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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成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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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釵兒看著十四不停滴血的手, 對上他盯著自己的眼神,一顆心冷的像是落進了冰窟,給碎冰們埋的死死的。

她的心思還沒有想清楚, 卻已經本能地先放開了那把匕首。

十四握著帶血的匕首, 將它輕輕地扔到了一邊。

而此時此刻,金鳳兒因為難熬腕骨被捏斷之痛, 又受了匕首刺面的驚恐,驚痛交加, 竟白著臉暈厥過去。

十四看了眼金鳳兒, 又擡眸看向釵兒, 他抱著金鳳兒倒退了一步。

什麽話都沒有說, 十四只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後,突然縱身躍起, 就這樣消失在她的眼前。

金釵兒看著空空如也的門口,轉頭瞧了眼地上沾血的匕首,走上前去, 拿出一塊帕子將它撿了起來。

正收拾妥當,屋外便有腳步聲響, 有個聲音尖聲道:“燕姐姐?!”

金釵兒本正心冷如冰, 且又有些許茫然, 聽到這聲她心頭一震, 忙往前走出幾步。

來到門口轉頭看時, 卻見竟是新燕倒在廊下門口處, 而出聲叫她的正是從院外進來的畫閣等丫鬟。

金釵兒看著新燕倒地之態, 急忙俯身去切她的脈搏。

當感覺到她的脈象還算平穩的時候,才確信她只是給人弄暈過去了。

但新燕雖然沒有性命之憂,金釵兒的心卻沒法子放下。

仍是涼涼淡淡。

她想到剛才在屋內的情形, 想到金鳳兒對自己那種狠辣的敵意,假如此刻地上倒著的是一具屍首,她也絕對不會感到奇怪。

因為不管是金鳳兒還是十四,都絕對做得出。

莫說是一個新燕,就算滿院子的人都橫屍在地也不足為奇。

這會眾丫頭跟嬤嬤已經跑到跟前,七嘴八舌地驚慌問道:“出什麽事了?新燕姐姐怎麽了?”

金釵兒見她們一無所知,便道:“沒什麽,大概是有些勞累才暈了過去,不可吵嚷,讓她好生歇息片刻就是。”說著,就叫兩個小丫頭跟嬤嬤扶著新燕先回她房中休息。

眾人見無事,彼此松了口氣,旁邊一個老嬤嬤便解釋說道:“姑娘,剛才前面說有個人不知怎麽著,竟把賀禮送到了這裏,沒有送去侯府,這府裏不知如何料理,便叫我們過去瞧瞧。”

金釵兒心頭一動,問道:“送禮的是誰?”

畫閣忙道:“就是這個奇怪呢,這送禮的只說是姓‘冬’的,也沒留下個具體名姓,我們正在前頭猜了半天呢,姑娘,這世上可有個姓‘冬’的?可我我們府裏好似沒有姓冬的親戚啊。”

另一個見識多的老嬤嬤說道:“這冬姓有是有的,就是少見,而且興許他說的不是春夏秋冬的‘冬’,而是東南西北的‘東’呢。”

“什麽?還有姓東南西北之東的?”

“自然是有,不過確實不記得侯府有這樣的親戚。”老嬤嬤解釋了一句又對金釵兒道:“姑娘,我們先前正商議是不是送錯了的呢。偏偏那來送禮的人早不見了蹤影,一時說不清了。”

金釵兒在聽見送禮的姓冬的時候已經知道了,這份禮自然跟東廠脫不了幹系,可是如今卻猜不透到底是馮三爺那邊送的,還是……

但有一點可以肯定,這絕對不可能是誤送,而是故意送到這裏來給她的。

金釵兒便不動聲色道:“送的是什麽東西?”

畫閣道:“姑娘要過目嗎?我們還沒擅自看呢,本來想叫人先送去侯府,不過還是要看姑娘示下。”

金釵兒道:“拿來我看看。”

丫鬟們吩咐下去,不多時,便捧著一個木匣子走來:“就是這個。”

金釵兒叫她放在桌上,自己走到桌邊,低頭端詳片刻,正要舉手打開,突然間心中掠過一絲奇異之感,就好像有一絲冷意從脊背上緩緩爬過。

她的手指幾乎要打開匣子了,卻又猛然縮回,遲疑片刻金釵兒道:“你們先出去。”

眾丫鬟本也好奇這送的是什麽,聽見吩咐便都退下了。

等他們都離開後,金釵兒深深呼吸,手在匣子的暗扣上輕輕摁落,伴隨著細微的一聲響,匣子蓋開啟。

金釵兒向上掀開,卻見匣子裏並無別的東西,只有簡單的一張折著的紙。

她將那張紙拿起來,緩緩展開,卻見白紙黑字,寫道:獻上大禮,恭賀新婚。

金釵兒一看這字跡,就知道送禮的不是別人,正是剛才離開的十四。

但是所謂的大禮又是什麽?

