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長很快安排好，然後把顧青詞打發了走。樓下已經有人事部的員工等著了，見到顧青詞之後，立刻笑盈盈道：“顧小姐請跟我來。”

在行政樓錄入了指紋和虹膜各種信息，辦理好了登記和手續，那姑娘又拿給她一張研究院的相關規程給她看了，這才帶著她往她即將展開工作的地方走去。

這一路自然是少不了各種介紹。研究中心樓一共有五層高。一樓並沒有設立任何部門，二樓開始細分為各個不同的部門，這一路的辦公室從墻壁到門窗，全是清一色的玻璃，能夠輕易看到辦公室裏面的情景，裏面充斥著各種花裏胡哨仿佛超時代一般的先進儀器，實在是讓人眼花繚亂。

顧青詞所在的腦研究部在三樓東側。

這裏的空間看起來像是碩大的長方體，然後每個部門被小長方體分開，小長方體裏面又有不同的正方體——那就是每個人的研究室了。

因為材料全是由玻璃構成，顧青詞幾乎是毫不費力地，在某間研究室裏面看到了傅景年的身影。

傅景年微微垂著頭，正伏在桌上寫著什麽，眉峰微攏，頗有些冷峻的樣子。

他這副樣子，就代表正在思索什麽事情。

顧青詞思緒一時間飄遠了一點，直到那雙黑沈的眸子對上她的視線，驀然讓她心臟突突快速跳動幾下。她趕緊移開視線，甚至有些懊惱起自己的走神來。

只是須臾，顧青詞又掛上了職業般的淡笑，側耳聽姑娘的介紹，一邊禮節性地點著頭。

傅景年的筆已經有一會兒沒動了，察覺到這一點，跟著他學習的女助手不由得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嗓音裏面含了蜜甜甜的：“老師，你在看什麽？”

傅景年目光重新垂落到面前的推算上，風輕雲淡：“沒什麽。”

女助手眸子動了動，有點意外，難得傅景年沒有糾正她“不用叫我老師”。

沒被分到傅景年的手下，顧青詞是覺得壓力小了不少的。也不知道為什麽，或許跟在傅景年身邊工作的話，會輕松很多也能學到更多，但是她就是不想和他處在一起。

總覺得身邊充斥的都是尷尬的氣氛，總覺得沒辦法用自然的心態去和他相處。

不過雖然並沒有被分到傅景年的手下，但是世界上總是少不了一點意外的。顧青詞被分到的是傅景年隔壁的辦公室。

負責帶她的是一個三十歲出頭的男人。

是個讓人看到的第一瞬間，會產生出“剛剛好”的誘人念頭的男人。

那張臉在學生時代絕對是會引發尖叫的臉，稱之為“美人”毫不過分，卻絲毫不顯女氣。眉眼不如傅景年精致，卻很秀氣，鼻子倒是絕對地毫無瑕疵，嘴唇偏薄，唇色偏白。五官不算完美，可是在這張臉上，卻達到了恰到好處的平衡。

而現在，這張臉經過了時間的雕琢，稍微留下了一點歲月的痕跡，比起大男孩少了圓潤，比起大叔少了粗糲。氣場也同樣如此，褪去了二十歲的青澀，渾身氣質悉數沈澱下來，自然而然散發出沈穩而又溫潤的氣息。

臉也好、身材也好、氣質也好、成熟度也好，全都在“火候剛好”的程度上。

這人叫顧清瑯。

名字讀起來和顧青詞只有一字之差。

人事部的姑娘把顧青詞帶到之後，也不進去打招呼，和顧青詞說了聲“加油”就轉身離開了。

顧清瑯正在聽著什麽，帶著監聽耳機，顧青詞見他神色專註，自然不好打擾，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自己要做些什麽，站在那裏有些尷尬。

十分鐘後，顧清瑯才把耳機取了下來。

顧青詞趁著這個時候，趕緊和他做著自我介紹：“顧先生您好，我是分配給您的助手，我叫顧青詞。”

顧清瑯這才側過臉正眼看向了顧青詞，對面並沒有因為讀起來極其相似的名字而有什麽感觸，目光不過上下打量了一下，他點了點頭，微微一笑：“我有點意外……叫我副部就可以了，你先坐一下吧。”

他說著，指了指旁邊一把椅子。

顧青詞不太明白他所說的“意外”是指什麽。

對於人的態度這一方面，顧青詞一向是十分敏感的。但是現在她偏偏一點都感覺不出來，顧清瑯對於她的到來，到底是歡迎還是不歡迎。

正因為感覺不到對方的情緒，讓她稍微有些忐忑。

顧清瑯又回到剛才的工作上，思索一陣，在面前的白紙上寫下以點東西，這才暫時放下了這邊，轉過來面對著顧青詞，隨意問起來：“你是碩士畢業？不打算繼續讀博？”

