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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好久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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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好久不見

崔妄從君山上下來後,發現官路確實是被大雪封了,出不去巴陵縣,只好找了個客棧住下。

小羅被牽到了馬廄,崔妄仔細叮囑過這騾子只吃炒熟的蠶豆之後,小二引著她到了一間空房,她前腳剛踏進房門,就聽見旁邊的房間被人推開了,一個熟悉的聲音響了起來。

“小二,打些熱水來。”

崔妄蹭地竄進門裏,將房門死死關上,人靠在房門上,心跳如擂鼓。

小二奇怪地瞥了一眼新來的客人,新客不在,他也懶得應付,懶懶道:“熱水這會兒沒有,客官可要等上半晌了。”

又過了片刻,直到小二不耐煩要離開的時候,崔妄聽到了幾粒碎銀碰在一起的聲音,小二聲音立馬轉了一個調,熱情地道:“客官稍等,我這就去燒水,這就去哈!”隨即便是一陣輕快的腳步聲漸行漸遠。

崔妄在心裏感嘆,五年不見,這家夥居然都學會自己住店了,看來自己不在的這段時間裏,他的變化也不小。

轉念又一想,這家夥花錢也太大手大腳了吧,聽那動靜就知道他給了小二多少銀子,都夠住兩晚的錢了,就為了打點小二燒點熱水?

果然還是個不知民間疾苦的主,這可不行,這要是在她手上,可得好好調教調教,別被人坑了還給人賣錢。

想到這兒,崔妄露出一個無聲的苦笑,她現在是他什麽人啊,有什麽資格調教他?

隔壁的人似乎出了房間,向她這邊走過來了,崔妄立即屏住氣息,半點兒動靜都不敢出。

她細細聽著門外的動靜,聽到門外的人停在了她的門口。

現在是白天,客棧內也是光線明亮,門上她方才摸過,只有一層薄薄的窗紙,肯定遮不住人的身形,想來門外的人應該能看到她姿勢詭異地貼在房門上。

崔妄定了定心神,慌忙將自己從門上揭下來,裝作若無其事地在房裏走了兩圈。

感覺門外的人走遠了,她這才湊過去,聽了半晌又小心翼翼地打開房門,腦袋左右轉了轉,確定聽不到走廊上有呼吸聲了之後,這才放下心來。

是她多慮了,攖寧可不是好奇心重的人,這人冷淡得很,那時候眼睛裏除了自己,就沒看過其他人,成天跟在自己後頭,旁的人跟他說話,有時候理都不理。

崔妄又有些想笑,好歹自己還是特別一點的。

她松了口氣,轉身就要回房,按在門上的手卻忽然被抓住了。

崔妄的一顆心嚇得簡直要停了。

她不敢回頭,僵立在原地。

“阿眠?”

崔妄笑道:“兄臺認錯了吧?這裏誰叫阿眠?我不叫,我要回房了。”

她也不管被攖寧抓著的那只手了,蹭地竄進房裏,反手就要將門關上,可沒想到箍著自己的那只手跟烙鐵似的,直接把手的主人帶進來了。

崔妄大聲叫喚著:“你哪裏來的小賊,怎麽隨便進人房間?快把手放開,再不放開我可要喊人了,我喊了啊,這裏有人打人啊……”

說著要喊人,崔妄的聲音卻始終不敢放大,叫來一幫子人圍觀自己這個瞎子的窘境可就不好了。

她這一掙紮,眼睛的問題立即被攖寧看出來,崔妄縱然看不見,也能感覺到一道令人想要躲藏的視線落在自己面上。

“你的眼睛怎麽了?”

崔妄索性不再躲藏,轉過身子來,無賴地道:“怎麽?沒見過瞎子啊?知道人瞎了還戳人肺管子,欺負瞎子不成?”

攖寧直勾勾地盯著崔妄的眼睛,她聽音辨位的本事很好,盡管看不見,還是能準確地捕捉到他的身形,知道他的臉在什麽位置,可是那雙眼睛暗淡無光,一點焦距也沒有。

他好半天才出聲:“你看不見了……怎麽不告訴我?”

此話一出,他這才想起自己那時為了消解羅浮宮的下墜之勢,再次以本體鎮於攀月山中,這才用靈力托住了險些摔得四分五裂的羅浮宮,導致維持了五年的本體無法變人,被汪羨魚撿回萬劍宗,她又怎麽來告訴自己?

