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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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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還在吃著酒聽著戲,賈寶玉便帶著襲人悄悄先回了家中換衣裳。

襲人仍在好奇的問他,“究竟是夢見什麽了?”

賈寶玉並未隱瞞,只往床沿上一坐,緩緩將那夢說了出來,襲人一聽那什麽警幻仙子傳他雲雨之法,就坐在了他旁邊狀似好奇的說道:“你與我細說說看。”

憶起夢中情景,賈寶玉的心情仍舊激動難以平覆,竟也絲毫沒有隱瞞,將那警幻仙子的教導一一詳細道來。

襲人只聽得面紅耳赤,含羞帶怯的瞪了他一眼,掩面笑趴在了他的身上。

賈寶玉才做了個那樣的夢,哪裏受得住這樣的誘惑?當即心猿意馬。

自然而然的,兩人便滾作了一團。

打這之後,賈寶玉待襲人便愈發不同了些,襲人也愈發跟他跟得緊,但凡貼身伺候的活兒都是輕易不肯叫別的小丫頭沾手的,每日夜裏也只由她守在屋子裏陪著就寢,自然少不得一番廝混。

這日新做了兩盒胭脂,賈寶玉便巴巴的捧著朝梅園去了。

“林姐姐!林妹妹!”

林家姐妹二人正在屋內下棋,乍一聽見這聲音,不禁都有些不悅,過去在家中即使是父親也是輕易不會進她們的院子的,這賈寶玉卻三天兩頭往這裏鉆,甚至若非奴才們強行阻攔,他都能直接不管不顧往閨房裏沖,說了幾次依舊我行我素,著實叫人不知該說什麽好了。

林墨菡長嘆一聲,“進來。”

外頭的奴才這才放行。

只見賈寶玉捧著兩盒胭脂走了進來,滿眼亮晶晶的說道:“這是我才做出來的新胭脂,林姐姐和林妹妹一人一盒先用著,待我過幾日再做些送來。”

林黛玉好奇的打開一個盒子瞧了瞧,意外發現這胭脂做得竟然還甚好的樣子,不禁就有些驚訝,“未曾想你竟還有這樣的本事?”

見林妹妹喜歡,賈寶玉便愈發歡喜了,“妹妹若是喜歡,往後妹妹的胭脂便全都交給我了。”

就是林墨菡看著他那雙清澈幹凈的眼睛也實在是說不出什麽不好的話來了。

“我可不敢如此勞煩你。”林黛玉輕哼一聲,道:“若叫二舅舅二舅母知曉你整日不思讀書,只在忙著給我做胭脂,定是要惱了我的,你只怕也少不得又要被二舅舅打板子了。”

提及父親賈政,賈寶玉的笑臉便僵住了,“妹妹說這掃興的作甚。”

林黛玉不理她,只認認真真看著棋盤,賈寶玉也不惱,坐在一旁給她出謀劃策,誰知才玩了沒一會兒,就見他院子裏的丫頭麝月急匆匆找了過來。

“二爺快別玩了,老爺回來了,叫你去書房呢!”

賈寶玉的臉瞬間就白了。

林墨菡在一旁看得嘖嘖稱奇,這賈政究竟是有多可怕?弄得賈寶玉每每聽見他的名兒就慘白了臉瑟瑟發抖,活脫脫就跟那老鼠見了貓兒似的。

賈寶玉神情恍惚跌跌撞撞的被襲人攙扶著走了,林黛玉看著他的背影不禁微微蹙眉,有些擔憂,“二舅舅叫他去書房,定是要考他功課的,看他這般模樣,只怕近幾日也不曾認真學了什麽,怕是又少不了一頓打了。”

“不必太過擔憂,他身邊那些丫頭機靈得很,一旦真有何不妙,定是立馬就去請老太太了,不會真叫他被打壞了的。”

“姑娘們日後還是別與那寶二爺太過親近了。”賀嬤嬤突然說了這麽一句。

姐妹二人都楞了楞,“這話是怎麽說的?”

賀嬤嬤頓了頓,低聲說道:“總跟在寶二爺身邊的那個丫頭……奴婢觀其走路姿態與過去大不相同了,應是……應是已經破瓜了。”

一屋子的主仆都楞住了。

大戶人家的爺們兒都是早早的就會有通房丫頭,可這寶二爺才多大?十一歲罷了。

林墨菡恍然想到前些日子東府的賞梅邀請,好似就是在那裏,賈寶玉被那什麽警幻仙子教了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從此知了味兒,開始男男女女的糾纏不清。

“將這兩盒胭脂拿出去扔了。”林黛玉冷笑一聲,“什麽臭男人碰過的東西也拿來與我們姐妹使,咱們清清白白的女兒家,可不敢叫他敗了名聲!”

