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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讓絕望不要來的太突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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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總是試圖靠近她,可她周身就像是有一種冰冷的自我保護層,不允許任何人靠近。

一個霞光滿天的黃昏,我悄悄跟在她的身後,她像是有所察覺,走走停停,她在一個移動攤前買了一瓶礦泉水,擰開,仰頭喝了一口,然後繼續走。我一直跟她保持了有兩三米的距離,突然她停下腳步,轉身,用被她只喝了一口的礦泉水瓶子砸向我,我躲閃不及,被她很準確地砸中了鼻子。我一低頭,鼻血就吧嗒吧嗒地滴下來,我捂住流血地鼻子幾乎暈厥。

說到這裏他突然停頓了,看著靠在他肩膀上睡著了的我,笑著說,“看,你們倆是不是真的很像,一樣的彪悍。”

他用胳膊攬住我的肩膀,讓我靠在他的懷裏,睡的更舒服。他伸手為我撩開被風吹散在臉上的發,很溫柔地笑了,然後對著漆黑的夜空繼續講。

她走到我的面前冷漠地看著我,“你為什麽要跟著我。”

我不想被她看穿,於是就胡亂編了個理由說,“我哪有要跟著你,我只是替素白表姐送一樣東西給莊衍生,很不巧地和你同路而已。”

她瞇上起眼睛看著我,像是在判斷我話的真假。

我被他看的又羞又惱,很丟臉地眼淚就流下來了。

她走到我的面前,把一方潔白的手帕遞給我,她說,“先拿這個捂著點,到前面洗洗臉吧。”

我接過帶著她的體溫和氣息的手帕,卻舍不得捂在我血流如柱的鼻子上,而是悄悄地裝進了口袋裏。

她讓我在公園裏的水池邊蹲下,然後一捧一捧地掬水給我洗臉。洗幹凈了臉上的血漬,她讓我背靠在水池邊的大柳下樹仰著頭坐下,她也在我的身邊坐下。

正值初春,垂柳抽了新綠,入眼一片綠意盎然。春風一吹,柳條輕拂,如蕩漾在空中的風鈴。

她說,“安素白有什麽東西要帶給莊衍生的,給我吧,我帶回去給他。”

我望著她說不出話。

她臉上難得地露出促狹的笑。陽光下,她的眼睛亮晶晶的,勝過任何一顆星辰。

我看著她的眼睛,突然就覺得她本該是一個美好的女孩。

她說,“安素白和莊衍生成天形影不離,有什麽東西是不能當面給她的還要差你走這一趟……以後不要撒這麽次的謊了,自己都不能自圓其說,更不要再偷偷地跟著我了,這一次只是砸到你流血,下一次可能會折了也說不定。”

我依舊看著她的眼睛,我說,“其實你內心是個很善良的女孩,並不像表現出來的這樣冷漠。”

她看著我冷笑,眸光流轉間水霧氤氳,“那是你自己自作多情,一廂情願地想法。”

她說完起身,頭也不回地走了。

我看著她走遠,纖瘦的身板單薄而孤寂。

每個周未,我都會纏著表姐一起去阿衍家裏玩,阿衍的那個後母總是熱情地招呼我們吃水果或喝茶。阿衍對他的這個後母談不上熱情,但也不冷漠,客氣而疏離。表姐倒是阿姨阿姨叫的親熱,畢竟以後是要進人家家門的,現在要搞好關系嘛。

我們在樓下吃東西聊天的時候,她是很少下樓來的,她一般都會呆在二樓自己的房間,除非是不得不下樓來倒水或做別的事情。

每每我總是微笑地看著她,她像從來不認識我似的,完全選擇了無視,不光是我,她無視所有人,表姐和阿衍可能是已經習慣了她的這種無視,也同樣選擇了無視她的存在。而我的目光總是一路尾隨著她的身影下樓,再上樓,她卻是連一個冷眼都不願給我。阿姨對我尷尬地笑笑,或許她拿自己的這個女兒也不沒辦法吧。

我和阿衍在花園裏練球的時候,表姐總是坐在遮陽傘下看著我們,在我們中途休息的時候會給我們遞水和毛巾,她看阿衍的眼神總是仰望的姿勢,小女生的那種崇拜之情毫無遮掩 。我總是練球的同時不時地偷看二樓那扇小小的窗子,希望會有一個女孩站在那裏。偶爾的她也會出現在窗前,但是眼睛總是盯著遠方,很少的與我眼神對視的瞬間,她會快速地轉開目光。

那一天放學,天空突然下起了雨,盛夏的雨來的迅疾又猛烈。有好多沒帶傘的同學都躲在教學樓前避雨。

我正和身旁的同學聊天,突然地就有一個單薄的人影鉆進了雨幕中,踉蹌著有不顧一切往前沖的架勢,不知是哪個同學叫了一聲,“是顧婷婷。”我緊跟著就鉆進了雨幕中。

大顆大顆的雨拍打在臉上,生疼。連綿的雨幕遮擋了我的視線,天空不時滾過的雷聲混淆了我的視聽,我只看的到一個瘦弱的身影在大雨裏惶惑地迷失了方向,她嘴裏在不停地大叫著什麽我聽不真切,只見她對著不同的方向大喊,像缺水的魚,嘴巴張張合合艱難地呼吸。