這一路南下行來,他第一次孤身趕路,就已經遇到了諸多奇奇怪怪、無法理解的事情,這還是在銀錢充足、目能視物的情況下。阿眠看不見東西,這幾年又是怎麽過的?

她又怎麽會突然看不見呢?五年前羅浮宮又怎麽會突然墜落?

他有很多問題想問,可是看著她依然嬉皮笑臉的樣子,他忽然問不出來。

過去的這五年他和以往的無盡歲月過得很不一樣。

以前的時候,他埋在地下無聊,大多數時間都在睡覺,偶爾醒來便琢磨一下如何“得情忘情、成就大道”的難題。

可這五年來,他一直在想關於阿眠的事情。所有關於阿眠的記憶,或許是因為時日不遠,他都意外地記得清清楚楚,閑時把這些記憶翻出來過一遍,經年下來,阿眠的每一個小動作、每一個細微的表情他都能爛熟於心。

攖寧也沒別的意思,無聊的歲月裏,想想這些便能覺得快活有趣,很多那時候聽不懂的話、無法理解的舉動,漸漸也能明白了。

不過,這依然僅限於阿眠而已。

崔妄可不知道他的這些心理活動,她咧嘴笑了:“你誰呀,我眼瞎的事難不成還得昭告天下才行?莫非你是哪個認識我的人?哎呦,這可不巧,我眼睛瞎了,過去的熟人也認不出來,不如你叫我好好摸摸,看我能不能摸出來?”

未等攖寧有什麽反應,她索性一不做二不休,一雙手“啪”地蓋在攖寧臉上,幾根手指四處亂爬,把攖寧的臉當面團似的揉捏。

崔妄這會兒完全把當初表白被拒的怨氣撒在攖寧的臉上了,心想著吃不到好歹也摸兩把唄,有便宜不占白不占,放縱自己摸了個痛快。

多年未見,其實崔妄心裏也是想的。當初將人趕走之後她才想起來,攖寧這家夥在生活常識上一竅不通,被她就這麽丟出黑竹坪,也不知道能不能順順利利地回到萬劍宗。可是讓她回頭去找攖寧,她又做不出來這種事。

不是自尊心作祟,而是她和攖寧本身就沒什麽關系,剃頭擔子一頭熱的事,除了讓自己認清在他心裏的位置、給攖寧添麻煩以外,又有什麽意義呢?

因此在得知萬劍宗要舉辦“萬劍來朝”大會後,她也沒想過用這個正大光明的借口去見他,只是在心裏默默為他祝賀。

如今見到他本人了,崔妄卻大覺頭疼。若是沒聽到他的聲音倒還好,可一聽到攖寧的聲音叫出她舊時的名字,只有她心裏知道,自己是有多期盼再聽到這個聲音。

可她又不想叫攖寧看見自己失明的模樣。當年單戀的清秀少年,如今雖只聽到一個聲音,也能想得到是如何的風儀出塵,可她卻成了一個瞎眼的病秧子。這心理落差太大,她實在不想讓他看見。

攖寧被崔妄的一巴掌都扇懵了。

他把崔妄的一雙手從臉上揭下來,艱難地擠出幾個字:“我是攖寧。”

崔妄十分虛偽地楞了一下,然後笑嘻嘻地道:“原來是小攖寧啊!這麽多年不見,我都摸不出你來了哈哈!感覺你怎麽變矮了哈哈哈哈……”

“是你長高了。”

攖寧打量著崔妄,她身高抽長了許多,也愈發顯得纖瘦,女孩的骨架也漸漸顯現出來。可不知是不是裝男人裝得久了,她看起來半分女兒的嬌態也沒有,讓人只想拍著她的胸脯喊大兄弟。

“是吧。”崔妄摸了摸後腦勺,笑道,“你不在的這幾年,我變化也可大了呢。”雖然越變越醜了。

攖寧沈吟了片刻,問道:“你的眼睛怎麽……看不見了?”

崔妄摸了一下自己的眼睛,垂下頭笑了笑,道:“五年前出了點事,不知道怎麽的突然就看不見了,大夫說是怒極攻心,暫時的,說不定哪天就好了,你不必擔心。”

攖寧垂下眼睛,過了半晌才平靜地道:“萬劍宗和崔景行的人都去找過你,說……不夜城變成了一座空城。是因為羅浮大陣嗎?”

