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夢中的薇安愈發像個小孩子。長而卷翹的睫毛靜靜垂下，被燈光打下一小片陰影；本就微微上揚的唇角勾起，現出甜美的微笑。

燁斯汀覺得這樣的她更討喜，仍是覺得她實在不像是與自己年齡相仿的人。可她不會騙人的，性格所致，要麽不說，說了就一定是真的。

他俯身，要坐下的時候，薇安猛地睜開眼睛，對上他的視線，戒備才慢慢消散。

薇安知道，住帳篷的不是游牧民族就是窮苦人，沒道理會為他們預備兩個帳篷，帶著點歉意解釋：“一躺下就睡著了。”說話的同時，往一側挪了過去。

“沒事，我剛回來。”燁斯汀吹熄了油燈，無聲地躺在她身側，抖開手邊還疊著的毯子，搭在兩人身上，“睡帳篷夜裏更冷。”

薇安蓋好毯子，調整下睡姿，閉上眼睛。

燁斯汀問道：“接下來，可能要在叢林裏停留幾天，吃得消麽？”

“沒問題。”之後，薇安語帶自嘲，“我說了你相信麽？”

“相信。”

“……”倒讓薇安沒話說了。

“睡吧。”燁斯汀把多半毯子留給她，不再說話，呼吸漸漸轉為勻凈。

翌日一早，薇安醒來後，燁斯汀已經出去了一趟。薇安洗了臉，便有人送來早餐。

早餐比昨晚還豐盛，是一種野兔肉，味道鮮美。

薇安聞著味道，唇角輕輕彎起，“這裏人的手藝比貝娜還好。”

一名男子將一碗大麥粥端給她時笑道：“這裏可沒有手藝這麽好的人。”

薇安當然聽出了言下之意，看向燁斯汀，等人走後不滿地道：“手藝這麽好，怎麽還天天去我家蹭飯？”

“我只會做野味兒，別的不會。”燁斯汀說著話，拿出一把匕首，將一大塊兔肉放到她盤子裏，又穿起一塊兔肉放到自己盤子裏，之後切下一小塊，送入口中。

薇安摸出自己隨身攜帶的匕首，進食方式和他一樣。她接受他與撒莫去家中一起吃飯的原因就在此，雖是初相識，卻有著很多相近的習慣。

“我這次多打幾只野兔，回家你做給我吃好不好？”薇安問他。

“再說。”燁斯汀對於下廚這回事，是精於常人，卻是要看心情的。心情不好，寧可挨餓也不會做。之後打趣她：“你不會做飯？還有你不會的事情？”

薇安理直氣壯的，“沒人教過我。”

燁斯汀現出清朗笑容。

飯後離開時，四名年輕男子輪流推著兩輛平板車，沈默地跟在後面。薇安問過後得知，這裏的圖阿雷格人與燁斯汀關系很好，每次打獵都會做他的助手。

一行人遠離了帳篷，置身於蒼茫大漠。

沙漠總會讓人生出一生也走不到盡頭的錯覺，烈日當空時，這感覺會更強烈。

燁斯汀偶爾回眸，看一眼薇安。她始終落後他兩步，神色平寧，步履沈穩。這份耐力，是後面幾名生長於大漠的年輕男子都比不了的。

正午時分，眼界內沒有歇腳處，六個人只是喝了點水，繼續趕路。

日頭西斜時，路上蒼綠的草木慢慢增多，地面變成沙石路。

再向前走一段，靜謐的叢林、起伏的山丘呈現在眼前。

吃了幾口東西，薇安坐在地上，把鞋裏的沙土倒在地上，穿上鞋子，綁緊鞋帶，緊了緊綁在腰間的箭筒袢扣。

燁斯汀讓四名年輕男子等在外面，又對薇安道：“其實你和他們等在外面也可以。我先進去看看情形，明天再挖陷阱。”

薇安瞪了他一眼，“我走了兩天，就是為了等在外面？”

燁斯汀眼中有了笑意，“好，那就跟我一起去。記住，不要跟我走散。萬一走散了，又發現了兇猛的野獸，用鳴鏑箭發信號。我和他們都會趕過去幫你。”他拿出一支綁著紅繩的箭，放入她背上的箭筒，又彎腰拎起她放在腳邊的行囊。

四名男子卻沒想到薇安也會跟燁斯汀一起進入叢林，充滿擔憂地看著燁斯汀。當然不是怕薇安怎樣，是怕她拖累燁斯汀。

又被輕視了。薇安無語望天。

燁斯汀說了聲沒事，轉身率先進入叢林。

薇安隨著他放輕腳步，邊走邊好奇地觀看周圍的高大樹木，很多都是她叫不上名字的。

進到叢林深處，兩人在一棵合抱粗的大樹下的草叢後隱蔽起來，分別坐在樹幹兩側。

陽光透過樹木縫隙灑下，被綠葉折射出點點光芒。空氣是悶熱潮濕的，一絲風也沒有。不像是很多動物的棲身之處，更像一個安靜的死亡之地。

薇安閉上眼睛，聆聽周圍所有細微動靜。利用溫度一點一點降低，判斷出已到黃昏時分。

沙漠裏，只有清晨、黃昏是怡人的，動物自然也願意選擇這兩個時段出沒。

極輕微的聲響使得薇安猛然睜開眼睛，直覺使然，看向身側地面。

一只毒蠍正爬向她腳下。

薇安取出匕首，用頂端將毒蠍釘在地上。垂死掙紮的毒蠍看起來愈發讓人厭惡，她伸腳將它碾死在地上。正在這時候，她聽到不遠處響起了小動物行走引發的細微聲響，忙收起匕首，取箭搭弓瞄準。

是一只灰色野兔。

眼角餘光看到另外一支箭也正對準野兔。

但是薇安與燁斯汀都沒有即刻射擊。

野獸附近的一棵大樹後，露出黑色野獸的毛茸茸的大尾巴。

薇安目光一緊，這只野獸應該與初次見到燁斯汀時看到的野獸是同一類。只是，光看那條大尾巴，就知道比上次的體型要大許多。

她屏住呼吸，箭頭轉向野獸方向。

野兔意識到了危險，耳朵微動，要跑。

野獸伺機而動，撲向野兔。

它的動作太快，致使薇安與燁斯汀手裏的箭都沒有射中它要害，兩支箭分別留在了它背部、前腿。

負傷的野獸發出一聲悶吼，跛著足逃命。

“包抄，你左我右！”薇安輕聲說話的時候，人已飛快起身，追擊野獸。

燁斯汀是按照她的話做的，抄近路到了野獸左邊，心裏卻有點無奈。按照常理，該發號施令的應該是他吧？

負傷的野獸奔跑的速度依然很快。

透過重重樹影，燁斯汀看到薇安穿行在林木之間，仿若輕靈的小豹子一般，以她不該有的迅捷速度追逐著野獸。

這個夥伴，太出色了。

就是這一晃神的時間，薇安手中的箭射中野獸頸部，只是角度偏上，不足以致命。

而此時的野獸，從被偷襲再到此時第三次中箭，已然暴怒。

它狂吼一聲，忽然停止逃亡，轉過身形，速度如飛，襲向薇安。

“薇安，逃！”燁斯汀高喊同時，極速奔向薇安所在位置。

薇安一面退後，一面連連放箭。

只是退後，不是逃。燁斯汀此時閃過的念頭是把她吊起來打一頓。實在是太不聽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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