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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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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 楊慎交去了蘇彥伯的宅子裏, 帶上重禮答謝蘇彥伯。

而李長寧則是想到了武瑤兒,武瑤兒被關押在死牢, 過兩日便會被處決,李長寧忽然來了興致,打算去獄中會會她。

“公主,天牢乃汙穢之地,我們還是不要去了吧。”丁香勸道, 她也不知道李長寧怎麽就想去牢裏看看武瑤兒。

“無妨,讓她死個明白。”李長寧見武瑤兒,當然有她的一番打算。

牢獄裏的武瑤兒穿著囚衣,素面朝天,不再光鮮亮麗。自打她出事被收押天牢之後,沒有人來看過她,丈夫薛崇簡沒有,父親武三思和哥哥武崇訓也沒有來。

她心如死灰地坐在角落中, 恐懼之後只剩下冷笑,骨肉親情都是假的,他們這時躲都來不及,怎麽會來看她。

可武瑤兒沒想到,這時有人來看她了,不是別人,竟然是她恨之入骨的李長寧。

“方城縣主,別來無恙。”李長寧嘴角蕩起冷凝, “哦,不對,你已經被廢去封號,是個囚犯了。”

“李長寧,你的命真硬啊。”武瑤兒側頭看見李長寧時,滿臉的憤怒和不甘,面目如同怨靈般猙獰。

“是啊,此時我還能好端端站在這兒,看牢籠裏的將死之人,心情大好。”李長寧眼角一彎,笑意更濃。

武瑤兒忽然如同餓狼般沖了過來,雙眼直勾勾兇悍瞪著李長寧,她雙手握住了牢門鐵桿。這幅兇神惡煞的樣子,著實把丁香給嚇了一跳,丁香忙後退兩步。

而李長寧非但面無懼色,還微笑著向前走了一步:“自取死路,怪不得我吧。”

“李長寧,都是你,都是你把我害成今天這個樣子!”武瑤兒破口大罵,雙眼布滿狠辣的血絲,“是你搶走了楊慎交,搶走了原本該屬於我的幸福!你這個不知羞恥的賤人,奪我所愛,毀我終生,不得好死!我武瑤兒做鬼都不會放過你!”

李長寧眼角微微抽動:“瞧你這喪家之犬的樣子,除了歹毒咒罵,還能做些什麽呢?你罵得越難聽,我反而越歡喜。”

“你,你!你這個賤婦,只會憑借姿色勾引人心!”武瑤兒全身氣得直嘚瑟。

“你才是賤婦!我們國公從頭到尾都看不上你!”丁香忍不住還嘴。

李長寧做了個手勢,示意丁香不要插嘴,她好歹是李唐長公主,怎能和武瑤兒自降身份之流對罵。

“說你蠢,你還真是蠢得無可救藥。所以到頭來,你自尋死路,而你聰明的堂兄武延秀,卻能踏著你的屍骨,重見天日。”李長寧淡淡道,這才是她來見武瑤兒的真正原因,她要試探出一些真相。

“武延秀,武延秀!”武瑤兒喚了兩聲這個名字,恨得牙癢癢,“他也是個賤人,竟然會出賣我,去救你求功!”

“你可別汙蔑好人,武延秀是救我的恩人,父皇已經賜封他為淮陽王,永留長安。”李長寧故意言語相激,漫不經心地笑了笑。

武瑤兒一想到自己橫豎是死,不如拉武延秀做個墊背:“哈哈哈,你以為武延秀真心相救你嗎?以前那些對你算計,可都是他出謀劃策,他心裏比誰都要恨你,恨不得你死!”

果然,李長寧就知道武延秀不是什麽好東西,只不過但憑武瑤兒片面之詞,沒有任何證據,不可能將武延秀一同治罪。至少,在這件謀刺李長寧的事件上,武延秀只有功並無過。

“好了,作為故人,我也來送了你一程。你就等著好好上路吧。”李長寧沒有閑心多和武瑤兒糾纏。

“李長寧,你站住!別以為我死了,你就能好好過!我不會放過你,死後化成厲鬼也要一直纏著你!我要看著你下場比我更淒慘百倍!”

“可惜,你看不見,別自欺欺人了。”李長寧甩下這句話後,不再理會武瑤兒臨死前瘋狂的咒罵聲,從容淡定地離開了牢獄。

丁香滿臉憤憤難平:“公主,那個武瑤兒嘴巴真毒!”

李長寧不慌不緊便吩咐了牢獄,堵住武瑤兒那張臭嘴:“那就讓她憋著,難受。”

……

楊慎交來到蘇宅,探望蘇彥伯的傷勢,親自答謝蘇彥伯。

書房案幾左右,楊慎交與蘇彥伯相對而坐在軟墊上。楊慎交帶來了今年剛出來的的新茶,為蘇彥伯煮茶品茗。

“多謝兄長看望,傷勢已無礙,再修養些日子,便能痊愈。”

“賢弟的恩情,我銘記於心。”

楊慎交專註地煮著茶,控制火候,每個步驟都進而有序,非常有講究。

“勞煩兄長為我煮茶,其實不必這麽麻煩。”蘇彥伯平日喝茶,都是隨便泡泡就喝。

“哈哈哈,不麻煩,就算一輩子為賢弟煮茶,我也情願。”楊慎交打趣笑道,語氣故意透著些暧昧不明的意味。

蘇彥伯頓時大怔,冷冷看著楊慎交,臉色一紅:“兄長又在說笑!”