“啊,”驟然聽攖寧提起這事,崔妄倒是十分平靜,還能不鹹不淡地跟他閑聊:“是,羅浮大陣最後成了,也沒成,總之不夜城百姓的命是都獻給大陣了,但神魂還在,四方靈氣也都還回去了。”

攖寧其實不關心不夜城的人都怎麽樣了,他更想問的是:“你呢?”

“我很好啊!僥幸撿回一條命,繼續茍活著唄!”雖說的是“茍活”,崔妄卻神采飛揚,神色間沒有半分的不快。

“我是說,你眼睛是不是也跟這件事有關?”

崔妄頓了一下,道:“大概吧,我也不知道。”

她是真不知道,她也想早點恢覆視力,當初那個老郎中說她是怒極攻心所致,於是她就放下眼前的仇恨,四處游歷,幾乎訪遍各地名山大川,但眼睛始終不見好,她幾乎都要懷疑那是個庸醫了。

正想著,她的手腕忽然又被人抓住,一股大力拉著她往門外走,她猝不及防被拽了個趔趄,叫道:“攖寧你幹什麽?!”

攖寧的聲音沈沈傳來:“殺了波旬去。”

崔妄想了兩遍才明白過來攖寧的意思,原來他是以為,不夜城一千百姓的大仇得報,自己的眼睛就會好了?她慌忙抓住一扇門,心中卻是苦笑,她與攖寧相處的日子不算短,從不知道他還是個這麽沖動的性格。

波旬已成就半神之體,世間恐怕再無人是他對手,將郁霜衣請出山來都未必能取他性命,殺他談何容易?

崔妄沒想到,縱然五年過去,他依然這麽把自己的事放在心上,心下熨帖之際又想:可又何必呢?

“哎哎哎——你別急啊,又不是今天非得殺了波旬不可,你先放開我!”

攖寧停了下來,手卻依然牢牢地抓著崔妄。

崔妄試著跟他商量:“萬劍宗不是說要給你辦一個什麽‘萬劍來朝’大會嗎?你怎麽就這麽跑出來了,難不成有什麽急事?你要是有急事先去辦就行,我這也不急在這一時,五年都過去了,忍兩天也沒關系。”

萬劍來朝的事攖寧本體時也聽崔景行提起過,他並不關心這事,也沒放在心上,此刻經崔妄提醒,半點坑了萬劍宗的自覺都沒有。

“我是來找你的。”

“……”

崔妄明白了,想去不夜城,此處是必經之地,難怪會在這裏碰到攖寧,他居然是來找自己的?

“可是……我打聽過了,少林寺沒有波旬這個人,天下這麽大,寺廟那麽多,咱們上哪兒找他去啊?”

攖寧略微思索便想到了萬劍宗這個冤大頭:“你先跟我回萬劍宗,他們弟子眾多,可以幫著一起找。”說著便拽著她的手,拖著她往外走。

崔妄縱然看不見也瞪大了眼睛,跟攖寧回萬劍宗可還行?連忙一邊掙紮一邊喊:“我不要跟你回萬劍宗,你先放開我,放開……”

攖寧不理,直接拉著她下了樓,好在還記得她看不見,一路上緊緊盯著她的動作,怕她摔倒。快要走到客棧門口時,一眾衙役正好走了進來,正好和兩人撞了個對臉。

崔妄看不見,只以為是有客人進來了,為首的衙役卻楞了一下,似乎是覺得兩個大男人光天化日之下拉拉扯扯的太辣眼睛,其中一個還在嗷嗷叫喚,不覺豎起兩道劍眉。

“你可是笑面郎君崔妄?”

周圍的目光都匯聚了過來——誰沒聽過笑面郎君的名號,可都沒見過本人的真面目啊!

雖然細看之下,還真是玉面風流,就是和旁邊那個模樣清俊的男人……姿勢有些奇怪是了。

崔妄眉頭跳了跳,頭一次聽別人在自己面前提起這個名號,實在太羞恥了。

攖寧疑惑的目光看過來,崔妄有所察覺,小聲解釋道:“我的新名字,崔妄。”至於什麽笑面郎君……她選擇不解釋。

攖寧點點頭,並不把這一隊人放在眼裏,拉著崔妄擡步就走。

衙役忽然擡手攔住了他們,淩厲的目光落在崔妄身上,冷冷道:“崔妄,跟我們去縣衙走一趟吧。”

崔妄明白過來了,原來是衙役,接著就是一楞——怎麽?現在逛花樓也犯法了?

“你們找我有事?”

衙役不覺冷笑了一聲:“玉鉤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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