林墨菡使了個眼色,旁邊的紫竹便忙拿著東西出去了。

百靈給兩位姑娘添了茶,邊譏嘲道:“這府裏都說那什麽襲人是個最溫柔賢惠的人,誰能想到……”爺們兒才多大?她自個兒才多大?如此迫不及待,真真是好一個“賢惠”人。

賀嬤嬤就瞪她,“還提這些烏七八糟的東西作甚?也不怕臟了姑娘們的耳朵,方才我也不過是怕姑娘們不知情與那寶二爺來往太密切汙了名聲,故而才說了那麽一嘴,往後不可再提了。”

說罷又掃了眼屋子裏的一眾丫頭,道:“日後你們可得更加打起精神來,別叫那位沒頭沒腦的闖進姑娘們的閨房內,但凡瞧見人來了,無論如何也得將他攔住了。”

眾丫頭連連應著。

林墨菡小心關註了妹妹一會兒,見其並未其他反應,便也就不提這事了,憑她這些年來灌輸給妹妹的一些觀念,這個整日只知吃喝玩樂的貴公子賈寶玉只怕是很難入了妹妹的眼了。

卻說賈政今日難得早早的回到府裏,卻聽趙姨娘說這兩日寶玉又做起了什麽胭脂,頓時氣不打一處來,當即打發人去尋那孽障來。

坐在書房等了許久,賈寶玉才姍姍來遲,賈政心中已是十分不悅,更不想他竟是一問三不知,磕磕巴巴的一個問題都答不好,一時心中怒火愈盛,拿了戒尺怒道:“將這孽障給我綁了!”

奴才們面面相覷,竟是誰也不敢動這個老太太的命根子。

賈政怒極,“如今我竟是指使不動你們了!”

這才有人上前,三兩下便將賈寶玉給捆了壓在凳子上。

一旁的襲人忙給麝月使眼色,叫她去尋老太太,自己則撲通一聲跪了下來,抱著賈政的腿哭道:“老爺息怒,使不得啊!”

已是怒火中燒的賈政當即一腳踹在了她的心窩處,襲人疼得慘叫一聲,臉色煞白倒地不起。

賈寶玉已然是嚇得渾身抖如篩糠,眼淚不可抑制的流了出來,落在屁股上的每一板子都飽含著濃濃的怒氣,只疼得賈寶玉忍不住慘叫連連哭爹喊娘。

“寶玉!”王夫人一聲驚叫,撲上來便擋在了賈寶玉的身上,對著賈政哭道:“老爺又是聽了哪個小蹄子的挑唆這樣對寶玉?”她自是知道賈政是見過趙姨娘的,心中恨極,“寶玉這樣乖巧懂事的一個孩子,老爺怎麽就如此狠心呢!”

賈政瞪著她咬牙,“你速速離去,否則便連你一同打了!”

“你這孽障不如連同我一起打了!”匆忙趕來的賈母當即怒喝一聲,看見自己那寶貝鳳凰蛋的淒慘模樣,頓時眼圈兒一紅老淚縱橫,“我可憐的寶玉啊,偏偏攤上這樣一個狠心又糊塗的老子!這個家已是容不得我們祖孫了,不如我這就帶著我的寶玉回金陵去罷了!”

“老太太!”賈政能對妻兒又打又罵,卻萬萬不敢對老太太有絲毫不敬,當即漲紅了臉,訥訥道:“老太太有所不知,這孽障委實太過胡鬧了,整日只知弄那些女人家的胭脂水粉,功課竟是一問三不知……”

“你才是孽障!”賈母怒道:“寶玉還這樣小,貪玩些怎麽了?小孩子哪有不貪玩的?又見誰家老子似你這般將孩子往死裏打的!我的寶玉銜玉而生,將來是有大造化的,你如此逼著他作甚?再者說,咱們這樣的鐘鼎之家,榮華富貴已是應有盡有,哪裏就犯得上非要去吃那寒窗苦讀的罪了?寶玉如今既是無心讀書,便由他去罷了,你非要將孩子打死了才高興不成!你若再敢動我的寶玉一根頭發,我便立即收拾了行李回金陵去,再不踏進你賈老爺家中半步!”

這話可就誅心了。

賈政一時再顧不得氣恨,只扔了戒尺撲通一跪,“老太太息怒……”

賈母壓根兒不搭理他,只忙不疊叫奴才解了賈寶玉身上的繩子,擡著他回去了,又一邊急急忙忙吩咐奴才請太醫。

賈寶玉抽抽噎噎的哭得幾乎要背過氣去,眼下見賈母也在旁心疼得直抹眼淚,就抓了她的手,哽咽道:“老太太莫哭了,我無事的,我不疼。”

“我的寶玉……”賈母愈發哭得傷心了,這樣懂事孝順的一個好孩子,那孽障怎麽就狠的下心呢?

