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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熱鬧 看熱鬧的人可多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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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昭下朝之後,覆過得半個時辰,宋棠乘轎輦去往養心殿。

她不清楚前一晚裴昭和沈清漪見過面,也不知道裴昭受了刺激的事。

宋棠去養心殿見裴昭是因為聽聞今日早朝有大臣談及子嗣之事,要裴昭充盈後宮,暗示裴昭努力讓妃嬪懷上孩子——這和往裴昭的身上捅刀子有什麽區別?

她怎麽能不去?

這麽好的看裴昭笑話的機會,錯過豈不可惜?

雖說實則是去看笑話,但宋棠表面功夫到位,捎上一盅小廚房燉的雞湯。

到得養心殿,她把竹溪留在殿外,自己提著食盒進去。

裴昭在裏間的躺椅上躺著閉目養神。

宋棠放輕腳步,走上前去,沒有出聲請安,而是把食盒擱在旁邊的小幾上。

些許的動靜亦惹得裴昭睜開眼。

看清楚宋棠從食盒裏端出來的東西,他語氣疲憊,問:“怎得又下廚?”

“不是臣妾的手藝。”

宋棠說,“是吩咐陛下之前撥給臣妾用的尚食局女官燉的湯。”

“陛下本是不願意臣妾辛苦才叫她們來春禧殿服侍。”

“臣妾可舍不得辜負陛下的好意。”

她調笑兩句,打開湯盅,頓時香氣四溢。

“這雞湯是放了人參、枸杞、紅棗一起燉的,且臣妾曾詢問過王禦醫,也放了些鹿茸下去燉,對陛下身體是有好處的。看在臣妾一番心意,陛下好歹喝兩口?”

鹿茸有極好的補陽益血效用,放這樣東西燉湯……

明明宋棠是為他著想,可想到它的效用,裴昭便感覺自己被諷刺了。

只是在這個問題上他確實太過敏感。

怪不得旁人。

好歹並不是宋棠的手藝,裴昭收斂起心思正眼看過去。

宋棠遞來瓷勺,他勉強起身,象征性嘗過一口,味道不錯,終於放心品嘗。

許因在宋棠面前沒有秘密,又許是因熱乎乎的雞湯下肚的確叫人舒坦,喝過這盅雞湯,裴昭焦躁的情緒有所和緩。擱下瓷勺的一刻,他一面接過宋棠遞來的帕子,一面認真端詳宋棠兩眼。

他不曾想過會有這樣一天。

在沈清漪面前都無法感到自在,在宋棠面前反而是這樣的。

至少宋棠不會和其他人那樣在他面前提起那些事。

裴昭心裏這般想著,輕籲一氣。

重新靠回躺椅上,裴昭偏頭去看坐在旁邊的宋棠說:“今日早朝,有大臣上奏,要朕廣納妃嬪,充盈後宮,以早日為皇家開枝散葉,且提到朕春獵遇刺一事。”

“言語之間,無外是說,朕膝下無子,倘若……連個儲君都沒有。”

“朕當真不敢想他們知道朕現在要不了孩子會如何。”

正因明白子嗣對皇家的重要性,得知自己身體的問題後,裴昭才那般慌張。

往前淡定,無非認為自己可以把控局面。

誰知竟會出現這樣的意外。

怕只怕這些人曉得後會生出一些別樣心思,那甚至可能威脅到他的地位。

心裏這些想法,裴昭卻無人可訴。

以致於想要同旁人聊兩句,都沒有除宋棠之外的選擇。

宋棠不意外裴昭會對她說出這種話。

雖然這意味著在當下,相比旁人,裴昭對她是多出幾分信任的。

以及相比之前的那一種信任又有所不同。

她感覺得出來裴昭對她態度的轉變,在這個人心裏,她大約不再似從前。

這和她先前預想卻差不離。

當然也還遠遠不夠。

想要在合適的時機給裴昭“致命一擊”,想要讓裴昭眾叛親離,這個程度是做不到的。但裴昭想要好轉起來希望極小——這一點,裴昭並不清楚,反之,她達成目的的希望很大。她有足夠的耐心。

冷靜在心裏把這些都順好,宋棠方出聲應答裴昭的話。

她輕哼一聲:“他們慣愛管閑事。”

“往前這些人也不是沒有催促過陛下充盈後宮,可見是愛拿這些事煩人。”

“左右陛下有成算,不理他們,自讓他們說去。”

讓裴昭煩躁又沈重的一件事,到了宋棠口中,似乎不怎麽要緊。

像那些煩躁全不值得。

裴昭想起宋棠絲毫不擔心他可能無法恢覆的模樣。

那般亮閃閃的一雙眼,眼底流露出的絕對信任,的確讓他倍感心安。

宋棠這麽說,又確實不無道理。

他們既不知曉那事,總會要時不時提起子嗣問題,這種事也不是第一次。

何況,今日之事多半別有因由。

外人眼中,他越來越寵愛淑妃宋棠,冷落賢妃竇蘭月。

有人對此事不甚在意,便自有人坐不住。

這麽想他去怡景宮?那他去就是了。

他不僅會去,還會讓賢妃知道,某一些心思,她趁早打消。

“陛下?”

