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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巍峨仙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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蒼梧山脈綿延橫亙於川滇交界之處,山勢蜿蜒如大河奔流,四處叢巒疊嶂,奇峰雜沓,莽莽森森。黑水自雪山浩蕩奔騰而下,將蒼梧山脈切割為星羅棋布的大小山峰,各峰景色各異,競相爭秀,既有青黑挺拔的神山,凝重地佇立於蒼穹之下,也有披虹馭風、凝碧含翠的黑竹坪,點綴在眾峰之中。

但在蒼梧山眾峰之中,被譽為蒼梧三大仙山之首的,乃是一座名為攀月山的奇山。此山拔地而起,直插雲天,以雄奇峻秀之姿俯瞰蒼梧眾山。半山處常年雲遮霧籠,渺渺雲霞阻擋著人們一覽峰頂的視線,仿佛天上人間分隔於此,從未有人見過攀月山雲霞之上的景色。

但有句詩卻莫名地流傳了下來:

攀月山上羅浮宮,迢迢星漢與天通。

沒有人知道浮雲之上是什麽,但人們莫名相信,攀月山頂定有一座羅浮宮,只要敲開羅浮宮的門,便可虛步太清,羽化成仙。

因著這一誘惑,不少人企圖登上攀月山,卻深陷於雲霧之中,迷迷茫茫,不知出路。

直到十年前,一個剛滿二十的小姑娘一劍破開攀月山的浮雲,叩開了羅浮宮的大門。

直至那一刻,人們才真正相信攀月山頂確實有一座羅浮宮,坐落於雲端之上,隨著天光變換明明滅滅,只有在特定的時候方可一睹其風姿,也只有羅浮宮主人允許的時候,宮門才會對山下之人打開。

今天,是羅浮宮現世以來第一次對外大開宮門。

阿眠、攖寧同崔景行兄妹與萬劍宗三人沿著山勢緩步而上,周圍還有不少來自其他三峒七寨的人,仔細一辨竟是高手雲集,其中竟不乏峒主與寨主。這些人均如朝聖一般,緩緩地沿著山路攀登,相互一問,竟都是收到了一封青色的請帖,上面清一色寫著“十月十日,羅浮宮相見”。

請帖紙張簡陋,字跡潦草,卻沒有一個人敢瞧不起這張帖子,只因上面落款的名字為:

白鴆。

崔景行如同郊游一般,一邊爬山一邊頗有興致地張望四周風光。他們一行人除盧胭外均收到了請帖,就連身份成謎的攖寧也不例外,可見請帖的主人手眼通天,怕是自他們出現在苗疆之時就已知曉了他們的行蹤。崔景行湊到阿眠跟前問道:“你說這個白鴆,她到底是什麽來頭啊?”

“白鴆……”阿眠摸摸下巴,緩緩道,“是當年一劍叩開羅浮宮門的人。”

“她開宮門那年只有二十歲,此後一直長居羅浮宮內,不問世事。所以我也不知道她是什麽來歷,只知道她不是本地人。”阿眠聳聳肩。

崔景行咳了一下,有些不好意思又十分好奇地道:“據說你們苗疆的祭司都不太喜歡外人,她一個外地人占據了你們的仙山勝地,沒被祭司趕出去啊?”

白鴆初到苗疆之時,老祭司尚在人間。想到這裏,阿眠冷笑了一聲,道:“我們的祭司當然不歡迎外人,可誰讓唯有她才能打開羅浮宮的宮門,人家占著羅浮宮不出來,那老頭就是再不痛快也得忍著。沒辦法,打不過唄!”

崔景行來苗疆也有一段日子了,對於戚阿蠻與老祭司之間的恩怨,也多少打聽了個七七八八,心下不由得嘆了口氣。

老祭司的一系列作為,不說阿眠,就連他也完全無法理解,簡直荒唐至極!

過了一會兒,崔景行又忍不住湊上來道:“這個白鴆這次下請帖將苗疆各路豪傑匯聚於此,總感覺目的不純,你小心著些。她武功當真如此厲害的話,你們苗疆有沒有人是她的對手?”

