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景年似乎失神了一下，不知道是不是想起了什麽事情，扯了扯嘴角：“不過，我和她似乎沒辦法很好的相處。”

顧清瑯斜著眸子睨他一眼：“為什麽？”

“要說為什麽的話……”傅景年脊背微微彎了起來，一雙精致的眼睛也有些茫然起來，眨了眨，才說道，“大概是因為打仗吧。”

“打仗？”

“對。”傅景年點了點頭，“她對我始終都有一股敵意。不管什麽時候，只要我和她在一起，比起戀愛，我們更像是在打仗，只要把對方踩到腳下了，就覺得神清氣爽了。”

“所以？”

傅景年輕輕嘆了口氣：“所以，雖然她對我表明了好意，但是我還是遲遲沒法接受她。因為我不想再回到以前仿佛打仗一般的戀愛當中了。那感覺，挺累的。”

傅景年大概是真把這件事當成一個挺大的煩惱，雖然對於顧清瑯來說，這個煩惱實際上是可以不成立的。

不過也許因為已經不是同一個時代的人了。不是常常有人說三歲一個代溝麽，現在小年輕也許就是喜歡這樣轟轟烈烈地談戀愛也不一定呢？

再說回來，傅景年這孩子平時在部門裏面看起來挺酷，長相挺好，喜歡他的女孩子挺多的。顧清瑯怎麽都沒想到傅景年也會拉著自己說這些話，這樣看來，這個大男孩也是有點可愛的嘛。

顧清瑯一時也沒說話。

一直等傅景年自己把思緒整理好，頭擡起來之後，顧清瑯才緩緩說道：“你是不是搞錯了？”

傅景年楞了楞，微微一擡眉：“什麽？”

顧清瑯說道：“雖然我不太懂你們的戀愛方式，也有可能你們會覺得我的說的東西過於老舊，但是，就不能退讓一步好好過日子麽？你想過和她戀愛之後的事情嗎，譬如說結婚一類的……你覺得，你們這樣的相處方式能夠維持到結婚嗎？”

傅景年有點無可奈何地笑起來：“我是想過好好和她相處，也想過要和她結婚，但是我一旦退讓，她就會想要踩到我的頭頂來。”

“從剛才開始我就已經察覺到了。”顧清瑯放下杯子，抱起胳膊，“你是過於在乎自己臉面和自己自尊的人，而且你看到的世界和我們看到的世界不太一樣，你剛才所說的很多東西，實際上都不能代表大多數人，也可能其中也包含了你所說的那個前女友。”

聞言，傅景年略顯茫然：“副部長，您是指？”

“譬如說你剛才所說的倒酒還有說謝謝這件事情。”顧清瑯認認真真說道，“雖然你所說的是男性一般不會那麽做，但是至少我看到的，很多男性也會這樣做，倒不如說，不這樣做的人才是一小部分。你似乎只能看到過於大男人主義的那一部分人是嗎？”

傅景年目光動了動，沒說話。

顧清瑯又說道：“還有你所說的那個前女友，你一直說，她想要和你打仗，想要踩到你的頭上去。我想問清楚，你真的明白她的心思嗎？到底是她想要和你打仗，還是只是你單純地激起了她的鬥志，以及你想要踩到她的頭上去，所以她不得不反抗你？”

傅景年嘴唇微微一動，像是要說點什麽，可是最後什麽都沒有說出來。到了嘴邊的話，又被吞了下去。

——果然如此啊。

顧清瑯輕聲說道：“現在的女孩和以前的女孩子不一樣了，她們並不會一味地順從你，她們也是有自尊有尊嚴的人。並不一定你說了什麽做了什麽，她們都會乖乖地不和你反抗，你如果想要這樣的女朋友，還不如去聘用一個年輕漂亮的女傭。”

顧清瑯看他微微垂下頭，若有所思的樣子。他已經戒煙很多年了，這會兒倒是有些想要抽上一根。

這對小年輕的事情實在是太麻煩了。

他又不是他們的人生導師，為什麽總要幫他們解決這樣的問題？

顧清瑯嘆了口氣：“我覺得，你可以先弄明白你前女友的心意，然後調整好你自己的心態。想清楚你要的到底是什麽，到底是特定的那個人，還是只要乖乖巧巧，誰都可以的一個人。”

