嗎?你忍心嗎?”

郭嘉噎了噎,合上眼睛,心潮起伏。

蔡嫵看他還是一副*答不理模樣,立刻轉變策略,環著人胳膊的手往上一擡,小手很不客氣在郭嘉身上撓了兩把,口氣兇巴巴地威脅:“你去不去?”

“……不去。”郭嘉抿著嘴忍疼,表面一副寧死不屈樣,內裏卻在思考蔡嫵這笨人笨法子實施起來成功幾率有多大。

蔡嫵嘟起嘴,手上加勁:“你去不去?去不去?不去我下次跟丁夫人聊天就把滎兒上次學畫的事全都說給她聽。”

郭嘉臉色一僵,表情詭異地想起小兒子那嚇死人不償命的思維和驚到人不負責的行為了。話說就在過年以後,三歲的小郭滎腦袋活躍非常,在吃過一頓野菜後,忽然心血來潮要開始拿毛筆畫畫。畫畫就畫吧,反正蔡嫵他們也沒指著他能成聖成賢,所以就任由他折騰去了。

折騰來折騰去,折騰了有十幾天,郭滎終於有一次捧著一副畫作邀功一樣在一次吃飯時,跑到自家爹媽跟前,面色嚴肅地跟郭嘉和蔡嫵展示自己的“長幅巨制”。

郭奕那會一時好奇,手欠地先接過來了,結果橫看豎看沒看出畫的是什麽,又估計尊嚴不忍開口問弟弟,只好硬著頭皮說了句:“不錯。”然後灰溜溜把畫遞給郭照和戲嫻,兩姑娘看後,表情漂移了下,低頭忍笑,肩膀聳動地把畫又遞給蔡嫵。

蔡嫵眼瞧著畫上的倆小人,一頭霧水:畫被郭滎塗抹的烏漆抹黑,勉強能認出那兩個小人裏掐腰發威的那個是個身材“苗條妖嬈”,表情抽象的女妖怪;而一個柔柔弱弱,正橫眉立目狀的應該是被女妖怪抓的小人兒,類似童男童女的那種?

蔡嫵糾結地盯著畫,轉身湊過頭問郭嘉:“哎,你看懂兒子畫的是什麽了沒?”

郭嘉面有遲疑,想了想還是不怕死地問郭滎:“滎兒,來來,給爹娘說說,你這個畫的是誰?”

郭滎繃著小臉,邁開短腿來到兩人跟前,伸手指著“女妖怪”說:“這是娘親。”然後又指了指被抓的“小人兒”,說:“這是爹爹。”

蔡嫵“啪”的一下子就掉了手裏筷子,眉角抽啊抽的看向畫紙,丟也不是,拿也不是:她怎麽也想不到為啥她和郭嘉挺正常的兩人就養出了這麽一個不正常的兒子呢?你說他腦袋是怎麽長的,她在他眼裏怎麽能是妖怪呢?還有他爹那形象,就算清瘦了些,也犯不著把他爹化成發育不良的小人兒吧?

蔡嫵這裏滿心郁悶。郭嘉那邊表情更糾結,他眉頭都快擰成“川”字了。郭嘉看著兒子,手捂著胸口,語氣古怪地問:“你說……他是誰?”

“他是爹爹!”郭滎一臉嚴肅狀地認真回答。

蔡嫵“啪”的一下把畫合上,急喘了幾口,小聲念叨:“這畫絕對不能傳出去,絕對不能傳出去!”

郭奕湊過頭,忍著笑意瞟了眼畫紙,在蔡嫵耳邊小聲說:“娘,我覺得就算說出去,也是爹更沒面子。那個妖怪,基本上誰也看不出是你。”

蔡嫵很有同感的點點頭。就聽郭嘉在一邊鄭重地聲明:“那也不是你爹我!滎兒,下次不許再畫爹娘,畫你大哥!”

郭滎壓根沒理會郭嘉讓他話郭奕這茬上,他反應拍數還徘徊在郭嘉那句問畫裏到底是誰的話上。郭滎很認真地無視了郭嘉的建議,點著頭,鄭重其事宣布:在滎兒沒有畫到讓爹爹認出自己以前,不會畫其他人了。

郭嘉登時瞠目結舌。求助地望向蔡嫵。蔡嫵看天看地,就是不看郭嘉。

郭嘉那會兒一臉頹敗,然後沮喪地擺擺手,認輸地跟兒子說:“你隨便吧。只要把東西藏好就行了。”

