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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正月廿六來抓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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哭過之後,王靜近一個月都過得挺不錯。看來眼淚果然是一種挺好的發洩良方:仔細想想她跟以前過得也沒什麽兩樣,主要人家自個兒覺得是自個兒心態不同了:從一個游客性質的觀光者變為有歸屬感的“蔡家二姑娘”了。至少面對蔡斌兩口子的時候她不會再想成這是她“老板”和“老板娘”而是頗具壯烈色彩地認為:這是老娘自己的老爹老媽!親的!

開竅的蔡家二姑娘在正月二十六那天迎來了她人生中第一個生辰。那天王靜睡得正迷糊,忽然被一陣爆竹聲吵醒,她抓狂地看著房梁:有完沒完,有完沒完啊?這麽原始爆竹從年前放到年後,也不嫌膩歪?這正月都快過去了,怎麽還抽風啊?

然後她就見王氏走到她吊床邊,手裏又拎著一套特別喜慶的新衣服,見她睜著眼睛笑瞇瞇地對身後跟著的張氏和李媽說:“阿媚真乖,知道今天滿歲抓周自己就先醒了。”

張氏像往常一樣點頭不語。李媽笑答:“二姑娘自小乖巧,也是夫人會教導。”

王氏笑著應了,抱著王靜給她穿衣服,王靜大腦還在剛才那個抓周的字眼上轉悠,只心不在焉地配合王氏伸胳膊伸腿,心裏卻嘀咕:抓周啊?這連春聯餃子都沒有的地方居然有這風俗了?好好奇呀!

作為曾經的偽文學女青年,王靜自然知道抓周這東西最早叫“試兒禮”記載於《左傳》,不過那會禮制還未成型,只在南方流傳。沒想到現在北方老百姓也給孩子辦抓周禮了,不是說儒家不興這怪力亂神的東西嗎?它怎麽還流傳過來了?看來不管哪個時代爹媽對孩子的期望都能勝過一切說教理念:管你讚同不讚同,我們家看著寶貝抓周心裏高興,你能咬我?

等穿好衣服,王氏就讓李媽帶著王靜去沐浴洗澡,自己則轉身帶著張氏去張羅著一會接待賓客的事了。

李媽抱著她來到燒的熱乎乎暖騰騰的浴房的時候,王靜就看到一個比她自己都高的大木盆盛滿洗澡水,水上居然還漂著柚子葉?

哎呀,這大冬天的居然還有綠色的柚子葉來給她洗澡驅邪?真不容易啊。然後王靜就帶著感動和欣慰讓李媽把自己扒了放木盆裏洗刷去了。這澡洗了有整整小半個時辰,李媽跟神婆一樣拿柚子葉沾水往她頭發上邊灑邊念叨:“姑娘洗洗頭,將來大事小事不發愁”。然後再往額頭上灑:“姑娘洗洗額,衣食豐足不挨餓”。等她洗到王靜肚子的時候,王靜終於服了:李媽今天是變身話嘮了吧?不管洗哪裏都有那麽多說頭,等她全洗完我非被泡傻了不可。

好在李媽還算有分寸,沒真把人家姑娘泡傻,洗完就立刻給撈了出來,王靜回頭一看:木盆裏水還都冒著熱氣呢?果然弄這麽大個盆子是有道理的:它盛水多,不容易涼啊!

接著她就被擦幹凈穿上新衣白白嫩嫩地領到正廳裏了。到正廳一看,謔,不光不常出來的江老太太被人扶著來了正廳,還有一堆看起來應該跟蔡家很親近的賓客坐在那裏。敢情這麽多認識的不認識的都是來看她抓周的?王靜邁步的小腿遲疑了下:怎麽有演猴戲的感覺呢?