王夫人恨恨咬牙,道:“老爺才回來,趙姨娘便送了參湯進書房,而後老爺就叫人去尋寶玉了。”

賈母一聽就明白了,可巧一擡頭就看見那趙姨娘站在門口探頭探腦的,臉上還掛著幸災樂禍的笑,頓時臉就黑透了。

“好你個黑心肝的混賬玩意兒!吃我家的喝我家的,還敢對我的寶玉下黑手,你爛了腸子了!給我去佛像前跪著撿佛豆,我的寶玉一日不好,你便一日不準起!”

趙姨娘臉上的笑就這麽僵住了。

剛巧探春趕來,聽見老太太的這番話頓時就漲紅了臉,又見王夫人一臉陰沈沈的看著自己,心中一陣瑟縮,再看趙姨娘時,眼裏便已是含了淚水,又惱又恨。

“好端端的你去害寶玉做什麽?寶玉是招你還是惹你叫你如此對他?”

“我怎麽就害他了?我不過是說了幾句實話罷了!好好一個男兒家偏整日凈愛擺弄些胭脂水粉,我告訴老爺也是為他好,你們不領情就罷了,只管捧著他慣著他就是了,我倒要看看日後他能有個什麽樣的大造化!”冷哼一聲,趙姨娘扭著腰便走了。

什麽銜玉而生?什麽來歷不凡?什麽大造化?不過就是個頑劣不堪沈迷女色的混賬東西罷了!偏上上下下都拿他當個寶,連她自己的親生女兒也是如此,反倒對著一母同胞的親弟弟左右就是看不上,甚至為了那塊破石頭來對她這個親娘橫眉冷眼的,真真是氣死她了!她怎麽就生出了這樣一個孽障?

身後賈母王夫人都被她這番話氣了個仰倒,但她們的寶貝鳳凰蛋還在抽抽噎噎,眼下也沒空去跟那潑皮破落戶計較,只得先記下這筆賬。

賈寶玉的傷在屁股蛋子上,看著有些慘,卻也不過都是皮肉傷罷了,太醫來開了些藥就走了。

而賈母王夫人及賈寶玉那一屋子的俏丫頭卻都在抹著眼淚嚶嚶哭泣,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是怎麽了呢。

許是嬌生慣養受不得一點罪,又或許是驚嚇過度,夜裏賈寶玉就燒了起來,整個人都渾渾噩噩的說起了胡話,將襲人等丫頭給唬了一跳,趕忙就哭著跑到各個院子裏喊人去了。

寒冬臘月的天氣,這三更半夜的,就因賈寶玉一人,整個榮府的燈都亮了起來,連賈母這樣的年紀了都爬起來趕了過去,又還有誰敢安然睡著呢?

“可真真是個寶貝鳳凰蛋。”林墨菡心中煩悶,看了眼迷迷糊糊的妹妹,說道:“你且繼續睡就是了,不必跟著折騰,這大半夜的冷得很呢。”

林黛玉睡意朦朧的咕噥了一聲,“外祖母怕會有想法。”

“我只說你吹了風有些不適,你安心睡著就是了,我去瞧一眼就回來。”裹好披風,又拿了手爐,林墨菡這才出了門去。

一陣刺骨的寒風迎面而來,凍得人不禁打了個哆嗦,好在丫頭已然備好了轎子,裏頭放了炭盆,倒也舒適。

梅園位子偏,等林墨菡趕到時,幾乎所有人都已經在了,個個都是一臉憔悴睡意朦朧,偏為了不叫人說道,還得強打起精神來,再大的不滿也得壓下去,臉上還要表現出焦急的模樣。

一屋子的女人都在嚶嚶啜泣,叫人愈發心裏煩躁起來。

賈政大抵是唯一一個敢表現出不滿的人了,只見他緊擰著眉頭,說道:“不過是有些發熱罷了,叫太醫來瞧瞧就是,何苦大半夜將這滿府的人都吵了起來?老太太已是上了歲數的人了,如何能經得起這樣的折騰?他小小一個晚輩哪裏就當得起了!”

賈母紅著眼怒瞪他,“你若當真心疼你老娘,就少折騰我的寶玉罷!我告訴你,寶玉若有個什麽三長兩短,我也不活了!”

眾人無不驚得面色發白,忙不疊勸慰,賈政更是面無人色,眼前陣陣發黑。

林墨菡躲在眾人身後,拿著帕子裝模作樣的擦擦眼角,心裏卻是連連搖頭嘆息。

老太太溺愛賈寶玉太過,如此一來,日後賈政哪裏還敢再去管教這個兒子?全府上下也就只有賈政能管得了這個鳳凰蛋,若連唯一一個想管敢管的人都不管了,賈寶玉便再沒了束縛,可不要翻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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