於是從那以後,郭嘉在小兒子畫作裏總是以各種各樣古古怪怪的形象出現:有時候是狀似狐貍,但只生了兩條腿的奇怪品種。有時候是營養不良頂著個碩大腦袋的奶娃娃。也有時候是長了副三角板的眉毛,向日葵的眼睛一樣的老妖怪,總之郭嘉這當爹的在兒子的畫裏真是千奇百怪,各種出奇。但是,所有出現郭嘉的畫紙上都有一個公共特點就是:在郭嘉那個“形象”不遠處,必然有個“妖嬈苗條”,一臉母*狀地“女妖怪”出現。

蔡嫵曾經對此心生抗議過,但是被兒子那酷似郭嘉的小臉一賣萌,蔡嫵立刻沒有立場地妥協:你畫就畫吧,只是別人不問,你不要說這是話的你娘。

郭滎很開心地答應了蔡嫵要求,然後小聲地重覆:“畫裏的這個是爹爹。另一個是誰?另一個我不告訴你!”

於是那之後,除了郭奕幾個,郭嘉府上其他人誰也不知道二公子畫的那到底是啥?蔡嫵亦是樂得保持沈默,完全不理郭嘉每每看到兒子新畫時,那哀怨憂傷的目光。

回憶完畢的郭嘉,擺著死豬不怕開水燙地姿勢別扭的一扭頭:“你去跟丁夫人說吧。反正那裏頭畫的又不是你,我才不在乎!”

蔡嫵聞言像被踩了尾巴的貓一樣跳起腳,指著郭嘉控訴:“你不在乎?你居然說你不在乎?還那裏頭根本不是我?你想讓她是誰?啊?郭奉孝,你想她是誰?”

郭嘉立刻噤聲不言:嗯,媳婦兒這是想胡攪蠻纏了。不說話,我就是不說話!

蔡嫵看他在旁邊照舊一副老僧入定狀,不由嘴一撇,拿起帕子捂著眼睛“嚶嚶”地假哭出聲,邊“哭”還邊抽抽搭搭地哽咽:“我就知道你嫌我了。你是不是覺得我整天張羅這事,其實就是閑得無聊了?你是不是覺得我特*操閑心?特*無事生非,是特會碎嘴子的女人了?是不是?”

郭嘉聞言趕緊站起身:他有些著慌,蔡嫵這話初聽確實有些裝樣兒,但是後來怎麽聽怎麽像在假戲真做了。郭嘉想了想,發現蔡嫵說不定自己心裏當真就如她現在說的這樣呢:張羅事,壓力很大:過了,怕嫻兒會多想,以為她是嫌棄她留在郭家。張羅不夠,會負了高翠所托付,還會被人背後戳脊梁骨:說她對侄女不上心。

郭嘉無奈地合了合眼,拉著蔡嫵表決心:“沒有!絕對沒有。”

“阿媚,你也知道,我對嫻兒要嫁人這事……並不歡喜。總覺得,那是誰搶了志才的東西一樣,沒跟他一聲招呼,就這麽把嫻兒娶走,我……算了,踏青就踏青。什麽時候去?”

蔡嫵放下帕子,定定地看著郭嘉,沈默了一會兒才說:“我向嫻兒承諾了半年之期。奉孝,我不知道,半年以後,若嫻兒還是如此,我們該怎麽辦呢?”

郭嘉嘆了口氣:“阿媚,事情還沒到那一步,等等吧。等等看嫻兒她到底會不會在半年內改變想法。”

蔡嫵抿起唇,無奈地點了點頭。

之後好幾天,郭嘉都沒再出現在眾人視野裏,開頭曹操還好奇地問了問,在得知郭嘉是忙活戲志才遺孤的事以後,曹操很悵然地沈默了。他在過了良久,才轉身看著一眾的屬下開口:“□上好,諸位家中若有適齡子弟,可到許都郊外一游。”

底下幾個知道原委的,表情哀傷,一言不發地點頭。而後來許都的一些賈詡,馬超之流也在看出氣氛不對以後,識趣地保持了沈默。

那天散議後,曹操專門留下了劉備,程昱那會兒眼睛一閃,看著荀彧,微微地沖他點了點頭:哎喲,主公終於下決心要出去他了!這可真是讓人松口氣呀!

只是要松口氣的事明顯確定的太早,劉備那天在曹操府上待了沒半個時辰就出來了。出來後居然說曹操要他東進追擊袁術餘孽,並且即刻開拔。

劉備那時聽到這條命令時,動作有多快,基本上是曹操前腳剛同意他帶兵追擊的提議,後腳他就帶兵出了許都城:許都,他是絕對不能再待了!先不說董承衣帶詔事讓曹操對他起了殺心,便是後來的董絮事,也讓他跟皇帝劉協之間,留下了溝塹。他又不是傻子,如此境遇下,還在許都晃悠,不是找死嗎?

