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沒事……吧？”

“我不知道。”赤焱用空洞的聲音，有些空茫地回答了巴爾的話。

不久之前他還在跟巴爾商量，要把他哥從聯合軍那邊拐過來，找個風景優雅的地方讓他哥住著，好吃好喝地供著，有網、有電、有空調、有WIFI，要山珍有山珍，要海味有海味，還有大餐，可以日夜笙歌，就是不讓加百列跟他接觸。

他堅信只要時間長了，他哥就能日不思蜀，哪怕仍不讚同他的做法，也不會有太多的反駁。

然而只過了十幾分鐘不到，這個假設就像美夢破滅一般迅速消散。

“我也不知道我這時應該露出什麽表情。”赤焱一臉茫然道，“或許我之前做的決定，真的是個錯誤的決定。”

他是真的跟青渺談過的，很早很早以前，在他還沒有進入法力限制器的總服務器之前，他曾以開玩笑的語氣跟青渺提過自己想征服三界的事。

他還記得青渺跟他說話時的樣子，他懶洋洋的語氣，困得仿佛睜不開的倦意，都清晰得仿佛就發生在昨日。

他說你征服了三界又有什麽用呢？

打江山不難，鞏固江山才難。何況你就算統一了三界，你就真的快樂了嗎？

當時他是怎麽回答的呢？

他說：快樂。為什麽不快樂？

他有權，有勢，是三界之主，可以飛揚跋扈，肆意妄為，想做什麽就做什麽，並且無人能攔，無人可擋，能不快樂嗎？

然而現在，他似乎明白了青渺那句話的含義。哪怕他真的成了三界之主，能與天地同壽，和日月爭輝，但那和他想要的快樂幸福，還真的一點關系也沒有。

可他現在，又能怎樣呢。

他一直是驕傲的，也一直是倔強的。很多時候他都知道自己的決策不對，想法有錯，但他有足夠強大的實力，又能坦然地面對世間無數神魔和人的指責與嘲諷，所以他並不把這些放在心上。這個世界就是勝者為王，敗者為寇，很多時候把道理掰開了，揉碎了，說出來就會這麽直白。只要他能笑到最後，哪怕在過程中有再多的不對，他都有絕對的把握去書寫歷史，定義功過。

但是事情的發展，卻真是他所沒料到的。

縱使赤焱能看淡雲起雲滅，笑對世間所有謾罵與指責，也萬萬沒有想過，要迎來這樣一個結果。

火墻上的拉斐爾猶豫了一下，還是降下來了。他有些躊躇地看著赤焱，似乎想安慰他，但欲語淚……（也沒有流）……地停頓了一下，然後嘆了口氣，才道：“雖然我沒什麽資格說這句話，也不是很會安慰人……不過節哀順變？青渺雖然隕落了，但我覺得他沒死透。在海裏撈撈，還是能撈到一分半律靈魂的，你如果不介意把他靈魂拿給我們研究的話，我們努力一下，大概也還是能找到覆原他的辦法的。”

“真的嗎？”赤焱轉頭看著拉斐爾，雖然不是很抱期望，也對拉斐爾的聯合軍立場保持懷疑態度，但他此時也想不了那麽多了，死馬當成活馬醫也好，他還是問了句，“你們有多大的把握覆活我哥？”

拉斐爾微妙地停頓了下，然後道：“以現在的技術，大概有60%以上的把握吧。”

這個把握已經很高了。赤焱有些驚訝，但他並沒錯過拉斐爾那一瞬間的遲疑，於是赤焱追問道：“有什麽副作用嗎？”

拉斐爾有點不自然地彎起手指撓了下臉頰，然後道：“確實有。我們這個技術並不成熟，與其說是覆活，不如說是覆制，或者克隆，因為它的原理就是提取目標的DNA，通過排列重組的方式來重現這段DNA所攜帶的內容，包括目標所持有的記憶、行為、愛好和習慣等。”

他委婉道：“你哥因為被敲得比較碎，能撈回多少還不好說。萬一撈回來的靈魂攜帶的是他比較早的記憶，那我們覆原出來的青渺就可能是小時候的青渺，比如只有幾百歲的那種，甚至剛出生、剛破殼的那種。”

這種情況其實有點尷尬，照例說青渺是赤焱的兄長，但他覆活後不一定具有迄今為止的所有記憶。他可能只記得一些零碎的片段，也可能什麽都不記得，茫然得像只剛出生的鳥。

而遇上這兩種情況，其實都還好辦，大不了赤焱把青渺當成白癡或弱智來保護，最可怕的是他記憶在覆活過程中出現了混亂，幼兒時期和青年時期參雜在一起，又攪著成年後的一些片段，最終弄巧成拙，反而造成造成了他精神分裂和精神混亂。