小師弟辛無憂見他們聊得興起,也忍不住湊上來,冷不丁聽到“白鴆”二字,奇道:“白鴆?你們說的可是昆侖棄徒白鴆,那個女魔頭?”

崔景行訝然回頭,道:“你知道她?”

辛無憂點點頭:“她當年可有名了,雖然那時候我還小,但她的事當年可是無人不知。此人原本是昆侖派掌門郁霜衣座下的大弟子,在劍道一道上天分奇高,不知道因為什麽,後來被趕出了昆侖。再然後,便聽說她一路南下,落草為寇,自此自立門戶,無惡不作,好幾個門派聯合剿殺都被她躲了過去。”

“唉。”辛無憂由衷地嘆了口氣,“原本也是正道備受期望的少年天才,最終卻走上邪路,真是可憐又可恨!”

崔景行道:“我怎麽覺得自立門戶其實也不錯,既然是少年天才,只要武功夠高,為什麽不能開宗立派呢?”

辛無憂一窒,道:“你懂什麽?開宗立派哪是那麽容易的事情,須是我們萬劍宗三老,或是昆侖郁掌門那樣的人物才有那般魄力!”

“更何況白鴆叛出師門,自甘墮落,為正道中人所不齒,最終不得不避到這深山裏來,怎麽不可憐可恨?”

麻衣雪走在他們後面,淡淡道:“無憂,不可背後言人之失。”

辛無憂悻悻地低下了頭。

阿眠在一旁聽得好笑,道:“你們所謂正道對人家喊打喊殺,可人家轉頭就成為了羅浮宮的主人,如今你們還得跟朝聖似的應邀上山,可見你們眼裏的‘可憐可恨’大概是人家的可喜可賀吧。”

崔景行甚是讚同:“你說的有理!”

麻衣雪輕輕嘆了口氣,溫言道:“當年之事牽扯甚多,我們只是小輩,不甚清楚,個中滋味恐怕只有白宮主自己才知道了。”

阿眠突然有點興致了:“聽你的意思,這裏面還有隱情,說來聽聽。”

麻衣雪淡笑搖頭,卻是不再開口了。

這時,不遠處有人喊道:“雲霧散了!”

阿眠擡頭,只見天穹高遠,半山處雲蒸霞蔚,霧霭茫茫。此刻,漫山雲霧仿佛被劃開了一道口子,浮雲卷起,露出碧山一角,一條明晰的山路直通山頂那座巍峨恢弘的宮殿。朝陽映照在宮殿之上,恍若仙山樓閣,瓊樓玉宇,一時間眼前只餘光影繽紛。

眾人遙望仙山,不由得有些心潮澎湃,唯有攖寧微微蹙眉。

他沈吟了一瞬,對阿眠低聲道:“這座山裏有古怪。”

阿眠怔了怔,問道:“你是說有陷阱?”說起來,白鴆突然將苗疆各路高手聚集於此,若說沒有半點私心,他是不信的,但也不清楚她究竟想要做什麽。

攖寧搖搖頭,道:“山中有陣法,我們已入陣中。”

阿眠一楞。

一眾人馬穿過雲海,站在羅浮宮的大門之前。一道玉階自他們腳下直通羅浮宮,兩尊白玉仙人雕像支撐起巍峨的宮門。雕像中人衣袂飄舉,卓然玉立,臉龐正對著門前眾人,神情安詳,閉目微笑。朝陽照耀在丹門朱頂之上,大門緩緩向兩邊打開。

人們驚嘆著踏入宮門,只見殿內雕梁畫柱,此外卻並無多餘裝飾。穹頂正中嵌了一塊完整的琉璃,日光穿透穹頂,在地面上暈開一片七彩光影。

大殿被一道曳地的錦帷一分為二,遙遙望去,隱隱約約可見一道人影端坐於錦帷之後。

一道清冷的聲音自錦帷後悠悠響起,聲音不大,卻傳遍大殿每個角落,如同沸水中丟入了一塊堅冰,吵鬧的人群頓時安靜下來。

“各位遠道而來,白某不勝欣喜。自入主羅浮宮以來,未有機會同苗疆各路英雄豪傑相見,今日特邀各位前來一敘。”

眾人打量著面前的錦幃,恨不得用目光在上面穿個窟窿。人群裏有一男聲傳出:“白宮主請人的方法真是特別,雷某人若不是躲得快,怕就要被你的帖子戳瞎了眼睛!”