難道……就是剛才他陪著金鳳兒的那一趟突如其來?

回想剛才同十四相見的情形,以及他離開時候的那種眼神,金釵兒的心突突地亂跳,隱隱地竟有種不祥之感。

入夜之後,各處關了門,金釵兒吃了一碗湯面,洗漱休息。

新燕已經醒了過來,原來她也不知是發生了何事,只覺著後頸微微一疼,就暈了過去。

畫閣說她是太過勞累,她也半信半疑的,回頭詢問金釵兒,釵兒自然不會告訴她期間發生了何等驚心動魄的事,幸而新燕看金釵兒好端端的,其他又無事發生,就也只當做自己是太累所致,不再追詢。

金釵兒本是想早些休息的,但總是睡不著。

她從枕頭底下拿出那把被帕子包著的匕首,看著雪亮的鋒刃,以前在宮內、東廠的種種,在心底濤走雲飛。

十四是她從小認識的人,或者可以說,如果不是十四,金釵兒很難在東廠存活下來。

是十四明裏暗裏的照顧她,替她排憂解難,也是他在金釵兒孤獨難過的時候陪著她解悶。

是夜是金釵兒第一個肯開口叫哥哥的人。

那是她的“十四哥”,是她深信不疑的人。

也正因如此,在記起是十四重傷自己的時候,金釵兒才會那麽的驚懼,甚至連身上的傷痕都在隱隱做疼。

也許她所謂的失憶,受傷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她本就不想記起那些慘痛的經歷,被最信任的人背叛的經歷。

模模糊糊地,不知過了多久,耳畔聽到外頭更鼓沈悶的響聲,她終於睡了過去。

第二日天還是其黑如墨,新燕便忙著進來叫醒了金釵兒,她懵懵懂懂的起身,接下來的事情便是任人擺布了。

洗漱,更衣,上妝,稍微地吃了幾口東西,無數人進進出出,都在圍著她轉。

從天不亮到太陽初升,好像除了她之外,所有人都腳不點地的在忙碌,起初她還能瞧著,等到梳妝妥當,頭上便多了一方紅色的繡帕,遮住了她的臉。

她的天地瞬間就只是喜帕底下的這點方寸。

不知過了多久,外頭劈裏啪啦響起了爆竹之聲,有人道:“來了來了,怎麽新郎官比預計時辰來的要早?”

又有人道:“這應該是大爺等不及要早點兒把新娘子娶回去罷了!”

眾人大笑,甚是快活。

金釵兒在屋內聽著這些聲響,心七上八下,一會兒喜,一會兒憂,一會兒忐忑不安。

她人在紅蓋頭底下,看不清周遭,只有紅彤彤的光籠罩著她,所見的便是底下的裙擺跟若隱若現的繡鞋。

她從沒有穿戴過這麽沈重的衣冠,再加上悶悶地罩著帕子,且不能亂動,幾乎有些喘不過氣來,很不舒服。

但一想到是嫁給白梼,從此長相廝守,再也不分開了,頓時就覺著這樣的“辛苦”絲毫不算什麽了。

她給抱著出了府門,那種踏實可靠的力道很讓她心安。

金釵兒偷偷地細看,終於在喜帕的穗子搖晃之間、隱約看到了白梼俊美的半邊臉頰,一剎那,在白梼送她進轎子的時候她緊張的幾乎放不開手,又引起周圍的一片笑聲。

不多會兒從花轎到了侯府,進內拜堂,耳畔嘈雜不休,晃晃悠悠地不知過了多久,等再度坐下之後,金釵兒又有點暈眩。

她靠在床頭,疲累,驚悸,恍惚,幾乎睡著的時候,才聽到那個曾讓她始終縈繞於心的聲音。

白梼將喜帕給她輕輕地揭開。

這剎那,就好像是屬於她的嶄新的天地也終於又徐徐展開。

對白梼來說,底下帶著鳳冠的少女,依舊秀美動人,但這樣的打扮好像讓她迅速長大起來似的,長大到足夠做他的夫人。

白梼端詳著面前這張臉,尤其是望著金釵兒明澈的眼神,他心裏有許多話在湧動,但卻通通不能說出來,於是盡數化成他唇邊的一抹帶著甜意的微笑。

喝了合巹酒,原本簇擁在側的喜娘跟丫鬟嬤嬤們都識趣地退了出去。

金釵兒覺著頭上一松,原來是白梼替她將那頂鳳冠慢慢地摘了下來,他低聲笑道:“看你總低著頭,多半是給這物壓的。”

