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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一根繩上的螞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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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一根繩上的螞蚱

周圍的幾個衙役都驚呆了,他們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同伴就這樣慘烈地死去,一時還反應不過來。

穿花裙衫的小姑娘扔掉手裏的頭顱,從死去的衙役身上跳下來,那屍體便隨著慣性直挺挺地向前倒了下去,血流了一地。

她轉過身來,仰頭看著剩下的幾個衙役,歪著腦袋笑瞇瞇地道:“接下來從誰開始呢?”

幾個衙役仿佛終於被解開了穴道,兩股戰戰地原地抖著,連刀都拿不住,驚恐地看著仿佛從地獄中上來的小姑娘。

可惜那小姑娘並沒有給他們喘息的時間,花裙衫如蝴蝶一般在幾人中間穿梭飄飛,刀光盤旋閃現。片刻後,小姑娘才從幾人中間竄了出來,扔掉手中的佩刀,揀了塊幹凈的地方整理自己的衣裙。

在他身後,幾個衙役的身體忽然攔腰折斷,上半身像是被從草莖上折斷的葉子一樣,從腰上掉了下來,向一邊栽倒。

濃濃的血腥味傳了過來,崔妄嗅了嗅,皺眉道:“是那個小姑娘幹的?”

攖寧“嗯”了一聲:“一人被一刀割喉,其他幾人攔腰斬斷。”

崔妄倒吸了一口涼氣:“這小姑娘聽著年紀不大,下手這麽兇殘。她別不是個披著孩子聲音的老太婆吧?也不對,聽聲音身高也不高。”

她戳了戳一旁的攖寧:“她殺了這麽多人,你也不管管?”

攖寧奇怪地看了崔妄一眼,淡淡道:“我只司鎮壓四方靈氣暴動,生老病死都是人間運轉的正常規則,殺人也是一樣。為什麽要插手?”

崔妄搖了搖頭,假意責怪地道:“你也太無情了。”嘴上這麽說,她自己倒是饒有興味地站在一邊,半點沒有要上去插手的意思。

一個老頭忽然從湖邊停泊的烏篷船裏竄了出來,站在一地屍體的旁邊“嘖”了一聲,道:“你這女娃娃下手可真狠,比我老頭子狠多了!我才殺了一個,你殺了……我數數……六個!”

小姑娘扯著自己的花裙子,扁了扁嘴,一臉要哭的樣子:“都怪你!要不是你,我用得著親自殺人嗎?我的群子都臟了!”說著,她十分疼惜地抱住了自己的裙子,用手去摳上面濃稠的血跡,卻怎麽也弄不掉,哇地一聲哭了出來。

胡子花白的老頭臉皮抽了抽,根本不吃她這套:“你一模一樣的裙子沒有十套也有八套,有什麽好哭的?”

“我不管!”小姑娘捂著臉嚎啕大哭,“我娘讓你們照顧好我的!結果你居然跑去接私活,把我一個人丟下,我要告訴我娘去!”

想到這個小姑娘這麽任性的性子,以及一路行來提出的那些無理要求,老頭是真恨不得把她扔了。

“你娘是讓你乖乖地待在山莊,我們四兄弟照顧好你,沒讓我們帶你四處亂跑!”

小姑娘委屈地道:“你們那裏太無聊了,我待不住嘛。”說著,她又板起臉來,“再說了,我娘叫你照顧我們,可是許了你們報酬的!你沒經過我允許就跑了,我回去就告訴我娘,不讓她教你武功了!”

“這可不成!”老頭現在都有些後悔答應接手這個小姑娘了,可事情都應承下來了,他們兄弟四人怎麽能反悔呢?更何況這小孩她娘給出的承諾太誘人,這麽想想,他覺得自己好像也不是不能再忍一會兒。

都怪那三個太奸詐,把這個小魔頭扔給自己一個人,回去定要找他們打一架!