我努力抵擋著風雨,艱難地來到她的身邊,她像是迷失在自己的世界裏不能自拔,有種天旋地轉的感覺。

我叫她,“顧婷婷,顧婷婷。”我搖她的肩膀,希望她能醒來。我湊進了她的嘴邊,勉強聽得到她兀自喃喃道,“果果……果果……姐姐不該丟下你……果果……”

天空中有閃電劃過,接著就是滾滾地雷聲,像要撕裂大地般帶著兇猛地氣勢劈向地面。她就像風雨中一片弱小的花瓣輕飄飄地飄向地面。

我抱著她瘦小的身體瘋狂地沖向醫院。她躺在病床上,臉色慘白如紙,護士已經替她換了幹凈的病號服,她慘白的小臉陷在柔軟的枕頭裏,穿在寬大病號服裏的身體顯得更加小瘦小可憐。我渾身濕淋淋地站在床畔,看著她不斷地夢囈,她像是陷入某種可怕的夢魘裏,額頭上不斷冒著冷汗,手緊緊地抓住床單。

我拿起她的手放進掌心,她的手冰涼,她像是感受到了一絲溫暖,緊緊地抓著我的手不願放開。

她在夢裏一直叫“果果……果果……不要怪姐姐……姐姐一定不會讓他好過的……姐姐不是故意丟下你的……爸爸走了你怎麽辦……果果……”

我替她拭去眼角的淚,衣袖上的水不小心滴落在她的臉頰,她像是感覺到了冰涼的寒意,下意識地縮了一下身子,抓我的手攥的更緊了。

後來,我才知道她那天是收到了一封信,信上說他的爸爸死於車禍,妹妹被送進了孤兒院。

自那次生病之後她的身體一直不好,課堂上我總是聽見她壓低了聲音咳嗽,而且她的性格也更加孤僻怪異,我曾試圖想要問清楚她一直在夢裏叫的果果是誰,但她似乎對這個話題很敏感,我剛一開口她就用那種讓人望而生畏地眼神看著我,讓人脊背發涼,直看的我訕訕地閉了嘴。

有一段時間她似乎特別的墮落,她吸煙,喝酒,逃課,進酒吧,和社會上的一些無賴混在一起。老師為此事還特意叫了家長來,我站在長廊的柱子旁邊看見莊叔叔扶著柯藍阿姨從教務處出來,柯藍阿姨掩著面哭泣,莊叔叔的臉色也極不好看,不知道為什麽,柯藍阿姨突然地回身給了跟在他們身後走出來的婷婷一把掌。然後整個人就搖搖晃晃地幾乎站立不穩,婷婷倔強地昂著頭和他們對視,眼中是邪惡或得逞地笑。聽不清她說了什麽,讓柯藍阿姨幾乎崩潰,莊叔叔扶關幾乎悲痛欲絕的柯藍阿姨走遠了,婷婷一直昂著的倔強的頭顱慢慢低下來,她的整個身體向瞬間被抽走了力氣和骨頭,沒有骨頭支撐地身體像一灘爛泥一樣慢慢地滑向假山後面的草地。

我來到她身的,她低著頭流淚,我把手帕遞給她,她沒有接,我就尷尬地舉在半空中。她說,“你是不是都看見了。”我低低地“嗯。”她突然擡起頭看我,臉上還有未幹的淚痕,她說,“我恨他們。”我說,“他們是你的父母。”她低下頭自嘲般地笑了,像聽到了一個可笑的笑話。她說,“你為什麽老跟著我。”我不說話,只盯著她的頭頂看。明晃晃的太陽光下,她的頭發柔順而有光澤,她的頭頂有一個小小的穴,打著俏皮地旋兒,露出她雪白的頭皮。毫無征兆地她就說,“你喜歡我,對嗎?”然後她就擡起頭認真的盯著我的眼睛看,我怔怔地望著她,不知道該說什麽,甚至手心裏還因慌亂而出了汗,變得黏黏膩膩地。她如此地直白是我沒想到的,十五六歲的少男少女們在愛情面前總是顯得無措而羞澀。我的眼神晃了晃,慢慢地低下了頭,內心有種莫名的悸動。

明晃晃地太陽被雲彩遮住了光茫,婷婷輕輕地點起腳尖,淺淺地親吻我的嘴唇,像微風親吻小草,嫩葉扶過臉頰。

我的十六歲因那個吻而變的美好。

美好就像綻放在夜空中的煙花,絢爛在一瞬間,隕落也在一瞬間。如果我們知道前一秒的美好是因,後一秒的絕望是果,那麽當美好來臨的時候我們可不可以期冀時間在那一秒無限延長,讓絕望不要來的太突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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