這次傅景年倒是給出回答了，似乎沒怎麽猶豫：“我還是想要我的前女友。”

“那就去弄明白她在想什麽。”顧清瑯又喝了一口酒，“她想要的到底是平等地站在你身邊，還是想要爬到你的頭上。”

傅景年繼續沈默著。

顧清瑯倒是發覺他放在桌面上的手微微握了一下，許久後，傅景年又有些動搖，笑了笑：“不過，副部長您是不知道我前女友到底是什麽樣子。那個女孩……不，現在已經不能稱之為女孩了，問她這樣的問題，估計她是會笑話的。”

“……”

不，他了解。

倒不如說，他比這位前男友還了解。

包括那個女孩不太想被別人知道的一面，他全都了解。

雖然為什麽會變成這個樣子，他也不是特別明白。總而言之，他實在是了解那個女孩。

顧清瑯並不是會執拗勸說的人，反而話鋒一轉：“所以，要放棄嗎？還是打算繼續這樣和她互相試探下去？”

傅景年不說話。

顧清瑯搖了搖頭：“與其這樣，我倒是想要勸你放棄了。你自己可能不會察覺到，但是這樣的做法，對於一個女性來說，不管對方多堅強多好勝，都是很大的傷害。更何況，你現在還是在兩個人當中搖擺不定，你傷害的是兩個人。”

傅景年楞住。

顧清瑯這話說得就有些嚴厲了，甚至於用上了“傷害”這個詞。畢竟在這之前，傅景年只認為自己是“選擇”，今天驀地被人說了傷害，仿佛一記重錘砸了下來，讓人心慌意亂起來。

最後他只能一杯接一杯喝著酒。

不過目光無論如何都平靜不下來。

顧清瑯第二天一大早的飛機去往洛杉磯，顧青詞難得起了個大早，還想著能夠快點去機場送上顧清瑯一程。奈何這個點壓根約不到車，而且地鐵什麽的，尚且都還沒有開始運營。

顧青詞這才覺得自己應該去考個駕照，最好再買一輛車。

難道她四點鐘就起了床，還特意好好梳妝打扮了一番。

現在時間實在是太早了。

她心急如焚，不停看著手機上約車的訊息，只是不管怎麽盯，都沒人肯在大清早接她這個略顯長途的單子，就算她加了不少錢上去，還是沒人幫忙。

中途文瑜朵還起床上過一次洗手間，看她對著手機咬牙切齒的樣子，隨口問了一聲：“姐，你怎麽這麽早就起來了？”

顧青詞略微放下手機，搖搖頭：“沒什麽。”

文瑜朵也不指望能夠聽到什麽消息，“唔”了一聲，又指了指自己的房間：“我接著睡去了啊。”

顧青詞點點頭。

眼看著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掉，儼然就算現在她趕去機場，也沒辦法幫顧清瑯送行了。顧青詞實在是有些不好受，心裏明顯感覺落下一塊，有些沈甸甸的，甚至於讓她覺得有些失落。

她這邊的煎熬顧清瑯自然是一點都不知道的。

最後，她只能輕描淡寫一般地給他發了一條短信過去：“副部，祝你旅途愉快。”

過了一分鐘不到，對面就回了短信。

“不是旅途，是工作。”

看到短信，顧青詞便笑了起來，手指又在屏幕上劃了幾下，還想著回個什麽消息，沒想到對面卻直接打了個電話過來。

她手忙腳亂接了起來。

這會兒時間過早，幾乎還算得上是夜深人靜一般的環境，四周沒有一點聲音。她不知道自己在客廳裏面講電話會不會吵到表妹的睡眠，便微微捂了一下，趕緊跑到陽臺上去。

顧清瑯身邊也很安靜，讓他聲音很清晰：“早上好。”

聽到這個一如既往平平淡淡的聲音，顧青詞頓時覺得很是安心。要說她覺得顧清瑯是什麽樣的存在的話，以前大概是像是父輩，像是師長，像是監護人一樣的存在，不過現在的顧清瑯則是她人生裏面的導師。

像是深夜裏面細微的光芒。

明明很是很小的光芒，微微閃爍著，將明將滅的樣子，可是卻稍微移動著，為她指出前進的方向。

在那樣的深夜裏面，會讓人很是依賴這樣細微的光芒的。

如果有一天，這光芒忽然消失不見，她大概會覺得不知道該如何是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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