這老頭有心求和,卻又拉不下臉來,扭扭捏捏地瞧了人小鬼大的小姑娘幾眼,別扭地道:“吶,接私活這事是我不對,可人家也是許諾了我不少寶貝呢。這樣吧,你不計較這事了,我也不嫌你麻煩,咱們回去吧。”

小姑娘秀眉倒豎:“這事本來就是你的錯,你還敢嫌我麻煩?!”她的眼睛滴溜溜地轉了一圈,“你要是肯讓我騎你的脖子,背我回去,這事我也可以大人不計小人過。”

老頭被氣得吹胡子瞪眼,原地跳了兩跳,可終究是氣短地矮下了身,還不忘扭頭瞪了小姑娘一眼:“就這一回,再讓你騎我脖子我叫你爺爺!”

小姑娘歡呼一聲跳了上去,口裏大喊一聲“駕”,被當馬騎的老頭不情不願地展開輕功,轉眼便消失在了渡口。

察覺到兩人已走,崔妄大喊了一聲:“餵!我還有事情沒問你們!”

小姑娘快活的聲音遠遠傳來:“有本事就追上來呀!”

崔妄被激起了興趣,興奮地扯了扯攖寧的衣袖:“攖寧,我們追上去吧?”

攖寧側首看她一眼:“好。”話落,他一只手忽然攬上崔妄腰間,身形瞬間飄起,循著那兩人消失的方向追去。

崔妄得了他一聲同意,本高興地要施展輕功追上去,卻忽覺腰間一緊,失重感驟然傳來。等反應過來攖寧這是在幹什麽,她的耳朵悄悄地紅了。

小攖寧這是在幹什麽?!之前不是還念叨自己是女子要註意一點嗎,他自己又在幹什麽?

她從來只敢在嘴皮子上占他便宜,可攖寧這個呆頭鵝每次都是用行動占她便宜!

感受著攖寧的手掌箍在自己腰間的力度,崔妄還有閑心瞎想:不知道我這腰夠不夠細?攖寧握著手感怎麽樣?

她別扭地道:“你不用抓著我,我輕功還可以的。你這樣,咱倆都跑不快。”

攖寧不解地回過頭來,他的身高比崔妄略高一些,聲音沈沈地在她頭頂響起:“你看不見,我帶著你。”

這話說出口,他才後知後覺地感覺到胸間脖頸撲來一片熱氣,低頭一看,原來以他們兩人這個姿勢,崔妄的口鼻就在他身前這塊,呼出來的熱氣羽毛一樣輕撓著他裸露在外的皮膚。

他渾身一僵,這才漸漸想起來五年前她曾經在黑竹林裏對自己坦陳心意的事情。

攖寧垂下眼睛,既然她對自己有意,這樣親密的行止是不是有些不太好?他越發覺得這樣不合適,還不待他做些什麽,崔妄忽然動手去解自己腰間的腰帶。

攖寧眼尖地看見了,他腦子嗡地一聲響,幹巴巴地道:“你做什麽?”

崔妄十分自然地道:“我找根繩子把咱倆綁住啊,這樣你也不用抱著我,我也不會撞到樹上了。”她有些奇怪地道,“你這麽僵硬做什麽?”

略一思索,崔妄就明白過來了,她笑嘻嘻地道:“沒想到你這人看著單純,實際上一肚子壞水啊。我綁了兩條腰帶呢,解了一條裏面還有條細的,衣服掉不下來。我不會把你怎麽樣的。”

她用腰帶綁住兩個人的手腕,中間又留出來了一段距離。攖寧這才松開她,看了看兩人手腕間的腰帶,他有些羞愧地低下頭,為自己的猜測道歉:“抱歉。”

崔妄一楞,被他的認真弄得有些不好意思:“道什麽歉呀,你趕快看路,別拉著我撞樹上了。”

攖寧“嗯”了一聲,在房檐上輕點一下,腳下步伐開始加快。

背著小姑娘的老頭自然也察覺到了後面跟了兩個甩不掉的跟屁蟲,他不耐煩撇了撇嘴,沖背上的人道:“等會兒我把你放一邊,先解決掉那兩個小子再說。”

小姑娘道:“魍,別殺他們!我要跟他們玩貓抓耗子。”

名字叫魍的老頭被氣得胡子都翹起來了:“你說誰是耗子呢?你罵你自己就罵,別扯上我!”

