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聲音的瞬間，她就有種被抽幹了力氣一般的感覺，差點沒癱軟在椅子上。

“副部？！”

顧清瑯走進來，身上有點濕，仿佛連睫毛上都沾著細微的水珠。看到顧青詞後，他才吐出口氣：“你果然還沒走。”

顧青詞站起來：“您怎麽過來了？”

顧清瑯把額前濡濕的頭發撥開，說道：“我和朋友吃完飯，路過這裏，看到燈還亮著，就想你是不是還沒走。總之現在先離開這裏吧。”

顧清瑯說著，又從櫃子裏面又取了一把傘。

有個熟人在，她頓時覺得安心了不少，跟在顧清瑯身後，就往外面走去。

不料剛踏出腦搜部的門，就聽見“啪嚓”一聲，整個世界都陷入了黑暗裏面。

顧青詞嚇了一大跳，差點叫出來：“這是……？！”

已經習慣了光亮的眼睛，在瞬間沈入黑暗的時候，會暫時性什麽也看不見。即使是站在很近的距離，顧青詞也不確定顧清瑯現在到底在哪裏。

“打雷啊……”顧清瑯帶著嘆息的聲音在旁邊響起，“可能電路被燒了。你能看見嗎？”

顧青詞沒吭聲，搖了搖頭。不知道顧清瑯看見她動作沒。

對面安靜了一會兒，似乎也在想辦法，片刻後，顧青詞感覺到自己手臂被人拉住，顧清瑯說道：“跟我走。”

手臂被拉住的地方，能感覺到暖得讓人泛懶意的溫度。不像傅景年灼熱，也不像施沈的冰冷，和顧清瑯這個人一樣——剛剛好。

顧清瑯帶著她往樓梯口走去，一邊用別的話題安撫她道：“幸好樓層不高，要是我們是在幾十樓的高樓上工作的話，我寧可等電來，也絕不走樓梯。”

顧青詞彎了彎嘴角。

走到樓梯間裏面，顧清瑯讓她另一只手扶在了扶手上，確定她沒問題之後，才緩緩松開了拉著她的手。

“平常研究院很難得停電，也一直都有備用電源。估計現在季節還沒到，那些家夥就松懈下來了。”

顧清瑯一直都在說著話，根據聲音來判斷，他應該一直都配合她的腳步跟在她旁邊的。

顧青詞眼睛適應黑暗的能力很弱。

以前有次和傅景年吵架，對方索性不再搭理她，就是她主動和好，傅景年全然不肯和她多說一句話。

在那時候，他倆回家路上有一段路即將維修，道路坑坑窪窪不說，路燈也一盞都不亮。到了晚上，這段路幾乎見不到一個人，一貫被小孩子們稱之為黑巷。

那天晚上他倆回家，傅景年不肯和她說話，一路走得飛快，她小跑著勉強跟上他的腳步，可是很快又被甩開來。

眼看著黑巷越來越近，顧青詞心裏也慌張不已，想想前段時間看完的伽椰子，她跟在後面越想越怕，也愈發委屈，眼睛裏面含了一汪子眼淚。

前面早看不到傅景年的身影，顧青詞站在黑巷面前，渾身發抖，好不容易才鼓起勇氣，緩緩往裏面走去。

那巷子跟饕餮一樣，一寸寸將人吞沒，也一寸寸把所有光芒吞沒。

顧青詞小腿肚不停打顫，什麽都看不見，磕磕絆絆了好幾次，終於忍不住哭起來。

這時候，她才感覺到自己的手被人拉起來。傅景年帶著笑的聲音在她耳邊輕輕蕩開：“這就哭了？你可真弱。”

至於後來發生了什麽，顧青詞想，按照自己那爭強好勝的性格，一定是把傅景年的手甩開了。

一直走出了大樓，她才借著外面的光線漸漸看得清楚了。顧清瑯站在她身邊，和她保持著一小段距離，不過她一伸手就立刻能拉住他。

顧清瑯把多出來的那把傘遞給她：“我沒開車過來，只能出去打車了。”

