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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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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雲繚繞,夜涼如水。

華驚春急得坐立難安。冥王離界,他沒法調動鬼界的援兵;袖卿被扣押,神界必定第一時間傾力對付魔尊,恐怕無暇顧及人界之亂。

事實便是如此,多少凡人性命也抵不上一個袖卿的安危。師無念卻仍是淡然自若,問他:“你已去稟神界了麽?”

華驚春無力道:“還未來得及。”

“甚好。你現在只需派人去通稟‘二位神君下落不明’即可。情急之下,神界第一個收拾的便是那鼠仙。”

“那袖卿仙子二人怎麽辦?”

師無念將時小小收起來,不緊不慢道:“我先去魔界拖延一番,等鼠仙被擒,你再推脫是鬼差說漏話,隨後稟明事實。若是他們追究責任,你也可摘出身來。”

華驚春頗不讚同:“可此番說辭太過拙劣!”

她自然知道,可眼下他們與神界所急各不同,只好繼續循循勸誘他:“天上一天,人間一年。待冥王趕回,待袖卿被解救,人界無辜性命枉死多少,你可想清楚。”

“可我們好不容易逃出虎口,你又只身前往,若是魔尊一個不高興,你豈不是白搭?”

師無念撇過臉去,“他不過是想借此引出帝尊而已。我與他無冤無仇,沒理由趕盡殺絕。”

其實都是一個說辭罷了。袖卿的生死她根本不在乎,只是魏弋已經試探出了她,此次不過是想去跟他說清楚一些話。

往事不堪回首,昔日故友也形同陌路,不在乎多這一個。

最後華驚春反對無果,縱使一臉好脾性的他也憋屈窩火得憤憤對著空氣錘了一拳,怒己不爭。然而他轉念一想,方才師無念落淚時,魔尊那欲抱又止的神態以及她昏迷之際,他將她托付於他帶回鬼界時的滿眼疼惜……

那樣的表現,根本不像是陌生人該有的。或許,倆人有什麽不可言說的過往?

師無念不知他的那些想法,只在臨走之前攔住他仔細交代了些話,他才稍稍放寬心去辦。

待師無念孤身一人落在魔界大門外時,那些守衛的魔族士兵見是鬼界之人,還面若寒霜,一看就來者不善,於是一聲令下捕住了她。

“我要見魔尊。”她也不反抗,任由他們將她押走。她面上一派自若,引得魔兵狐疑不已,只得先押去給魔尊發落。

魔界並不昏暗逼仄,反而淡雅柔和。層層疊起的宮殿,交纏錯盤的山巒,在月色的照映下雲煙飄渺,影影綽綽,宛如仙家聖地,靜謐而恬淡……

魔與仙怎會相似?這一無端離譜的想法讓師無念不由得想起,那人一身潔白清明,卻又佩戴著駭人的獠牙面具,這種矛盾的氣質,的確映彰了此番光景。

路道鋪滿了鵝卵石,兩旁皆是嬌嫩欲滴的月季花,花色各異,美不勝收。

從前,帝尊的洛塵宮也種滿了月季,是她每日茶餘飯後的賞心悅目。

見她看的失神,押她的幾個魔兵,領頭的不悅地吼她一聲:“看什麽看!這可是我們魔尊養的寶貝,再多看一眼就把你眼珠子挖了!”

師無念恢覆漠然之色,心道他倒是閑情逸致,往後時小小被他養去,想來待遇應當不會太差。

走了許久,才見萬千雀躍的燈火中,巍然聳立著一座金碧輝煌的宮殿,醒目的漆紅色的門匾上,“笑庸殿”三個金色大字晃的人眼疼。

笑庸……?真是狂妄自大。

魔兵進殿通稟後,終於將她押進殿。仗著夜色,她壓下局促,順帶將情緒深藏幾分。

然而未見其人先聞其聲。

“疼?當年楚子鶴那般打她的時候,可不見半分憐惜,現在才哪到哪。”魏弋斜坐在玄鐵寶座上,一手撐著下顎一手捏著葡萄把玩,饒有趣味地看著他的階下囚,“三萬年前你是怎麽醒來的,會不知道麽?”

師無念進來看到的便是這一幕:嬌貴的神界袖卿小公主如今跪地垂首,四肢被鐵鏈拴住,白衣上全是染血的鞭痕,狼狽不堪;一旁的千俞則正被吊在半空鞭/笞著,滿身仙氣不覆,傷痕累累。

而上首的魏弋,本是慵懶從容,冷眼睥睨。

卻在見到她後,眼裏閃過顯而易見的慌亂,隨後不由自主地丟下葡萄起身,不等魔兵跪稟便斥退,徑直走到她跟前,順帶背過手施法將那慘不忍睹的二人傳送到地牢裏。

大殿恢覆肅穆寂靜。

看她面上喜怒難辨,他語氣帶上謹慎和小心翼翼,道:“我還未來得及告訴那幫蠢貨莫要怠慢你,阿歡莫氣。”

阿歡……師無念渾身一僵,當即隱隱惱怒:“我叫師無念,不是什麽阿貓阿狗阿歡。”

“好,只要是你,無念便無念。”魏弋趕緊順著她,然轉念一想,忽有幾分頑固道:“不,怎會是無念,我偏要念!”

