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覽的面前擺了一本圖冊，還有攤開的筆記，正看得十分認真，與此同時手指翻飛。圖書館這一層人不多，所以他窩在角落的小沙發特別自在。

今晚謝南群不在他身旁，溫覽也不覺得孤單，連手機也關了，放在包裏。他擡手翻了翻圖冊，又拿起筆在本子上畫了畫，然後把不小心亂了的線捋順。他喜歡這個圖案，做起來並不困難，搭配著深灰的線，最終效果應該很漂亮。

中途休息，他喝了口水，環顧四周全是專心致志學習的人，不由得有點莫名的心虛。

回到宿舍的時候，溫覽已經將東西藏好，不露一點痕跡。正在玩游戲的謝南群意外地沒有看過來，像平時那樣說一句“回來了”，而是盯著屏幕抿緊嘴唇。溫覽分辨不出對方是不是在生氣，說實話，只不過拒絕了一同去圖書館的請求，應該不至於吧？

另一邊，謝南群聽著背後傳來的聲音，心底確實有點難受——小籃子竟然一句話都不解釋，自顧自去浴室了。今晚他曾去圖書館周邊閑逛了一圈，猶豫許久，還是上了三樓，但為了不被發現，所以待在靠門的地方，幾乎看不見溫覽的身影。

從他的角度，只知道溫覽很認真地做著什麽，而且很秘密，秘密到要用蹩腳的理由騙他，自己跑來圖書館。

陽臺門沒關緊，從浴室的方向傳來水聲嘩嘩，仿佛就在耳邊響起。謝南群深吸了口氣，戴上耳機，又把音量調大了。

屏幕上跳動著陌生人發來的組隊要求，他正想同意，忽然聽到一聲驚呼，還有什麽東西砸到地上的悶響。他顧不上細思為什麽自己屏蔽了其他只聽得見浴室那邊的動靜，緊張地丟下耳機起身，走過去敲了敲門：“怎麽了？”

“群哥，我，我褲子掉地上了，你幫我從櫃子裏找一件新的……”溫覽打開了一條門縫，語氣充斥著不好意思與一絲尷尬。

謝南群瞬間了然，過了一會，拿著對方另一條睡褲回來，不太自在地塞到他手裏：“小心點。”

溫覽合上門，應答聲隱隱約約：“謝謝……”

等謝南群坐回電腦前，發現自己已經被拉黑了，並不怎麽在意地關了游戲。他瞇了瞇眼，一直擾亂思緒的與溫覽相關的聲音卻停了，轉過頭時，看到一個毛絨絨的身影晃進來，盡管睡衣並不是同一套，還是很可愛。

溫覽腦袋上還頂著毛巾，從底下漏出幾縷黑發，看起來濕漉漉。水珠從發梢滴到謝南群心尖，涼涼的，讓它忍不住顫抖。

謝南群回過神，低下頭假裝在看手機，假裝還在生氣。

草草擦了擦頭發，溫覽臉上還仿佛氤氳著熱氣，紅撲撲的，整個人顯得柔軟又安靜。一直舉著手有點累，可他想起謝南群說的話，還是堅持著用對方教自己的方法慢慢擦著頭發，盡量不用吹風機。

“群哥，壺裏還有熱水嗎？”他覺得宿舍裏氣氛不對，故意開口問。

謝南群似乎挪了挪椅子，咯吱作響過後，用低沈的嗓音應道：“我現在去煮一壺。”說完，他走向了陽臺。

溫覽垂下眼。

……

天氣一天天轉冷，聖誕聲勢浩大地來了，學校裏又響起賣平安果的叫賣聲。溫覽拿著手機付錢，上邊掛著的小麋鹿一晃一蕩：“……謝謝。”他買了兩盒，親自寫了賀卡，拜托帶著紅帽子的師妹把它裝進禮盒裏，再紮上絲帶。

“師兄節日快樂！”師妹很活潑地喊道。

溫覽把平安果提在手裏，沒有放背包，因為裏面已經有別的東西了。他小心翼翼走過校門外的十字路口，謝南群應該到那家店了，剛剛發消息讓他從圖書館直接過去。

雖然之前對方一直生悶氣，溫覽也暫時沒打算解釋，但聖誕節來臨時，兩人還是定了先前的店的桌，晚上好好吃一頓。

今天大街上到處都是聖誕節的布置，紅彤彤，金燦燦，連站在店外招徠客人的服務員，也戴了鹿角模樣的發卡，一邊喊牛雜煲打折，一邊給路過的人發宣傳單。溫覽憑著並不靠譜的記憶，走入了旁邊的小巷，拐一拐，就抄近路到了目的地。

謝南群還是選了靠窗的位置，點的菜也和去年差不多，但大盤雞裏多加了辣，並不是之前特意讓人放少辣椒的版本。“喝茶，暖暖身子。”見溫覽喘著氣走過來，他臉色淡淡地倒了一杯茶，推到對方面前。

“謝謝群哥。”

這頓飯吃得有點沈悶，溫覽屢次想開口，但又好像顧忌著什麽，一直垂著頭。謝南群原本還在生氣，一個人坐著總忍不住胡思亂想，這會倒是忽然被戳破了郁悶的氣球，“呼”一聲癟了：“要加個拔絲地瓜嗎？”

“不用了。”溫覽搖搖頭，“我買了平安果，回去開一個吃了吧。”

謝南群應了一聲，將擺在旁邊椅子上的禮物拿起來：“給你新的充電寶，容量大還很輕，你就別用舊的了。”

溫覽眨眨眼，驚喜地接過來。沒一會，終於不扭捏了，掏出背包裏一早準備好的聖誕禮物：“我不知道你喜不喜歡……其實不戴也沒關系，我做得也不好看。”

聞言，謝南群一楞，隨即看向對方遞過來的盒子。打開一看，原來是深灰色的圍巾和帽子，花紋不算覆雜，能看出是親手織的。“所以之前你去圖書館，就為了做這個？”他恍然大悟了，隨之便是哭笑不得。

“嗯。”

其實謝南群不缺這些，可出自溫覽手裏的，今天是頭一回拿到。他便很愉悅地戴上了，圍巾、帽子都與今天穿的衣服很搭，不會顯得奇怪。他知道自己幼稚，例如之前莫名其妙生氣，例如現在被輕易地哄好了。

“謝謝。”謝南群勾唇一笑。

溫覽也彎彎嘴角，盡管織圍巾什麽的好像只有女生會做，可他失眠一晚之後，還是選了這個當做禮物，既是先前的回禮，也算是小小的試探。不過對方似乎很喜歡，一直戴著沒摘下來，他唯有出聲勸道：“群哥，還是先吃飯吧。”

“……好，你也是。”

店裏響起了鈴兒響叮當的旋律，從後廚飄來了姜餅的香味，很輕易讓人想起去年這時候，又期待著明年或者後年或者更遙遠的日子，會是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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