禦琴帶路，雲兮跟著來到了主艙。廳中上官慕已經等候多時。

雲兮走進去時，正見著一襲月白錦緞長袍的上官慕轉過身來。

今日的上官慕用玉冠束了發，整個人更顯英挺，腰間玉帶上配著玉飾，彰顯著華貴。

“先生，早。”

雲兮向上官慕行的是源裏的學生禮，較向禦琴行禮時躬身的幅度大了很多。

在她心裏是把上官慕劃在了和東方先生、二叔一樣的位置。

“姑娘多禮了，恕慕冒昧，今日晴好，特邀姑娘共進早膳。姑娘請。”

看著雲兮這一身驚艷的裝扮，上官慕唇邊的笑意很深。

誰家伊人理紅妝，秀髻高挽待情郎。

這身廣袖錦羅裙在可心人身上才不算暴殄天物。

安靜地用餐，雲兮發現餐具十分精致，應該都是上品，她沒有拘謹不適，一派安然自在。

一邊的上官慕邊吃邊觀察，心中稱奇。

這小人兒似乎與旁人不同。她不笑，面容冷峻，她有禮，行動處無可挑剔。

她不似大家小姐惺惺作態，也不似江湖兒女不拘小節。

於生活細微處，她講究非常，於待人接物時，她進退有度。

雲兮盡量讓自己忽略那赤裸裸看著自己的目光。

上官先生的審視，猜度和探究的目光太過明顯了。

萍水相逢，能慷慨相助的是俠士，只是上官先生可不像俠士。

或許只是擁有俠士之心的世家公子。

看那舉手投足的氣度，應是有著深厚的家學底蘊。

餐畢，禦琴服侍兩人漱口，並督促雲兮服藥。長這麽大雖然總是與藥材打交道，雲兮卻是沒怎麽吃過藥。

“今天船至姑蘇是天朝的江南著名的城市，沿岸有許多值得一看的美景。姑娘可與慕同賞？”

上官慕很是冒昧，在禦琴看來已經很是唐突了。

“好。”雲兮沒什麽心情看什麽美景，然盛情難卻。

她隨著上官慕走出主艙，剛好可以看到這艘船的船頭。

回身時她才發現這艘船很大，船身足有三層。船上一應用品齊全，就是一個行動的房子。

微風輕拂，晨光正好。波光粼粼的河面上不時掠過一只飛鳥，那鳥影激蕩在水面，帶起雲兮一陣一陣的眩暈。

“此處是江南美景之一的煙波江色。煙波江是天朝文人雅士必游之地。江上游船紛繁，有家舫、有輕舟、有仙舸、還有畫舫。”

雲兮順著上官慕的指點，看到不少船只。這裏的船不似源裏那麽單一，什麽樣的都有。

形形色色的船只駛過，雲兮有些應接不暇。如果泠兒在這裏估計會歡喜得大叫了。

遠處一行船色彩鮮艷，排列整齊，像是江中的一串串紅花，特別養眼。出於好奇，雲兮不覺多看了幾眼。

“姑娘，這是畫舫。這一帶畫舫有規矩，行船必須有先後順序。”

禦琴見雲兮好奇忍不住提醒。一般姑娘都不屑提及畫舫，可雲姑娘似乎不知道畫舫是怎麽回事。

“挺好看的。”

“姑娘，是不是不知道畫舫是什麽？”

禦琴試探性地問了一句。

“不就是船嗎？”

“畫舫乃是青樓女子待客游湖所用之船。為首的是江南公認的第一花魁洛妃姑娘的船。後面所行的船都是按照排位排列的。”

上官慕邊說邊看著雲兮面無表情的臉。

看來，她是真的不知道啊！那雙眼裏是對新奇事物無法遮掩的好奇。

畫舫近了，裏面嬉笑聲傳來，隔著江水傳到上官家的大船上。

煙波江上，相府的大船雖說是在游湖，卻不見速度減緩。很快便越過了有人嬉笑的畫舫。雲兮遠遠地看見裏面有男有女，十分熱鬧。

直覺裏她覺得那裏並不似表面那般歡樂。

“你們看，那艘大船上掛的旗子。”一位女子倚欄望過來，指著船上的旗桿聲音響亮。雲兮也下意識的看向旗桿。上面迎風飄展著黑色鑲邊的黃旗，一個偌大的相字特別顯眼。

“這個好像是相府的船。”

“相府的船。”一聲驚叫引來了眾多花枝招展的女子圍了上來。一時間所有畫舫的調笑聲都沒有了。無論男女都朝著大船這邊看了過來。

“公子？”

禦琴見此如臨大敵。公子今日如此招搖，還讓雲姑娘與畫舫面前拋頭露面，真是太不應該了。

“雲姑娘，咱們先往艙裏休息片刻？”

扶著雲兮，禦琴有些匆匆忙忙地回到了船艙中。

“公子！”畫舫上傳來女子們“嬌柔”的呼喊聲。上官慕匆匆返回船艙的腳步有些不穩，想是被熱情的女孩子們嚇到了。

“公子！”

雲兮看到這般不由想著：外面的女子真是熱情，一點兒也不像先生說的嬌嬌弱弱。

“先生，有人喚。”雲兮好心提醒，卻讓上官慕十分尷尬。

大船行遠了，船後的呼喊聲也漸漸平息，雲兮見上官先生的臉頰微紅，表情認真嚴肅，便耐心地等候著。

“畫舫多在晚間出現，不想今日一早出了船。讓姑娘見笑了。”