外面的情況和狂風暴雨沒什麽區別，風大得幾乎要把雨傘掀翻，顧清瑯和她錯開了一步，稍微替她擋了一點風雨。

這種惡劣天氣實際上是很難打到車的。兩人在外面站了好一會兒，顧青詞躲在顧清瑯身後還好，顧清瑯衣服卻濕得差不多了。

十多分鐘後，總算有輛出租車在他們面前停下來。

離開研究院的時候，顧青詞扭頭看了一眼，大雨滂沱，水氣朦朧，研究大樓隱於雨幕之中，壓根看不清一分一毫。

車子穩穩駛入了小區。

下車的時候，司機忽然扭頭看了一眼，道：“兩位抱歉，我這車子得收車了，海花街可能過不去了。”

顧青詞皺起眉：“為什麽？！”

“抱歉。”司機看樣子也很過意不去，“我這邊真跑不了，要不我讓我同事來送。”

顧青詞轉臉看顧清瑯濕潤的頭發，心裏過意不去，不由說道：“副部，這雨不知道什麽時候停，要不您先去我家坐坐。”

顧清瑯笑了笑：“沒關系，我等一會兒就行。”

顧青詞想了想，又說道：“我妹也在家裏，去坐坐吧。”

顧清瑯猶豫一下，這才點了點頭。

文瑜朵正抱著腿在沙發上看電視，聽到響動，便跳下沙發，走過去：“姐你回來了？我聽外面雨下得挺大……”

話還沒說完，門就被推開了，文瑜朵剩下的話全被吞進了肚子裏。

顧青詞介紹道：“這是我表妹文瑜朵。朵朵，這是我們部門顧副部。”

顧清瑯對文瑜朵微微一笑：“你好。”

文瑜朵一時沒回過神，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顧青詞把人帶了進去，又拿了根毛巾給他：“副部，您先擦擦。”她想了想，又說道，“您要不要洗個澡？”

顧清瑯擦了擦頭發，聽到她說話，擡頭看她兩眼，眸子裏面似乎有一點無可奈何，他很快搖了搖頭：“不用，我現在讓朋友過來接我。”

顧青詞本來擔心雨不停，他走不了，還想著幹脆讓他就在這裏休息。聽到他這麽說，楞了一秒，才“嗯”了一聲。

文瑜朵難得沒回房間，反而端端正正坐在客廳當中。

顧青詞端了杯水出來：“副部，您喝水。”

顧清瑯垂眸看著杯子，有點發怔。

文瑜朵目光掃了掃，站起身來，乖乖巧巧道：“姐，你們還沒吃飯吧？我去給你做點吃的！”

說罷，就溫婉嫻淑紮進廚房裏。

顧清瑯還看著那杯子，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直到顧青詞問了聲“副部您不喝水嗎？”他才擡頭看了眼顧青詞，目中有嫌棄還有不可置信。

顧青詞對他的目光很是茫然。

顧清瑯張了張嘴，斟酌著自己的話：“你平時在家，怎麽喝水？”

顧青詞指了指桌上大瓶的果粒橙，有點不好意思：“我比較喜歡喝飲料，平時在家都只喝飲料的。我臥室裏面還有大瓶的可樂……您要喝嗎？”

“我是說，用什麽方式喝水？”

顧青詞坐在他旁邊的地毯上，偏過頭：“用嘴……”

“不用杯子？”

“啊……”顧青詞目光呆呆的，點點頭，“直接喝比較爽。”

顧清瑯目瞪口呆看了她半天，又看看桌子上明顯是洗漱杯的裝水杯，一時沒忍住：“顧青詞……”他艱難地說著，“你的生活方式，比我想象的還要令人發指。”

邋遢也就算了，還懶惰，懶到連把飲料倒進杯子的力氣都沒有。

沙發上扔著穿過的衣服，地毯上擺著矮矮的簡易被爐，顧清瑯從縫隙中瞥到了薯片包裝袋的一角。被爐外面一圈放著各種東西：大瓶雪碧、衣裝雜志、PSP游戲機、充電器、松本清張的小說……如果顧青詞坐進被爐裏面的話，周圍所有東西都在她剛好能夠到的地方，看起來就好像是決不能侵入的她的國一樣。

眼看著沙發上揉成一團的襯衫都變得皺巴巴了，顧清瑯強行逼著自己移開了視線。他不確定再看下去，自己會不會瘋掉，他只知道現在心裏叫囂翻滾著的都是把房間整理幹凈、物品放回本來的位置、再把襯衫熨平整的沖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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