阿眠循聲望去,說話的人廣鬢虬髯,抱一柄用布包裹起來的長刀,他倒也認識,正是玉隆寨的寨主雷聲大。

錦帷後的人輕輕一笑,這笑聲幽幽的,如同一尾游魚潛入人心底:“諸位若是連我的帖子也接不到,便沒有必要站在這裏了。”

這話說得毫不客氣,既將那些沒來羅浮宮的人貶低了一番,又暗暗誇讚了在場眾人的武功,更將此人的張狂顯露無遺。但轉念一想眼前這人乃是羅浮宮的主人,便也不覺得十分過分了。

這時,又有一女子道:“可依我看,這裏有些人根本不會武功,他們又憑什麽站在這裏?”

說話的女子正是青牛寨寨主魚紅線的大徒弟梁彎,也就是當初與阿眠惡戰三天,最後惜敗於他手下的人。苗女性情直白潑辣,梁彎說這話時更是毫不掩飾,直勾勾地盯著崔景行與盧胭。

在場之人只需聽氣息、辨身法,便知道誰會武功,而誰毫無習武根基。

盧胭頂著眾人的視線,往阿眠身後縮了縮。她的確沒有收到請帖,但她實在好奇得緊,想來見識一番,才央著麻衣雪一行人帶上了她。

更何況,阿眠在哪裏,她也要在哪裏!

崔景行往前一步,他好似沒有看到眾人或打量或好奇或鄙夷的目光,神色泰然自若,笑吟吟地道:“小可雖不通武功,但還算走運,自然也是接到了請帖才來的。”說著拿出一封青色的請帖,眾人不禁有些訝然。

說起來,崔景行也沒有想到自己會收到請帖,思來想去,好像也只有自己崔家子的身份值得別人對他高看一眼?

不過,不管自己是因為什麽原因受邀,他倒是樂意之至。他和盧胭抱著一樣的想法,畢竟難得出來一趟,怎能不來見識見識傳說中的天上仙京?

梁彎又道:“你便罷了,這個小姑娘難道也有請帖?”說著,她似笑非笑地看著盧胭,“小姑娘,這裏可不是什麽仙宮秘境,一不小心可是要被大蟲子吃掉的哦。”

盧胭感受到她的敵意,大概也能猜出她所謂的“大蟲子”是什麽,剛想說話,便有一道聲音插了進來:

“阿彌陀佛。這位小姑娘可不是什麽平平之輩,她可是以一人之力廢了極樂之地豢養的所有蠱蟲,梁姑娘可未必是她的對手哦。”

這道聲音一出,阿眠等人便見一顆鋥亮的光頭自人群中冒出,小和尚波旬低低念著佛號,一雙明亮而銳利的眸子似笑非笑看著他們。

阿眠早在上山之時便發現了波旬,在此時見到他也不覺得奇怪,畢竟以他修為之高,若是借不到請帖才說不過去。此人說到底和自己也沒什麽仇怨,他便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只是沒有想到,他會主動冒出來,提起極樂之地的事。

崔景行一想起盧胭差點命喪火海的事,就忍不住怒氣上湧:“我妹妹只是一介女流,萬萬比不上大師手段狠辣。敢問大師,那紅夫人不是大師所殺,極樂之地不是大師一把火燒毀的?”

眾人愕然。紅夫人算得上一方霸主,極樂之地被毀的事早就傳遍苗疆了。但對於到底是誰殺死紅夫人、繼而燒毀極樂之地,卻是眾說紛紜。波旬的存在如一尾魚兒游入大海,就像從未出現過一樣。

人們震驚地看著這個年輕俊秀的小和尚,議論紛紛地打量著他,這邊有人低聲道:“看起來不過十七八的樣子吧?”

