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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史書根本是個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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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嫵這會兒是絲毫不知道小姐姐和小嫂子的憂愁,她正打算在書房裏對著老頭兒給她準備的仿真人模型紮針呢。老頭兒這幾年基本每天晚上都來她書房教她些亂七八糟的東西,蔡嫵小朋友聽課時要很辛苦地從天花亂墜的星相占蔔,識人相面。五行八卦中挑出針灸醫療的部分,仔細記錄。就這樣,老頭兒還嫌她學習進度太慢,經常時不時抽冷子要跟她來一次現場實踐。可憐那杜若姑娘,一顆忠心向蔡嫵,聽說老神仙要自己姑娘來人體試驗,她居然自願獻身當醫療志願者,倆眼睛一閉,一副大義赴死的慷慨模樣,感動的蔡嫵差點沒當場流淚。

當然蔡嫵也沒真紮她,萬一她自己學的不到家,把杜若紮出個好歹,她哭都沒地方哭去。

老道到是捋著胡子笑瞇瞇看著杜若,轉頭對蔡嫵說:“丫頭,你看人眼光挺好的。老道我放心了。”然後沒幾天就給蔡嫵弄了裏頭全是稻草,外面不知道用什麽皮包裹的模型放蔡嫵書房了。蔡嫵頭一回見到的時候還被嚇了一跳:這做的太像了。跟她自己屋裏放了個死人一樣。老道士吹胡子瞪眼訓她:“什麽死人?這是假的!假的!老道我又不是妖怪,對殺人放血那套不感興趣。”蔡嫵“哦哦”兩聲點頭。從此以後就過上了跟模型紮針打交道的生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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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嫵進來的時候,杜若正在小馬紮上繡小帕子恍恍惚惚著不知道在想什麽,門開的時候頭也沒擡。等蔡嫵繞到她身後時才被後頭的動靜驚了一下,一不註意手就被紮了。

蔡嫵回頭,一邊抓著杜若的手,一邊埋怨地沖杜若:“你這兩天怎麽老被紮。這東西別繡了,你先去休息休息,反正我帕子夠多,也不著急這一條。”

杜若一臉自責表情:“都是杜若不好。”

蔡嫵皺皺眉,擡眼看看杜若:“杜若,跟姑娘說實話,你是不是遇到什麽心事了?怎麽這段日子總過的心不在焉的?”

杜若滿目糾結掙紮,最後還是搖搖頭:“沒有。姑娘放心吧。杜若什麽事兒沒有。真的。”

蔡嫵懷疑地看了看杜若,最後嘆口氣:“你不想說就算了。別太累了自己。回去休息吧。”

“唉。杜若這就回去。”杜若輕輕松口氣,也不爭辯地轉身離開,退出去的時候順手把門帶上。然後把背輕輕靠在門上,仰頭閉上眼睛,好一會兒才淒然一笑,搖搖頭清醒一下自己,離開了書房。

蔡嫵在不遠處的窗戶裏側著頭,對外面看的一清二楚。她不知道自己身邊的小姑娘到底懷了什麽心事,能把平日裏那個可*實誠的姑娘難為成這樣。但杜若既然不想多說,她就不多問地慢慢等著,等她什麽時候心結解開,願意告訴她的時候。

“嗨嗨嗨,媚丫頭。老道我都來那麽會兒了,也沒見你過來,你幹什麽呢你?”屏風後老頭兒忽然轉了出來。看著被蔡嫵紮的刺猬一樣的模型,渾身一抖。

然後捋著胡子:“心情不好?”

蔡嫵轉身看看他,眨眨眼睛:“阿姊和倩姐姐要出嫁,管休哥哥最近怪怪的,連杜若都神神秘秘的藏著心事,你說大家這都是怎麽了?”

老道“撲哧”一笑,瞇著眼睛摸摸蔡嫵頭發:“嘖嘖,說你笨你還不信。人都是會長大的嘛。你還指望人家一直跟你似的一天到晚傻乎乎沒心沒肺?”

蔡嫵一楞,然後咧嘴笑了。

她給忘了,她跟他們不一樣,她心理年齡有多大她自己都搞不清楚。這麽多年裝小孩她都裝習慣了,但是她身邊那些孩子可不同,他們紮紮實實在熬青春期啊!