註意到裴昭有一些走神,宋棠故意出聲喊他。

裴昭頓時回過神來,擡眼去看宋棠,又笑一笑:“剛下朝,有些疲憊。”

“那陛下睡一會兒?”宋棠說著站起身,“臣妾便先告退了。”

裴昭沒留她,點點頭。

宋棠福身行了個禮,如進來的時候那樣提著食盒往外走去。

·

當天夜裏。

宋棠沐浴之後,正心神松散坐在梳妝臺前任由竹溪幫她梳頭的時候,有消息遞進來說是皇帝陛下今晚翻了賢妃的牌子,現下已經乘禦輦去了怡景宮蓬萊殿。

因是春獵至今初次召其他妃嬪侍寢,難免受到後宮妃嬪的矚目。

乃至可以說曙光。

宋棠示意竹溪給了來遞消息的宮人些許賞賜,便把人遣退。

待小宮人走後,她扶著竹溪的手起身,淡淡一笑。

“陛下不會留宿蓬萊殿。”

“竹溪,你信不信?”

扶著宋棠往床榻方向走的竹溪,眨一眨眼睛,語氣幾分天真:“娘娘從不信口開河,既然娘娘說不會,那定然是不會的。只要是娘娘說的話,奴婢都覺得對。”

“你應該問我為什麽會這麽說。”

宋棠笑看她一眼,“我原本還想同你打個賭的。”

竹溪也笑:“那……娘娘為什麽會這麽說?”

“沒有為什麽。”宋棠走到床榻旁,“但若我錯了,我首飾盒裏的首飾,你隨便挑一樣。”

竹溪說:“奴婢怕是得不到這賞賜了。”

頓一頓她又問,“若娘娘是對的呢?但奴婢好像沒有什麽能獻給娘娘的。”

“那就欠著。”

宋棠輕輕打了個哈欠,“好了,先這樣吧,明兒一早便能見分曉。”

“是。”

竹溪應聲,扶著宋棠躺下來,幫她蓋好錦被,又放下帳幔,很快退到外間。

對裴昭去怡景宮的事情不甚往心裏去的宋棠一夜安睡。翌日清早醒來,喊一聲竹溪,眼見拉開帳幔的竹溪滿面喜意,她也不由莞爾:“一大早怎心情這般好?”

“娘娘昨天晚上說的是對的。”

竹溪尚未讓小宮女進來服侍宋棠洗漱,並無旁人在,她說話便沒有避忌。

宋棠聞言,輕挑眉頭,笑意淺淺:“說來聽聽。”

竹溪一笑頷首應:“是!”

裴昭昨天晚上去怡景宮的蓬萊殿,是翻竇蘭月牌子的意思。他久未去過蓬萊殿,蓬萊殿上下自然一團喜氣,連竇蘭月那樣平素端莊穩重的人都瞧得出心情上佳。

這種喜氣洋洋的氣氛卻沒有持續得太久。

宮人被遣退後,究竟發生了什麽,除去裴昭和竇蘭月,誰也不清楚。

但所有人都知道的是,皇帝陛下盛怒中離開的蓬萊殿。

並且轉而去了怡景宮的庭蘭軒。

住在庭蘭軒裏面的是董才人董靜瑤。

皇帝陛下最終宿在庭蘭軒,直到上早朝方才離開。

“也不知賢妃如何惹陛下那般生氣,當真是稀罕至極。”竹溪將事情的來龍去脈向宋棠說明過,忍不住偷笑,“陛下從蓬萊殿出來便去庭蘭軒,這不是打賢妃的臉嗎?不知賢妃昨夜可曾睡著過。”

宋棠斜眼:“你看熱鬧倒是看高興了。”

“豈止是奴婢呀?”竹溪笑著抿唇,“一大早這些事到處傳遍了,看熱鬧的人可多著呢。”

能不多嗎?

妃嬪們大多本以為賢妃被召侍寢,是因為皇帝陛下看重她。

先前礙著種種原因,多少冷落,但往後仍能和淑妃在後宮分庭抗禮。

結果事情變成了這個樣子。

賢妃的笑話,不是輕易能看得到的,難得有機會,不看多可惜。

宋棠卻在想是不是上奏子嗣問題的官員和竇家有牽扯。

否則,按照裴昭的性子不會如此。

那麽無所顧忌下賢妃的臉,她往後在後宮不是更橫著走了?

裴昭不會想不到這一點,看來也是不如以前在意。

兩個人正說著話,有新消息遞進來。

皇帝陛下一道旨意將從六品的才人董靜瑤晉升為正五品的美人。

一夜連晉三品,仍是後宮妃嬪裏頭一份。

這無疑是繼昨晚盛怒離開蓬萊殿去庭蘭軒外,對竇蘭月又一記響亮耳光。

竹溪都驚呆了。

宋棠反笑,看起來頗為高興:“那我們可得備份厚禮去恭喜董美人了。”

便是要後宮風波疊起才好。

一潭死水有什麽意思?

她還指著多來幾個“霍凝雪”讓沈清漪吃苦頭呢。

可惜這一次的董靜瑤不是那種性子。

宋棠心裏想著這些,終於起床洗漱梳洗。

用過早膳,她捎上一份厚禮,乘轎輦去往怡景宮給董靜瑤道賀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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