“我說這些也不是想嚇你，只是想讓你先有個心理準備。”拉斐爾道，“畢竟海洋這麽大，青渺散得這麽碎，海面風還這麽大，我也不能保證他的靈魂能撈回來多少，尤其這項技術還在研發，一切操作都存在著風向。我本來也不應該在這項技術成熟前就推出來用的，但我跟青渺關系也還不錯，不想看見他就這麽消失，才貿然提出這個建議的。因為後果並不確定，所以我希望你做好心裏準備。”

“我沒有問題。”赤焱答得毫不猶豫。

“別急著回答。”加百列也從空中降了下來。

這次為表誠意，他很主動地收起了大炮，同時還停在了離赤焱較遠的一個地方，看著赤焱道：“吾友說的這個技術，我也是知道的。實不相瞞，這個技術實施的風險確實很大，我知道你很想覆活青渺，我也一樣。雖然認識的時間不長，但我很欣賞青渺，自認也算他半個朋友。只要有萬分之一的可能，我也願意覆活他。”

“但是世事無常，很多時候事情並不會朝著你期望的方向發展。尤其我和你的立場畢竟不同。我只能算是他的朋友，我可以陪著他吃喝玩樂，但不需要負擔他接下來的人生，而你不同。”

——你是他的弟弟，也是他的親人。

一旦在覆活過程中發生意外，所有後果就只能由你承擔。

這句話加百列並沒有說出來，但他所想表達的意思赤焱悟到了。他對此毫不猶豫，仍然堅定道：“沒問題。我不介意。”

加百列微不可聞地嘆了口氣，搖了搖頭，轉頭和拉斐爾對視了一眼，又看著赤焱道：“我先問你幾個問題吧。”

赤焱：“請問。”

加百列：“我這只是假設幾種可能，假如，你哥在覆活過程中記憶出現了缺失，智商退化到嬰兒時代，既不會自己動手穿衣服，也不會吃飯，甚至無法控制自己的生理需求，需要裹著尿不濕，半夜還勞累你起來給他換尿布，你願意麽？”

赤焱毫不猶豫：“我願意。”

旁邊巴爾一臉驚悚地看著他。

又聽加百列道：“又假如，你哥不止記憶出現了缺失，智商退化成了白癡，還因為這項技術不夠成熟，在覆活過程中感染了各種細菌。覆活後大小病不斷，從腸扭轉一路發展到顱內高壓、腎盂腎炎、胸腔積液、代償性肺氣腫、門靜脈高壓、急性心包炎……等等，你也願意照顧他嗎？”

赤焱毫不遲疑：“我願意。”

旁邊巴爾一臉敬佩地看著他，甚至連拉斐爾也一臉敬佩地看了過來。

加百列繼續道：“你願意從今以後，無論貧窮還是富有、無論環境是好是壞，無論你是健康是疾病，是成功是失敗，都支持青渺、愛護青渺、與青渺同甘共苦，一直到他離世的那天嗎？”

赤焱想也不想：“我願意。”

拉斐爾：“……”

巴爾：“……”

大天使長和魔神在旁邊都有點聽不下去了，紛紛表示加百列問的都是些什麽鬼，辣耳朵，聽不下去。尤其最後那個，說的都是些什麽詞，再扯下去是不是就準備宣布在你的見證之下，允許兩位交換信物了啊？

要不是拉斐爾在他旁邊站著，還率先提出了可以用這個技術覆活青渺，巴爾此刻估計就要考慮把加百列這個大忽悠天使長打出去了。萬幸加百列只胡攪蠻纏了這麽幾分鐘，問完第三個是否願意後，他就深深地嘆了口氣，一臉憐憫道：“好吧，我希望你能說到做到，信守承諾。”

然後他拿出一紙協議，遞給赤焱的同時又道：“按照慣例，以及保險起見，還是請你簽下協議吧。特別提醒一下，這是跟你靈魂直接掛鉤的免責協議，一旦你確認並簽字，之後就沒有反悔機會了。我再給你兩分鐘時間，你好好考慮下吧。”

181.你怎麽證明你是你？

巴爾一聽這話就提高了警惕，他跟著湊過去看了眼協議，然後十分欣慰自家BOSS沒有因為救哥心切而無視內容直接簽字，赤焱多多少少，還是看了一眼協議的。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