小姑娘咯咯地笑著,抓起了氣急敗壞的老頭腦袋上的一綹頭發:“我要看看,他們和你誰的速度更快。”

魍雖然看上去也一把年紀了,但玩心和勝負欲倒是不小,叫道:“這兩個毛都沒長齊的小子能比我快?!我就給你看看,他們倆和爺爺我誰快!”

說著,魍的足下運足了真氣,再一次提高了身速。

攖寧懶得玩這種貓抓耗子的游戲,對崔妄道:“要不我直接攔住他們?”以他本體的速度,瞬息千裏也不在話下,不然他又是如何感知靈氣變化,而在第一時間趕到各種天災現場呢?

崔妄阻止了他,笑道:“別,跟他們保持一樣的距離就行了。我倒是想看看他們要去哪兒。”

就這樣,兩撥人你快我慢,你慢我快,中間累了就尋個客棧歇腳,可一旦攖寧與崔妄靠近,那小姑娘又跳上魍的肩膀拔腿就跑。魍見這兩個人牛皮糖一樣地甩不掉,卻不能出手殺了他們,心裏也惡心得不行。以至於到後來住店的時候,兩撥人也保持著一個不遠不近的距離,給彼此一點休息的空隙。

魍一路背著小姑娘,速度竟也不見慢下來,兩人一路向西北行去,跑了大概十幾天,這才來到了名為芝雲山的一座山頭。

正值隆冬時節,芝雲山顯然比巴陵要冷的多,除了山腳下還能露出來些許光禿禿的草地和松林,大部分山體已被埋在厚厚的白雪之中。芝雲山佇立在湛藍的穹廬之下,猶如一道玉柱一般直插雲霄,將周圍連綿的群峰襯得黯然失色。

魍背著小姑娘,迎著陽光攀爬在覆滿白雪的山路上。陽光反射在白雪之上,連崔妄這個看不見的人都能恍惚看到眼前一團刺眼的白光。她皺了皺眉,朝前面的人喊道:“你們到底要跑到哪裏去啊?好好的爬什麽山啊,你們不累嗎?”

一路哼哧哼哧爬山的二人這才想起來後面還跟著兩個人。魍停了下來,扶著腰抱怨道:“你們兩個怎麽還跟著啊?”

崔妄笑道:“晚輩好奇心比較旺盛,有幾個問題一天不知道答案,我這心裏就癢癢,吃也吃不好,誰也睡不好。”

魍不耐煩地擺擺手:“那你們快問,別耽誤我們趕路。”

崔妄好整以暇地抱著手臂笑道:“我這會兒倒不太想問了。不如你們告訴我,你們跑到這座光禿禿的山上來幹什麽?”

如果說魍剛剛的態度還算配合,可當崔妄一提到這座山,魍的臉色就是一變,摸著胡子冷笑了一聲:“小子,我給你個機會讓你提問,可不該問的就不要問,小心丟了性命!”

小姑娘柳眉一豎,從他背上跳了下來,瞪著眼睛剛想說些什麽,魍便眼疾手快地封住了她的啞穴,道:“我也不是什麽事都得聽這個小屁孩的,你們要是惹急了爺爺,爺爺照樣把你們丟去餵狗!”

小姑娘氣得跳腳,圍著魍又打又跳,魍放出護體真氣,小姑娘的小胳膊小腿立即近不了他的身。

“好吧好吧。”崔妄挑挑眉,“那你告訴我,是不是你殺的玉鉤?”

“玉鉤是誰?”魍從小姑娘手裏扯走自己被撕成破布的袍角,莫名其妙地看了崔妄一眼。

崔妄一楞,本來她幾乎已經確定就是眼前這個老頭殺了玉鉤,可此刻他看起來竟不像認識玉鉤的樣子?