上官慕本想擺脫尷尬，解釋一二，說出來卻覺得有點欲蓋彌彰。

“先生定是極負盛名，得人傾慕。”

雲兮也未多想，把自己的判斷說出來，順便讚頌一下救命恩人。

禦琴聽了心裏沒底，公子這是要挖坑把自己埋了啊！姑娘該不會認為公子風流多情吧！

“虛名罷了。”

上官慕坐在桌旁，為雲兮送上一杯香茶。毫無疑問上官慕全身散發著光彩。只要有他在，雲兮的目光會不由自主的看向他。

可惜，他不是生長在源裏。雲兮端起茶細細品著，無奈搖頭。

“姑娘何故搖頭？”

“雲兮只是可惜，先生如此風采卻不是生長我的家鄉。”

“那麽姑娘家鄉何處？”

“……”雲兮怔楞，她的家鄉是個秘密，其實她自己也不知道家在何處。

“山水之間。”

“那此處既是姑娘的家嘍？”

上官慕輕笑，為雲兮這個似是而非的回答。

“姑娘今日氣色不錯，穿上這身衣服甚是光**人。”

“先生也不錯。”雲兮不是扭捏之人，別人誇她，她自然也是要誇回來的。

“慕，多謝誇獎。”

上官慕發現自己好像找不到什麽話題，氣氛一時也有點尷尬。

“姑娘可會下棋？”

“不感興趣便沒學。”

禦琴一旁侍候聽了這些對話頓覺尷尬。有史以來，公子最窘迫的日子就是今天了。

“本公子可以教姑娘。”

“好。”

雲兮一臉的不喜擺在那裏，上官慕當沒看見，讓禦琴準備了棋盤。棋盤端上，雲兮不由感嘆，這幅棋盤可比先生的棋精致多了。

先生愛棋且棋藝精湛，每日必會與師兄手談一局。雲兮在一旁倒也學了一二，只是興趣了了，不曾研究。

大抵有些本事的人都會喜歡下棋，上官先生雖然年輕，應也是響當當的大人物了，精於棋藝也很正常。

“姑娘，請。”

上官慕簡單跟雲兮講了技法，見雲兮點頭便示意雲兮先落子。雲兮也不客氣，當先落子。

黑白子你來我往在棋盤上彼此追逐，大船搖曳著急速向前，只聽得船舷擊水和棋盤落子的聲音。

氣氛漸漸柔和，禦琴在旁看得暗暗稱奇。

公子棋藝在天朝可稱國手，能與公子交鋒的不過寥寥幾人而已。雲姑娘自稱未學過下棋，可這落子的棋路卻似個中高手啊！

“姑娘，師承何人？”上官慕見雲兮的棋路穩中有序，有運籌帷幄，決勝千裏之勢，想必是承襲了師傅的路數。

“東方先生。”毫無防備中，雲兮說出了東方先生的大號。

“東方？東方在天朝不是世家，倒是江湖有一山莊覆姓東方。可是出自明日山莊？”

雲兮一楞，暗暗後悔自己扯出了東方先生，外面太過紛亂，有太多危險了，自己不能給明日山莊惹上事端。

“姑娘不必防備在下，慕，是姑娘這一邊的。”

上官慕一派悠然地落子擡眸看著雲兮。

“那日，明日山莊輕騎全部出動，卻為了護送三個小少年離開放過了江湖上臭名昭著的旋風寨穆平江父子。

次日，明日山莊沿岸派出所有人尋找一名落水女子。想必就是為了尋找姑娘吧？”

雲兮舉棋的手一頓。怔楞片刻後，慢慢落子。

“不錯，明日山莊要找的正是雲兮。不知先生可否派人和莊主聯系？”

東方二伯，東方叔叔那裏定是很著急的。

“相隔千裏如何聯系？”

看了看外面急速行駛的船，雲兮明了，這裏離暮山恐怕又遠了幾百裏了。

“姑娘心神不穩，承讓了。”

上官慕落子後笑意淺淺，雲兮也不急，輕輕放下手中棋子。反正她對棋沒什麽興趣，輸贏也無所謂。

“姑娘這棋藝，可不像沒學過的。”禦琴收拾棋盤，心中對雲兮佩服的五體投地。

“嗯，東方先生和師兄常常下，看著看著也會走幾步。”

悠然地倚著欄桿，雲兮隔著煙波江遠望岸邊景色。煙波江浩渺寬闊，兩岸綠樹成蔭，船行碧波上，人在畫中游。

“姑娘所說的東方先生可是曾經的明日山莊莊主東方伯約？”

雲兮沒想到身邊的上官慕能知道東方先生的名字。

“二十多年前，東方伯約的名號可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只是不知如今東方先生隱居何處？”

“自是在雲兮家鄉。沒想到先生在這裏這麽有名，連上官先生這樣年輕的後生都知道他。”雲兮看著風景沒有回頭，她不知道有人正把她當成風景觀賞。

“雲姑娘，慕有一問，若有冒昧請見諒。”

“先生請講！”

“慕，年紀尚輕，容顏自認不錯，姑娘何以先生稱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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