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下站著一個紮著雙馬尾, 長相甜美的女孩，她看著年紀不大，稚嫩的臉上畫著煙熏妝, 櫻桃小口紅得像血, 她穿著一席黑色的哥特式洛麗塔裙。

女孩擡起頭掃了眼掛在自己頭頂上的月亮，然後歪了歪頭，她的小腦瓜裏滿是不解。

她只是在學校裏散散步, 然後就突然看見了天色暗沈了下來。在一片漆黑中，她看見自己的周圍突然多了許多穿著白色制服的工作人員, 在追逐著一群倉促逃跑的藍白條衣服的學生。鮮血、殘肢、呻/吟聲在她的身邊響起，就像360度立體音效一樣。

她躲了一躲，“真討厭！”

她害怕這些灑出來的血會弄臟自己的小裙子，剛想動手解決掉這些工作人員的時候，地就突然轟隆隆地震動了起來。

“地震了？”幸好她站在寬闊的大道上，沒有什麽危險東西從天降落, 只有黃綠相間的樹葉一片片地飄落下來。還沒等她動手, 這場短暫的地震就結束了, 她周圍那些多出來的人也消失了。

那一直陰沈著壓在她頭上的天也重新掛上了月亮和點點星光, 給黑漆漆的天帶上了一絲溫暖和光亮。好像剛剛發生的一幕只是她的幻想而已。

女孩撅了撅嘴, 真討厭, 她的樂趣可是殺人。可是她在這個破學校裏逛了一天了，卻一個直播主都還沒找到。

在月光和微風中, 女孩吹著晦澀難明的小曲, 繼續閑逛著。

“食堂？”女孩的中文並不標準, 可是那一字一頓的語氣配上她哥特式的服裝，和這個月夜格外得相稱。

宿舍房間裏，姜抒晨聽到李可嵐的問話, 心跳都要止住了。

李可嵐的眼睛一直死死地盯著她。

姜抒晨笑笑道：“我睡不著，出去逛了逛。”

李可嵐翻了個身，面朝著墻，淡淡了說了句：“哦，不睡覺瞎逛是會有危險的。”語氣淡淡的，聽不出她對姜抒晨的回答滿不滿意。

姜抒晨：“可嵐……什麽危險？”

可隔壁床已經傳來了沈穩的呼吸聲，李可嵐好像又睡著了。

姜抒晨閉上眼睛，梳理著今天這一天發生的事情，沒過一會兒，就感覺疲憊席卷了全身。

在姜抒晨睡著前，半睡半醒間，她提醒著自己：喬治，一定要去找喬治。

喬治兩次都出現在平行空間中，而且他好像對李可嵐有特別關註，他一定是一個解開暮榮第三中學真相的關鍵人物。

早上，姜抒晨是被李可嵐叫醒的。

她揉揉朦朧的眼睛，才發現整個房間裏都回蕩著悅耳的音樂，夾雜著俏皮的“起床啦”，這應該是學校的起床鈴。

李可嵐已經穿戴整齊，站在床邊等著她。

姜抒晨連忙道了聲不好意思，起床洗漱。刷牙的時候，姜抒晨覺得有些奇怪，她雖然喜歡睡覺，可是在直播世界裏她從來不會睡得這麽熟的。

兩個人洗漱完畢，在宿舍樓門口遇見了等著她們的餘安和唐小偉。

四個人一起出發前去食堂吃早餐，依舊是定時定量，每人一小碗看不見米粒的粥。

唐小偉扒拉著勺子，吐槽道：“這叫粥嗎？這叫淘米水還差不多。”

餘安小聲地“噓”了一聲，說道：“你們有沒有發現，孫濤不見了？”

他們仔細看著這些穿著綠色工作服的在巡邏看管他們吃飯的食堂工作人員，發現果然少了一個，孫濤不見了。剩下的工作人員依舊一臉嚴厲地訓斥著不乖的學生，似乎沒發現他們中的一員不見了。

唐小偉毫不在意地說：“害，不知道，可能換崗了？”

餘安聳聳肩，也許吧。

孫濤的死活，應該並不重要。

四人吃完早餐，便前往教學樓，坐回教室裏準備著新一天的學習。

今天的早讀是語文早讀，姜抒晨拿起書本認真地背誦著昨天語文老師教的課文，她害怕今天又要抽背。

早讀進行到一半，那個蛇頭人身的語文老師便拿著教鞭，走了進來。昨天，姜抒晨知道了這個語文老師姓張。

張老師他逡巡在每組學生之間，三角形的蛇眼不懷好意地瞥著每個學生。頓時每個人都集中了註意力，教室裏的朗讀聲大了一倍。

而姜抒晨也註意到，當張老師一走進教室裏，坐在她身邊的李可嵐便抖了一抖，握著課本的手攥得更緊，手指尖都發白了。

張老師圍著教室走了一圈，然後走到了姜抒晨她們旁邊。

張老師的教鞭在李可嵐的桌子上點了一點，說道：“李可嵐，過來辦公室找我一下。現在。”