隨後他語氣帶點得逞,喚了一聲:“念念。”

師無念:“……”

氣氛一時膠著,對方顯然在耐心等她說明來意,總歸她在他面前遮掩不住什麽,索性開門見山道:“錯不在袖卿,何必動用私刑。”

是錯不在她,可她也不無辜。

魏弋半遮眼眸靜默打量她,強忍著壓下心中那股不悅,隨後輕描淡寫地答非所問:“貓兒呢?”

師無念也不說破,只迎著那人殷切的目光,將吃飽後懶洋洋的時小小從錦袋裏抖出來。

他嗤笑一聲,伸手過去逗弄它:“日後你可是我的貓兒子。來,提前叫聲爹。”

倆人靠的近,她還能聞到對方身上清冽的竹香。然而此刻,她只能頗不是滋味地杵著,不作表態,任由好奇的時小小喵喵叫,歡喜地扒拉他的手。

小奶貓分外親近他,又見她不吭聲,魏弋忙放軟語氣認真道:“不過她現在才是你主子,貓兒子,快,叫娘親。”

她瞪了他一眼,冷聲道:“你覺得自己很幽默?”

對方不氣反笑,眉眼帶上點痞氣,“不,我覺得自己很浪漫。”

師無念懶得跟他繼續這個話題,還利索地將時小小收起來。她已不想和過去的人和事沾染上關系,更不想與他糾纏,她太疲憊太心累了。然而魏弋這態度,根本不可能輕易放過她。

看著他下半張臉戴著的瘆人的獠牙面具,她問:“你想逼出那個人,是要顛覆神界,還是禍亂蒼生?”

魏弋美眸深深,“念念,我是為了誰,你應當清楚。”

他尋了她三萬年,日夜所思所念皆是她,她倒好,給自己起一個師無念之名,更像是欲蓋彌彰般昭示她念著那個人。

師無念緘默。

他不舍得跟她鬧,轉身溫柔地牽她入座,“我沒錯,你也沒錯,憑什麽他讓你背下這滔天罪責還能功成身退?”

“念念,為什麽你要逃避,為什麽躲起來?你可知我……”

“尊上!”一魔兵急急忙忙沖進來稟告:“神界大軍壓境,要您交出那兩位神君。”

“我先走了。”師無念當即起身往外走去,與他拉開了些距離,才覺得沒那麽緊促逼仄,腦子也清醒不少。

幾步後又停下,她道:“魔尊,三萬年前與你談笑風生,與你對弈的無知小姑娘,如今已是鬼界的陰間使者,千瘡百孔,不值得了。你我道不同不相為謀,今後還是莫要有糾葛的好。”

“無妨。”望著她單薄的背影,他卻沒有理由攔住她,那淩厲的眼眸終於攀上桀驁,“神明主不得公允,也定不了勝負。何不賭他一把,討個說法?”

師無念卻恍若未聞,徑直離開,頭也不回。

獠牙面具下的嘴角輕蔑地勾了勾,“且拭目以待吧。”

師無念暢通無阻地離開魔界,與外頭的華驚春接應。

見她完好無損出來,華驚春心中無不震撼,自己方才揣測的那點小心思仿佛得到了映證,然面上仍一派鎮定,還客套了一番:“如何?魔尊可有刁難你?”

師無念搖搖頭。

“那袖卿仙子如何?”

“似乎傷的很重。”她如實道。遠遠看著銀色盔甲鐵刃的天兵天將列陣魔界邊境,氣勢好不磅礴。而黑甲魔族士兵則在臨兵布陣,絲毫不慌。

神魔大戰,就此爆發麽?

然而她開口問的卻是:“鼠仙被神界擒住了?”

這下他也搖搖頭,“那東西溜得太快了,不過好在重創了它,想來一段時間內不敢再出來為禍。對了,你是怎麽想到它怕陽光的?”

若不是臨走前她的交代,神界派去的人可就不能那麽精準地給它致命一擊了。

師無念回想起尋靈簿上的記載,鼠仙只在夜晚出動,且所到之處無一生物存活,可見它不怕天克的貓,事實也的確如此。可一切都是矛盾的,它總得有弱點,那麽,大膽一猜便是怕見光這一可能。

後來她覺得,從一開始就很蹊蹺。一直不聲不響的隱妖突然大肆現世,引起六界的註意,招致各士追殺,為的是什麽?它修為高深,不可能不曉得樹大招風,槍打出頭鳥的道理,可它還不收斂。

“難不成,是背後有人在操縱驅使它?”

“難說。不過帝尊似乎真的要出關了。”華驚春還想再說些什麽,卻被魔族士兵震耳欲聾的擊鼓吶喊聲蓋過,也成功吸引了二人的註意。

不是魔尊出陣,而是傷痕累累的袖卿和千俞被押到陣前,引起神界一陣激憤騷動。

兩軍劍拔弩張,一觸即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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