正自懷疑,魍“哦”了一聲,好似突然想起了什麽,不以為意地道:“你說烏篷船裏的那個小姑娘啊?是我殺的,怎麽了?你要給她報仇啊?”

想到這幾天被這兩個臭小子跟了一路,甩又甩不掉,殺又不能殺,他心裏的憋屈在這一刻發洩了出來:“你倆就為這事跟了我十幾天啊?你們早說啊!來來來,我給你們殺!”他指著自己的後脖子,“我給你們砍,你們能近了爺爺我的身,就算你們厲害!”

崔妄伸出一根食指搖了搖,嘆息道:“殺人這種事太煞風景,我不幹。我就是奇怪,前輩看著也不像萬劍宗的人,是怎麽會用穿花尋路的?”

這個問題把魍問得一窒,他背過身去呲牙咧嘴了一番,又轉過頭來摸摸鼻子,故作自然地道:“誰說我用的是穿花尋路了?啊?誰這麽沒眼力見,說這是穿花尋路?”

“爺爺我用的是我自創的劍法,叫……穿花劍法,不行嘛?沒見識的,就知道穿花尋路。”

攖寧淡淡道:“天下劍法裏,沒有穿花劍法。”

崔妄一聽樂了,攖寧說沒有,那就一定沒有,因為凡是天下劍法,只要被創造出來,他這個萬劍之祖就一定知曉。

“你聽見沒?我朋友說了,沒有穿花劍法,你用的就是萬劍宗滄浪劍法裏的穿花尋路。”

突然被戳穿,魍臉色十分難看,好在他臉皮夠厚,瞪了攖寧一眼:“你才多大,知道些什麽?我說有穿花劍法那就是有,不許反駁!”

攖寧眨了眨眼,認真道:“我說沒有,就沒有。”

魍還想再罵,可攖寧的雙眼太過澄澈,仿佛他所認定的便是世間真理,他所做的也不過是將事實說出來。

頂著這雙如古井無波的雙眸,魍不知為何心虛了起來。這一心虛,他腦中的一根弦瞬間繃緊了,看著攖寧的目光也不由得變了變。

到他這個程度,武學修為已臻化境,盡管平日裏嬉皮笑臉不正經,但一顆劍心韌如磐石、堅定不移,何曾有過被人看一眼便動搖的時候?

可此刻如果讓他出劍,他完全沒有把握能夠施展出自己全部的實力。甚至只要被這雙眸子看著,他便永遠無法施展出自己最得意的一劍。

那雙眼睛裏似乎蘊含著浩瀚的蒼穹、輪回的奧義,每一個沈溺其中的人,都會感受到自己的渺小。

他有些警惕地看著攖寧,謹慎地問道:“這位小兄弟,是什麽來歷?”

攖寧閉口不答,仿佛除了劍和崔妄以外,便沒什麽值得他註意的事情。

崔妄笑得像只小狐貍,慢悠悠道:“你要是萬劍宗的人,就一定會知道他是誰。可你不知道,說明你不是萬劍宗的弟子。那你到底是什麽人,為什麽會用萬劍宗天脈的穿花尋路呢?”

“原來是萬劍宗的人……沒想到萬劍宗在曲星稀之後,還出了這麽一個少年天才。”他把目光從攖寧身上拔了下來,看向崔妄,“你這個問題我回答不了,所以我也不殺你,你們別跟上來了。”

說罷,魍單手抓起小姑娘的背心,兩人轉身向後縱身一躍,瞬間便不見了蹤影。

崔妄半天沒聽到魍的動靜,扯了一下仍然和攖寧系在一起的腰帶:“他們去哪兒了?”

攖寧看了一眼她手裏的腰帶:“跳下去了。”

作者有話要說:

流氓妄:我的腰細麽?小攖寧摸著爽麽?要不要再摸兩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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