說完，張老師就走出了教室，柔軟的蛇脖子還猛地一甩，上下打量了一番李可嵐。

姜抒晨看見李可嵐顫抖著站起，一雙素白的手在校服下擺上緊張地搓著。

在姜抒晨擔心的目光中，李可嵐一步步地走出了教室。

早讀結束，李可嵐沒有回來。

上午第一節 課是數學課，李可嵐沒有回來。

第一節 課下課後，姜抒晨走到教室後面，對著餘安說道：“李可嵐被那個蛇頭老師叫去辦公室了，一個小時了還沒有回來。”那個蛇頭人身的張老師敢在上課時間就掐死一個學生，姜抒晨不免有些擔心李可嵐。

餘安：“要不我們去辦公室找一下她？”

教師辦公室在教學樓的每一層都有，平日裏都是大門緊閉的。姜抒晨和餘安在去食堂的時候，有經過，但還從來沒有進去過。

姜抒晨點點頭，她也正有去辦公室的打算。一是去找李可嵐，二是看看辦公室裏有什麽東西。

他們兩個剛走到教室門口，就看見李可嵐垂著頭像個幽靈一樣飄了進來。

姜抒晨忙開口叫她，可是李可嵐就好像沒有聽見一樣，低著頭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李可嵐的狀態不對，姜抒晨忙將去辦公室的打算擱置腦後，跑回了自己的座位。

她看見李可嵐本就白皙的臉更加地蒼白，右臉上有著一個碩大的五指紅印。李可嵐坐在座位上，然後回過頭拾起了後座上的那朵向日葵。

李可嵐將向日葵緊緊地抱在了懷裏，她的鼻頭紅紅的，紅腫著的眼中無聲地流下眼淚，一滴滴地滴在向日葵的花盤上。

姜抒晨坐在李可嵐的身邊，想問她發生了什麽，可又不知道該怎麽開口。

過了好一會兒，她才看見李可嵐一直顫抖著的肩膀平靜了下來。李可嵐小聲地對著向日葵說道：“小葵，謝謝你……謝謝你安慰我，我沒事了……”

李可嵐虔誠又帶著點不敢靠近的神情，輕輕地吻了吻向日葵的花瓣，然後將向日葵放回了後座。

姜抒晨看著李可嵐淩亂的頭發，還有今天早上李可嵐明明穿好了藍白條校服，現在校服的扣子卻扣錯了，十分別扭地套在她的身上。

剎那間，十幾種可能性在姜抒晨的腦海裏閃過。姜抒晨看著李可嵐，低聲出聲道：“可嵐……”

李可嵐轉頭看向姜抒晨，一雙仍然腫得像水蜜桃一樣的眼睛平靜無波地看著她。

李可嵐微微搖頭道：“抒晨，別問好嗎……”

姜抒晨的心裏一沈，她好像已經明白了。“好……”

上課鈴聲重新響起，上午的第二節 課是語文課。

那個蛇頭人身的張老師踩著“噠噠”的皮鞋聲走了進來，盡管隔著厚厚的鱗片，姜抒晨無法看清張老師的表情。可是很明顯，他的心情比昨天和早讀時要好了很多。

甚至可以說，他的心情格外地暢快，好像狠狠地發洩了一番。

即使站在講臺上講課的時候，張老師的眼神也毫不避諱地投在李可嵐的身上，就像一條巨蛇盯上了他的獵物那樣，讓人毛骨悚然。

李可嵐一直低著頭看著手裏的課本，不敢擡頭看向講臺和老師。可是姜抒晨還是從她顫抖著的雙手和竭力控制不掉下眼淚的眼中，看出了李可嵐十分地害怕。

姜抒晨根本無心聽講，她緊緊地攥著拳頭，竭力地按在課桌上。她害怕自己會一個沖動沖上講臺，狠狠地打向張老師那張醜陋的臉上。

這一節語文課時間好像過得格外地慢。

當下課鈴聲響起，語文老師離開教室的時候，姜抒晨和李可嵐緊繃著的神經才松了下來，同時輕嘆了一口氣。

姜抒晨感到自己緊緊攥著的拳頭被一只冰涼的手握住了，那只手輕輕地撫開了她緊握著的手指，然後觸摸著她掌心被指甲按出來的月牙印子。

姜抒晨擡起頭，是李可嵐握住了她的手。一只溫暖的手，一只冰涼的手，緊緊地握在了一起。

李可嵐正看著她，依舊是面無表情的一張臉，平淡無波的一雙眼睛。她的眼裏好像什麽都知道，又好像什麽都不知道。

李可嵐看著姜抒晨，輕輕地問道：“你是來幫我的嗎？”

姜抒晨重重地點點頭。

李可嵐：“幫我，幫幫我……好嗎……”

姜抒晨在她漆黑的眼中看見了被掩蓋在平靜之下的絕望和掙紮。

姜抒晨呼吸一滯，一聲“好”字是她能對李可嵐給出的最鄭重的承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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