“對啊。他們長大了。”蔡嫵一邊托著腮一邊滿懷惆悵地感慨。不過轉眼功夫就又擡眼看著老道嘿嘿笑著:“不過幸好,還有你這樣的瘋老頭兒陪著我玩呢。”

老道一楞,頭一次沒有爭辯蔡嫵嘴裏瘋老頭的說辭。只放下蔡嫵頭頂的手,坐在蔡嫵對面的馬紮上,收斂壞笑,正色地沖蔡嫵:“阿媚,我跟你說個事。”

蔡嫵莫名其妙地看著他,不知道他要說什麽搞得這麽正式,擡著腦袋奇怪地問:“你說什麽事?”

“我要走了。”

蔡嫵的笑僵在臉上,過了會兒,她才聲音有些飄渺地說:“你剛才……說什麽?”

“丫頭,我說我要走了,離開潁川。”老道有些不忍心地看著蔡嫵,把剛才的話又重覆一遍。

“為什麽?你在潁川待好好的,為什麽要走呀?”蔡嫵聽清了以後立馬像紮了毛的小貓一樣從馬紮上直起身,居高臨下地問老道。倒不是她有什麽受虐潛質,而是這麽多年相處,她跟老道雖然不斷拌嘴,但真情實感卻著實在那擺著呢。

老道扭過頭去看著窗外,目光深遠幽靜,聲音低沈穩健:“為左某早年識人不清,誤收劣徒;為辜負至交將其所著托付歹人之手;為……清理門戶!”

蔡嫵頭一回見老道這個表情這個語氣的說話,等她聽完所有,腦子裏“嗡”的一聲炸開。蔡嫵聲音發飄,有些艱澀地開口:

“老頭兒,你……剛才說……你是什麽某?”

老道兒轉過頭,看著蔡嫵一字一頓的正色道:“老夫左慈左元放。”

蔡嫵聽完風中淩亂:尼瑪,左慈?他真的是左慈!左慈不該是仙風道骨,鶴發童顏的世外高人嗎?怎麽就這瘋老頭兒樣?那他經常掛嘴角的於老頭是誰?於吉?華老頭?華佗?我勒個去,太幻滅了。聽老頭兒平時描述,於吉就是個死心眼兒呀。華佗,更不用說了,跟精神分裂有一比。這麽一對比,史書記載算個啥?史書記載就是個渣呀!

蔡嫵被打擊的有些踉蹌,她扶著桌案,從嗓子裏艱難地擠出一絲聲音:“那個……你那個劣徒是誰?”

“俗姓張。現在?哼哼,人家現在可是大名鼎鼎的大賢良師啊!”左慈面帶嘲諷地冷笑著從牙縫裏蹦出幾個字,聽上去頗有些咬牙切齒。

蔡嫵一屁股又坐回馬紮了:好麽。她現在知道了。大賢良師是個啥?她這輩子聽她阿公蔡斌曾無限讚賞地說過:那是個燒符水,救人命的活菩薩。而她上輩子聽到的說法則是:公元184年,太平道大賢良師張角自號“天公將軍”,發動並領導了中國歷史上第一次有組織有準備的農民起義。史稱黃巾起義。我靠,大賢良師就是張角!

想完這些以後,蔡嫵木呆呆地看向老道,心情覆雜萬分:其實她是有感覺老道可能不是普通人的:普通人不會有那麽出神入化的魔術,普通人不會有那麽龐雜淵博的學識,普通人不會有那麽的來去無蹤的身手。只是她知道自己穿的是東漢末,她就想守著自己的一畝三分地平穩踏實地過日子。屯糧是為將來不挨餓,騎馬是為萬一的時候逃命用。對於亂世風雲,她從來沒有想過要參與進去,三國那些人物對於她來說就像後世普通老百姓看國家領導人一樣,誰都聽過但誰也沒想過哪天見見真人。

她願意自欺地想:老頭兒他其實啥也不是。他就是喜歡捉弄她,戲耍她的普通老人。他疼她,關心她,惦記著她的點心,也惦記著她的生辰,逢年過節給她送點禮物或者纏著她給她亂七八糟算上一卦。他說話總是不著調,還*騙她,可對她卻的確像對待自己親孫女一樣,疼著寵著,時不時開導教育著。

現在這個跟她處了那麽多年的老頭忽然告訴她:丫頭,我是左慈,那個後世史書裏藐視過權貴,戲弄過曹操的丹鼎派創始人。我教出了東漢朝以後最大的恐怖分子。現在我得趁著那逆徒還沒成氣候去為我早年識人不清買單。我得走了。

要是普通人聽說會怎麽想?你這老頭又說胡話了。

可蔡嫵卻只覺得心裏沈甸甸的:黃巾起義是怎麽回事她不關心,但她關心他這趟出去是不是有危險?史書說左慈活了一百多歲,說他最後會羽化登仙。你妹的史書,史書還說張角是受仙人傳書呢?說漢高祖他媽是被龍強了才有他的呢。按史書來?按史書來左慈這會兒還是青壯年呢!可蔡嫵她都看了五六年的老頭兒臉了。史書,這會兒看,史書就是坑爹的玩意兒,尤其是對她們穿越者來說,誰要一板一眼拿那個當攻略,怎麽死的都不知道!