那廂又有人道:“紅夫人門下,再算上那些鼎爐,可死了不少人……居然是個和尚幹的?”

波旬由著眾人打量,甚至頗為享受這一刻。他面容稚嫩,掛上笑容就是一個純稚可愛的小沙彌,但仔細一辨,眉目行止之間卻有一抹鋒銳的戾氣,一時竟有些正邪難辨。

直到享受夠了眾人的目光,波旬這才不慌不忙地對崔景行道:“小僧為民除害,燃的是心中火,燒的是罪惡林,行的乃是菩薩道,持的是赤子心,沒有什麽不可承認的。”

一出手便殺了這麽多人,居然好意思說自己行的是菩薩道?

崔景行被這厚顏無恥的一通辯白堵得瞠目結舌,心直口快的梁彎更是冷笑了幾聲。眾人見他承認了此事,不由又是一陣嘩然,看著他的眼神都戒備了起來。

自己的地盤上突然出現了一個武功高強,卻不知是敵是友的高手,大家自然頗為忌憚,更不用說苗人本就排外,對這個不明身份的小和尚也多了幾分懷疑。

這時,錦幃之後傳來寥落幾下掌聲,清冷的聲音再度響起:“小師父年紀雖輕,行事卻別有風格,依我看倒是比少林那群老禿驢痛快得很。”白鴆的嗓音悠悠淡淡,隱隱含著一絲諷刺的涼意,讓人弄不清她這句話究竟是誇是貶。

雷聲大道:“奇也妙哉!一個和尚在我苗疆大開殺戒,算哪門子的菩薩道?我一個不懂佛啊道的都替你們菩薩羞紅臉!還有一個顛倒黑白,胡言亂語的,你叫人家少林寺的大和尚老禿驢,那你叫這個小和尚作什麽?小禿驢不成?哈哈哈哈哈!”

阿眠低聲在攖寧耳旁道:“這雷聲大不光聲音大,人倒也挺有意思的。”

薄薄的暖意撲在耳邊,裹挾著一抹松風冷香,攖寧只覺耳朵有些癢癢的,不由離得遠了一些。

阿眠看了他一眼,好笑道:“你離我這麽遠做什麽?我又不會吃了你。”

過了好半晌,攖寧抿了一下唇:“嗯。”

阿眠早就忘記自己剛才說過什麽了,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你‘嗯’什麽?”

攖寧一板一眼道:“確實有趣。”

阿眠被他逗笑了,實在忍不住上手揪了一下他耳朵。攖寧麻麻的耳朵仿佛觸電了一般,他警惕地看了阿眠一眼,背過身去不理他了。

大殿中,有人聽了雷聲大的話卻道:“紅夫人本就作惡多端,誰不知道她拐了不少男人回去當成鼎爐養蠱,這小師父殺了一個大惡人,我看未必不是件好事。”

雷聲大道:“紅夫人作惡自有人收拾,他小和尚難道就該開殺戒?你吳海雪養的老母雞偷我家的菜園子,我把你家雞鴨狗豬全都殺了可成?”

眾人哄然大笑。

名叫“吳海雪”的瘦高男人乃是含碧峒的峒主,少年時以“雪海盜俠”聞名,輕功卓絕。然而這個“俠”字卻是他自己加上去的,畢竟“盜俠”的名聲不怎麽好聽,他平素也最忌別人在他面前提起“偷”之一字,便是他家老母雞偷別人的菜園子也不行!

“你少含血噴人!這紅夫人座下的也都不是什麽好人,個個天天打扮得花枝招展,舉止輕浮,不知坑害了多少無辜男人,死有餘辜!”

話音剛落,一抹銀光如長虹貫日淩空飆來,吳海雪看到之時,只見銀光拖出的長尾一閃而過,“錚”的一聲牢牢嵌入他耳畔一根廊柱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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