按說,劉備的運氣應該很好,他跟曹操請命時,郭嘉不在,而曹操對他又一直抱著欣賞和不忍的態度,所以他很順利地討到了追袁的任務。但同時,劉備也挺倒黴的,他在帶著兵馬出城的方向,正好就是蔡嫵他們踏青的方向。

蔡嫵那會兒正悶在車子裏,好生無趣往身後張望著,遠遠的就看到許都城出來一隊人馬,在官道上向著東方而去。蔡嫵定看了一會兒,轉過身掀開簾子,很是不解地對騎馬在前的郭嘉說:“奉孝,你不是說最近許都沒什麽大事嗎?怎麽玄德公帶兵殺氣騰騰的出城了?”

郭嘉聞言一下勒住了馬韁,轉身著遠方官道煙塵彌漫地樣子,眼睛裏閃過一絲殺機。

他利落地調轉馬頭,跟隨著的親兵吩咐:“李封帶人護衛好夫人他們。其餘的跟我回城!”

說完郭嘉也不待蔡嫵反應就策馬疾馳,帶人往許都司空府狂奔而去。

蔡嫵眨巴著眼睛,回頭沖著戲嫻問道:“嫻兒,剛才是不是我錯覺?我怎麽覺得你奉孝叔父剛才好像……要殺人?”

戲嫻咬了咬唇,遲疑地點點頭:“跟當初救我時表情很像。”

蔡嫵抽了抽氣:恐怕玄德公要倒黴了。

果然,郭嘉是直接往司空府走的,到了司空府門前下馬擲了鞭子,大步流星的往曹操所在花廳走去。曹操那會正懷疑自己剛才同意劉備追人的那個決定是對是錯呢,這會兒忽然見郭嘉闖了進來,正要尋人問一下,就聽郭嘉劈頭一句:“主公,請速速派人追回劉玄德!”

曹操眼睛一閃:得了,不用問了。郭嘉跟他想一塊去了!

曹操手腳麻利地抽出一根令簽:“來人,著衛將軍朱靈速速帶人,攔截劉玄德!”

親兵進來後,接了令箭,趕緊下去辦事。

郭嘉不敢舒氣地說道:“主公,若朱靈攔截不成,當如何處之?”

曹操眼睛一閉,拳頭握緊:“孤這就修書徐州,命徐州守將車胄暗圖劉玄德。”

郭嘉這想松口氣,要退下時,忽然又想起一件事:“主公,大公子門下司馬懿剛來許都,還未有建樹。主公何不著大公子帶人一道去追擊劉備?”

他話音剛落,曹操還沒見反應,門口曹昂聲音已然響起:“父親!兒子特來請命:請父親允曹昂帶人追擊劉玄德!”

說著曹昂已然掀簾子進來了,他身後還跟著低頭斂眉的司馬懿。

曹昂說完就執拗地看向曹操,曹操掃了眼兒子,又掃了眼司馬懿,最終什麽也沒說,抽了根令箭命令道:“帶你所部,速去速回!”

曹昂應了諾,接過令箭趕緊出門。在門口時和郭嘉交換了一個眼神,沖他草草的點了點頭,然後腳步匆匆地執行命令去了。

廳裏曹操和郭嘉這才算徹底舒了口氣:三路兵馬,若是不出岔子,應該沒問題吧?

可惜在這次的較量上,老天爺明顯沒有站在曹操他們這一邊。在曹操他們派出了朱靈,派出了曹昂,甚至埋伏了車胄之後,本是十拿九穩要劉玄德命留許都的計劃,卻因為一個人的到來全部付之東流。這人不是別人,正是守完兄喪,受管休書信所囑,只身待三十騎親衛,前來投奔劉備的趙雲趙子龍。

趙雲那會兒來的很是時候,朱靈的部隊剛剛跟劉備的人交鋒失敗,劉備軍隊正要舒口氣繼續趕路時,恰被扔去輜重,一路急行軍趕來的曹昂部讀了個正著。

才有一番生死激戰,眼前又是一波如虎敵人,劉備疲兵作戰,險象環生時,就見北方大地煙塵飛揚,許都外小小的陽望坡下,竟然又來了第四波人馬。不知是敵是友。

待這波人馬靠近時,正交戰的人才看清來人不過五十,當先一騎,身姿挺拔,面容俊朗,英氣勃發。身著冠銀甲,手拿亮銀纓槍,白色戰馬,白色戰袍,在煙塵滾滾中,分外惹眼。

劉備方和曹昂方幾乎同時出聲。只是兩方中

曹昂是眉頭緊皺,眼光晦暗,語氣陰沈指著來人問司馬懿:“這是何人?”

而另一邊則是劉備言語驚訝,面有喜色地跟身邊張飛說:“居然是子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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