王氏牽過女兒,領她到左邊一排席位前,指著跪坐在那裏一個年近四旬的慈祥婦人說:“阿媚,這是你大姑母,叫大姑母好。”

王靜歪著腦袋打量了人家一會,乖巧的張口:“大姑母好。”

大姑姑瞇眼笑了,摸摸王靜腦袋,拿出一封紅包放在身後張氏端著的木托盤裏:“阿媚真乖。”

王靜看著托盤裏的紅包:“噢,原來這會抓周還有紅包可以拿。”

王氏帶她來到第二個女賓面前,這女的三十五六歲,長眉大眼的,乍一看和她老爹長得還真像。看來應該是她二姑母了。果然就聽王氏說:“阿媚,這是你二姑母。快叫二姑母好。”王靜點頭叫二姑母好,然後又收一紅包。

再往下那個是跟她娘親年紀相仿的女人:眉眼彎彎,滿臉帶笑,溫柔地看著王靜。王靜瞅她微凸小腹一眼,呵,這還是個孕婦。

“這是小姑母,阿媚,給小姑母問好。”

“小姑母好。”

就聽小姑母點著頭笑呵呵地說:“好好,阿媚也好。”說完手一擡,張氏手裏的托盤又多一個紅包。

王靜看看下面座位:完了吧?都到小姑母了,應該不用再叫人了吧?誰知王氏牽著她一轉身,指著右邊坐席一排人對大姑子小姑子說:“我領她去那邊見禮,你們先聊著。”

幾個女的笑著揮揮手:“去吧去吧,不用管我們。”

於是王靜就被拉著到右邊席位見人。第一位是個柳葉眉杏核眼,頭發烏黑,皮膚雪白的三十多歲婦人。王靜細細端詳著她,然後下結論:嗯,這女的頭發還是比我娘的次一點,不過倒是比她會保養,皮膚比我老娘白。“這是小時候抱過你的大姨母。阿媚,叫大姨母。”

王靜規規矩矩地叫:“大姨母好。”並且心裏頭慶幸:幸好這會兒不興叫媽,不然得多難聽?

來第二個面前王氏介紹說這個要叫二姨母。王靜聽了一擡頭:咦,這個跟剛才那個長得一模一樣。就是比剛才那個清瘦些,眼睛更亮,笑意更濃。想來兩人是孿生姐妹。於是她特甜地露出幾顆奶牙,叫聲:“二姨母好。”二姨母很上道的把紅包放托盤裏了。

再往下就是一個看不出和她老娘比誰大誰小的婦人,笑呵呵看王靜走來,還沒等王靜開口,婦人先說:“我是你大舅母,阿媚,叫聲大舅母聽。”王靜看看王氏,見王氏沖她點頭說:“阿媚,問大舅母好。”王靜就說:“給大舅母問好”,然後收紅包。

接著是病病弱弱的二舅母,然後是看上去才十七八的小舅母。

介紹,叫人,問好,收紅包,王靜跟老娘配合的相當親密無間。等她回過頭來看著張氏捧著的托盤時心裏不由感慨:“這比過年的紅包好拿呀。”跟著她就發現她姑母,姨母,舅母都有,就是沒伯母嬸母。數數座位發現一個沒拉下,於是確定她是真的沒有。老爹可能就是傳說中三代單穿的一根獨苗,王靜想著不由有些憐憫地望向屋外正忙招呼人的蔡斌,腦子裏文縐縐地蹦出來句:“既無叔伯,終鮮兄弟。”

等這個廳裏一幹人都認全了,蔡斌帶著姐夫妹夫,妻舅連襟進來了。於是王靜接著跟姑丈,姨丈,舅父問好,問的她眼暈口幹,昏頭漲腦,只想咆哮:“尼瑪,誰能告訴我,女孩子抓周這男性長輩湊的什麽熱鬧?你們難道不該分廳而坐嗎?這麽多人我啥時候才能應付完了回^去補覺?”

可憐二姑娘還不知道讓她更淚目的還在後頭呢。

當李媽托著一個木盤走到廳裏,把盤子裏東西放地上,然後把王靜擺坐在中間,一言不發的退開的時候,王靜傻眼。看著這鏟子、尺子、針線、竹簡、吃食糕點、毛筆刻刀還有珍珠發叉,胭脂粉盒什麽的圍了自己一圈,家裏親人聽眾賓客也忽然住聲的瞅著她:這……這就開始了?怎麽沒人提前給我個通知啊?這麽多東西我該選哪個?