“丫頭,你那到底什麽表情,怎麽搞得跟以後再見不到我老道一樣。”左慈轉過頭正瞧見蔡嫵憂傷糾結恍若失神的臉,倆眼睛一瞇,又嘿嘿壞笑著按著蔡嫵腦袋叨叨她。

蔡嫵正傷心,擡頭看到老頭兒一副熟悉表情地安慰她,忽然鼻子一陣發酸,大眼睛裏水汽開始氤氳,眼看著淚珠就要“撲簌撲簌”地往下落。

左慈一皺鼻子癟嘴道:“不許哭!醜死了。真是的,老道我出個遠門而已,用得著送喪一樣嗎?”

蔡嫵擡手抹了把眼睛,擡著脖子瞪老道兒:“你哪只眼睛看我哭了?都要出遠門的人了也不知道讓著我。你什麽時候回來?”

“回來?回來幹嘛?受你欺負嗎?你那天做的金絲糕可一個都沒給我留。”老頭兒又開始沒正形的計較吃的問題,但看蔡嫵聽自己說不會回來以後臉色郁郁,眼睛又有水汽往上冒,趕緊改口:“你針灸學完了還不許我放松放松,雲游一陣子?我告訴你,臭丫頭,為了你這榆木疙瘩的腦袋,我可是硬生生在潁川呆了四五年沒挪窩,憋死我了。這回事了我就去江東,不,不光去江東,老道我還要去益州,去北海,去雁門,去武威,看山看水看沙漠去。再不要受你窩囊氣了。”

蔡嫵揉揉鼻子白他一眼,嗓子有些沙啞地問:“那你什麽時候回來呀?”

“你那麽想我?想我就跟我一塊走吧?”左慈拿出狼外婆誘惑小紅帽地語氣跟蔡嫵說。蔡嫵扭頭不搭理他,心說:我剛才為這破老頭兒的傷感擔憂全是幻覺!幻覺!還左慈?他就是右慈他也是這幅德性。你就根本不能跟他好好說話。

“等你小人家啥時候嫁人了,我老人家就啥時候趕回來喝你喜酒。怎麽樣?老道我夠意思吧?嗯,我還是覺得你釀的昆侖觴好喝,對了,你還說有葡萄釀沒給我喝呢,老道都跟於老頭兒誇下海口了,說你丫頭釀的葡萄釀肯定比他的破符水好喝,你要婚宴的時候用那個,我肯定能來。”

蔡嫵癟癟嘴。站起身來扭頭開門跑出去了。左慈探著頭從窗戶裏看蔡嫵往廚房方向跑,捋著胡^須笑罵了一句:“臭丫頭,算我老道沒白疼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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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天晚上蔡嫵把兩個半尺多高盛著葡萄釀的小酒壇放好,和裝著下午新做金絲糕的小籃子一起都擺在書房案幾上。遣走杜若,她自己一個人坐在小馬紮上托著腮幫等著老道來。可是等啊等,等的她自己都趴桌子上睡著了,也沒見左慈的影子。

第二天她一睜眼看到的是熟悉的床帳,一骨碌跳下床,披上衣服,踩著鞋,頭也沒梳不顧杜若叫喊就往書房跑。推開門就見書案上東西沒了,書案角上站著只撲撲楞楞的鴿子。

旁邊一張絲帛上一手鐵鉤銀劃到讓蔡嫵嫉妒的小纂赫然寫著:“歸期不定,望自珍重,若有要事,飛鴿傳書。落款:雲沖子”

蔡嫵握著絲帛,看看和早前左慈送的那只乳鴿長的差不多的鴿子,再看看落款依舊亂七八糟的名字,裂開嘴笑了:這樣真好。哪怕他真是後世丹鼎道士的老祖宗,他是教出最大恐怖分子的道家雅帝,他是被無數人追捧的魔術大師,道家仙師。

他在她心裏也不過依舊是那個老送莫名其妙的東西給她,還總把自己道號弄得亂七八糟的邋遢老頭罷了。是不是左慈跟她有什麽關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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