這是過來報道的時候，院長也同樣問過她的問題。

顧青詞按照之前的回答，再次和顧清瑯說了一遍，聽完她的說辭之後，顧清瑯就笑了起來：“老實說，真的不是因為年紀的原因？大部分女孩子都會怕年紀浪費在讀博這件事情上面吧？”

確實很多女性來說，年紀是最大的阻礙。

顧青詞莞爾：“並不是因為年紀的原因。”

“你實習期過了之後，打算做什麽？”

顧青詞說道：“實習期過了的話，如果可以的話，我想繼續留在這裏工作。”

顧清瑯挑挑眉：“感情生活一類的事情不考慮嗎？”

這些問題是在工作的時候必然會面對的問題，顧青詞並沒有覺得有什麽不妥，老實和對方說道：“暫時沒有這方面的打算。”

“我並非不支持。”顧清瑯抱起胳膊，“只是女性比男性更容易沈溺於感情當中，而且往往是不計後果越陷越深地沈溺。這在工作上是大忌。”

顧青詞笑笑：“我明白。這件事情不分男女，我認為只有傻瓜才會沈溺於感情。”

顧清瑯楞了楞，片刻後，笑了兩聲，坐在椅子上轉回儀器的方向，和她說道：“我這裏工作不重，就是有點雜。”

顧青詞趕緊說道：“沒關系的，不管什麽工作，交給我就好。”

“話是這麽說……”顧清瑯搖了搖頭，“實際上很多人都不一定能堅持下來。麻煩你幫我倒杯咖啡，謝謝。”

顧清瑯說的工作不重，但是雜這句話，當真是一點都沒有騙人。那句工作不重，也不僅僅是負擔不重的意思，其中多多少少含了點“不重要”的意味。

顧青詞第一天上班，除了端茶倒水、跑腿幫忙、整理辦公室等等，基本就沒有做別的任何事情了。事情都是無關緊要的小事，就是普通的文秘也能做的事情，瑣碎繁雜，做著這些事情的時候，所謂的科研人員、腦研究等等理想抱負，都仿佛開始一點點消磨起來了一般。

顧青詞以前並非沒有做過這一類的工作，只是當時做著這樣的工作，是因為心裏還有別的夢想。可是現在她就踩在夢想的聖地做著同樣的工作，其中失落感自然不在話下。

研究院裏面女性並不多，腦研究部門裏面算上顧青詞，加起來也就四個女的，而且全都是助手級別的人物。

一天忙下來，顧青詞多多少少對部門裏面的人了解了一遍，有幾趟去茶水間的時候，甚至還遇上了其他研究室裏面的女助手。

那三個女助手偷了個閑，聚在一起聊笑著什麽，顧青詞進來後，她們對話停了一下，和她打了個招呼，態度極其客氣。

這份客氣讓顧青詞立刻感覺到了不妥，顯然對面已經抱團成功，這個小團體雖然沒什麽惡意，不過已經明明白白表明了疏離和禁止靠近。

至於其他研究室的正級人員，基本只能隔著玻璃匆匆看過一眼，其它時候，半點交集也沒可能。

晚上下班的時候，顧清瑯打了聲招呼就先走了，顧青詞見他杯子裏面還留著茶，便去了茶水間一趟，幫他把杯子裏面剩下的茶葉倒掉，又把他杯子洗幹凈了放回去，這才往外面走去。

顯然這個部門的人並沒有加班的意識，一到點就走人。顧青詞就耽擱了五分鐘不到的時間，出來時外面人已經走幹凈了，除了顧清瑯的研究室，其它研究室的燈全都滅了。

顧青詞這才發現研究室的玻璃是電鍍玻璃，人走斷電後，玻璃就變成了不透明的白色，完全看不見裏面的光景了。

頭頂僅剩的白炙的燈光，愈發讓她覺得有些如夢如幻，仿佛置身雲霧之中，每一步都不太踏實。

她匆匆離開了研究室，往電梯口走去。這一步不早不晚，在她慌忙過去的時候，正好看見電梯門要徐徐關上，僅留下了一人寬的縫。

顧青詞腳步略急，高跟鞋踩在地板上發出清脆的聲音，電梯最靠近門的地方站著的就是同部門的幾個女孩子，她看到了她們，她們也看到了她。不過面上都冷冷的，目光卻巧妙地轉動了一下，從她身上移開，就仿佛沒看到她這個人似的。

那副冷漠的面孔何曾相識，顧青詞不免腳下一頓。

電梯門在自己面前關上。

片刻後，又緩緩打開。

她略有些詫異，跨進電梯時點了點頭以示謝意，擡頭時卻見傅景年修長勻稱的手指正停在“開”的那個按鈕上。

那人目光落在她身上，懶散又冷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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