金釵兒一愕,臉上更紅了幾分:“白大哥……”

白梼握住她的手,無意識地輕輕摩挲著:“從今往後可要改改稱呼了。不過你這樣叫,我也很喜歡。”

從此成親,她自然可以改口叫“夫君”,不能叫“白大哥”了。

但說不出是因為什麽,這明明簡單的一句,釵兒卻無法出口。

白梼輕聲笑道:“又臉紅什麽?又不是沒叫過……”

他指的是那天他凱旋回京的路上,金釵兒攔阻的時候,不過這顯然不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情,且也不適合此刻提起。

白梼立刻醒悟,他驀地停了口。

誰知金釵兒早已經明白了,她擡眸看向太素:“白大哥,那天……”

白梼一怔。

“那天我其實……”金釵兒目光閃爍,“你知道我那天為什麽那麽叫你嗎?”

白梼臉上的笑緩緩收了幾份:“怎麽?”

關於金釵兒,確實尚有若幹謎團,但她失去了記憶,若她不說,白梼自然不會相逼,何況他早就盡其所能為她把風雨都擋在外了。

如今聽她自己說起來,心中略略驚動:難道她已經……想起什麽來了?

金釵兒迎著他的目光,他的眼神仍是這樣溫和沈靜,好像能夠撫平人心中的驚悸狂躁。

深深呼吸,金釵兒把心一橫:“我當時……”

那時候她給十四重傷,倉皇逃離,但卻知道是逃不脫的,就在萬念俱灰絕望之時,卻聽見耳畔鑼鼓喧嘩。

有人道:“真不愧是鎮遠侯府的長公子,這一仗真長咱們大啟朝的志氣!”

“是啊,難得這位長公子還生得這般俊美,年青有為,必然前途無量!”

“鎮遠侯府”四個字,落入耳中,她的眼前都隨之一亮。

金釵兒定了定神,擡頭看向前方,從如潮湧般的人群之中,她依稀看到有個人高高在上,如神祇天降,緩緩自眼前經過。

她本來已經沒了力氣,但在看見他的瞬間,卻又飛快地拔腿往前沖去,不知撥開了多少圍觀的人眾,她沖出人群,看著那張再熟悉不過的臉。

金釵兒本是想叫一聲“白大哥”的,但是在看見白梼的時候,在這般窮途末路的時候……她只覺著極為心酸,心酸之餘又有些怨懟。

那一聲“夫君”,只有她自己知道是什麽意思。

那是救命稻草,是心中渴望,是她一時賭氣,也是她孤註一擲。

當初給換到馮三爺手中之後,吃盡了令人意想不到的苦頭,後來受命在外頭走動,她心裏所惦記的就是去侯府一趟,只是馮英城府深沈,看的很緊,竟毫無機會,金釵兒不敢輕舉妄動。

直到她慢慢得了馮英的信任,加上年紀大了,可以不必再叫人盯著,她才得了機會碰碰運氣。

她心裏始終記得那個曾經關愛維護過她的大哥哥,只是不知道他還記不記得自己。

但是金釵兒很快就知道,白梼的“未婚妻”仍在侯府,而且闔府之中寵愛有加!

她一聽就知道那必然是金鳳兒假裝的,她本來想沖到侯府,找到白梼,說明真相,那次也終於成功混入了府內,但偏偏……

她看見了令她意想不到的一幕,也正是那一幕成功地阻止了她要說的所有,讓她死了起初那點尚帶微溫的心意。

聽到這裏,白梼問道:“你看見的是什麽?”

金釵兒咬了咬唇,突然掀開他的衣袖看向他的臂上,——那點守宮砂宛然還在,金釵兒喃喃:“怎麽回事,那天我明明看見了你跟她……”

白梼聞言,已經明白她指的是什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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