王靜坐在那兒歪腦袋咬手指地思考:選鏟子?將來當廚子?好像這會兒沒女廚師吧?選針線?她上輩子畫畫倒是不錯,繡花她可真不知道。選糕點?爹媽會不會不高興她是個“吃貨”呀?毛筆刻刀?無才便是德開始提倡了嗎?應該沒有,不然老爹不會讓姐姐跟老娘識字。可是古代才女命不好,看班昭、卓文君、蔡琰、李清照,不是守寡的就是被甩的。胭脂水粉……這個保險,她是女的,肯定不會被說成寶二爺那樣,就這個吧。

於是王靜擡頭看看蔡斌、王氏、猶猶豫豫地抓起胭脂粉盒。一邊李媽大聲唱:“二姑娘抓胭脂粉盒,容貌出挑傾城色。”

王靜被她嚇了一跳,轉身松口氣望向李媽,心說:我抓完了,結束了。趕緊來把東西收起了我好補覺去。

結果王氏把她手中胭脂盒拿下來,沖她說:“阿媚,再抓一個。”

王靜楞了:沒抓對?那李媽剛才唱的哪門子吉祥話?她疑惑地看了看眾人,發現老爹捋著胡子笑得跟花似的,奶奶也撐著一雙老眼瞅她。一邊站著的蔡平小聲慫恿:“阿媚,再抓個,再抓個。”被他旁邊阿婧碰了碰,消音了。

王靜對著指頭,思考了良久,忐忐忑忑抓了針線,李媽接著唱:“二姑娘抓銀針繡線,心靈眼慧手勤巧。”

王靜無語:敢情我抓什麽您老人家那裏都有吉祥話等著呀。

等針線又被王氏拿開以後,王靜差點兒沒一頭栽倒:不會這麽玩我吧?還抓?

結果擡頭看見一眾人那道道能閃瞎她狗眼的期待目光,王靜只好一咬牙,一閉眼,豁出去地抄起一把竹簡:要是再不對還讓抓,我就……真哭給你們看!

李媽又唱:“二姑娘抓田賬竹簡,知書達理能管家。”

王靜這次聽吉祥話也不敢松氣了,她擔憂地看著王氏,唯恐她再把竹簡給沒收了。誰知讓她淚流滿面地是王氏居然真的過來要拿她的竹簡。王靜可憐巴巴地看著王氏,緊抓著竹簡不肯松手:這要是一放手,不會還得再來一回吧?這裏這麽多東西,難道等她全抓一遍?她會想死的!

王氏抽了抽,沒抽動,擡眼一看小女兒正一臉委屈地看著自個兒呢,只好溫言溫語地哄她:“阿媚乖,把這個給娘親,娘親給你收起來。等阿媚將來長大當嫁妝!”然後就沖張氏使了個顏色,張氏抱著一個裝飾精巧的小木盒過來,王氏拍著木盒:“看,阿媚,娘親把你今天抓的東西都放進去,咱們鎖上藏好行不行?”

王靜老臉一紅:妹的,裝孩子時間裝長了人的心靈果然會變幼稚,智商果然會被退化。她怎麽就沒想到抓周得抓三次呢?虧她先前還擔心來著,現在倒好,被人柔聲細氣當孩子哄,真太丟人了!(二姑娘哎,乃忘了乃在他們眼裏還是個奶娃兒!不哄你哄誰!)

接下來是吃長壽面,本來是沒王靜什麽事,她跟過年那天吃年糕差不多,被餵幾口面意思意思就得了。可是她那些姨母姑母們對這個早慧靈氣又顯得有點天然呆的小外甥女很感興趣。王靜被從這個姑母手裏倒手到那個姨母手裏,這個叫一聲“阿媚”,那個喊一句“二丫頭”,把她叫的暈暈乎乎,不知道該先應哪一個,一擡頭還看見旁邊最年輕的小舅母邊一臉好奇地看著她,邊臉色泛紅嘴角掛笑得不知道想著些什麽。

王靜抓狂:她的抓周禮,這次第,怎一個亂字了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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