楊慎交擡頭看了眼蘇彥伯,到底是皮粗肉厚放得開:“誰讓賢弟害羞起來的樣子,如此可愛呢。”

“……”蘇彥伯啞然,也不知說什麽回擊楊慎交。

“賢弟也老大不小了,如今功名在身,得以重用,也該成家立業了吧。”楊慎交這個做兄長的,想來也不知道該送蘇彥伯些什麽大禮,畢竟蘇彥伯不貪財不貪色,就想著該為蘇彥伯的終生大事操操心。

“我,我沒想過這件事。”蘇彥伯喉嚨哽住。

壺中水二沸,楊慎交手持勺子悉心攪動水逆時針成漩渦,再將新茶葉緩緩註入壺中:“男兒成家立業是人生大事,以前沒想,那就現在好好想吧。”

蘇彥伯顯得面色為難:“兄長啊,我們……還是換個話題再說吧。”

楊慎交挑眉輕笑:“難道賢弟活這麽大,就沒有一個讓你動過心的女子出現嗎?”

“沒有。”蘇彥伯動了下嘴唇。

“唉,為兄該說你說你好呢!”楊慎交恨鐵不成鋼地白了一眼蘇彥伯,“你啊,得娶妻生子了!”

“不急,我覺得一個人也挺好的。”蘇彥伯額頭上直冒細汗。

“那我幫你尋一門好婚事,如何?你要是信得過為兄的眼光,這門婚事包在我身上。”楊慎交一面說著,一面不緊不慢地調制茶湯,加了主料、配香,茶香溢出散發,屋子裏都是淡淡的香氣。

“這……”蘇彥伯見楊慎交關懷備至,也不知該如何拒絕,“還是不勞煩兄長了,我想慢慢等待命中有緣之人。”

楊慎交癟癟嘴,無奈地看著楊慎交:“你啊,真是天生對感情遲鈍!這大好的天下,不趁著自己還年輕,好好風花雪月一番,不懂珍惜!”

待茶水色香味俱佳之時,楊慎交將茶水斟入杯中,稍冷片刻,再端給蘇彥伯。

蘇彥伯接過茶杯,解開杯蓋,閉上眼嗅了嗅茶香,再品嘗,齒留餘香,回味無窮:“這一定是我喝過最好喝的茶。”

“那你可要畢生難忘哦,哈哈哈。”

“呵呵呵,兄長親自為我煮的茶,自然是畢生難忘。”

李長寧在離開天牢後,沒有回國公府,而是入了宮,她想著該如何言詞勸父皇,封賞武延秀是可以的,但不能將他留在長安。

剛入宮門口不遠處,李長寧聽見有人高聲道:“臣見過長寧公主。”

李長寧側頭看向那人,他衣著官服,樣貌和氣宇皆不凡,看著有點眼熟,可她不記得了:“你是?”

“在下考功員外郎崔湜。”崔湜朗聲道,彬彬有禮向李長寧一拜。

崔湜?李長寧想起來了,多年前與李隆基等人的詩歌宴會上,崔湜的文采令人記憶猶新。只不過再後來李長寧沒有怎麽見過崔湜,今日得見,只覺得他愈發風姿颯爽。

崔湜出身博陵崔家,是中書侍郎崔仁師之孫,戶部尚書崔挹之子……原本名門望族,不過在武皇時代,崔家遭受了打壓。

李長寧還記得他一個原因是,當時李裹兒對他念念不忘了好一陣子,後來又嫌棄了崔湜官品低微。李裹兒心高氣傲,連武三思的兒子武崇訓都看不上,又何況是崔湜了。

“原來是崔員外郎。”李長寧微微點頭,打了招呼後也沒什麽可說的,就走了。

如今朝中迎李顯覆位的大功臣桓彥範執掌朝政,崔湜聽命於桓彥範。不過桓彥範反對韋皇後垂簾幹政,又與武三思素來不和,桓彥範擔心武三思會向聖上進讒言,於是指派崔湜到武三思身邊打探消息。

崔湜是個八面玲瓏的人,他討喜的手段可謂是到達了一種境界,很快得到了武三思的歡心。

武三思見崔湜儀表出眾,才華橫溢,私下把他引薦給了上官婉兒。上官婉兒貴為昭容,深得李顯的疼愛,武三思擔心時間久了上官婉兒會拋下跟他的昔日情分,於是又送上崔湜伺候婉兒。

當李長寧到甘露殿求見中宗的時候,李顯正與幾位妃嬪在大殿裏玩游戲。李顯雙眼被黑布蒙上,他四處抓著樂著,年輕美貌的妃嬪們就笑著跑著。

李長寧走上大殿看到這一幕,頓時心裏有些發涼,朝堂現在四分五裂,各種聲音層出不窮,父皇倒是很有閑心,還在這兒玩這種游戲。

有那麽一種強烈的感覺,李長寧目光微瞇,父皇根本不合適坐在龍椅上,他不是個明君聖主。

李長寧當然希望自己的父皇能坐穩這個龍椅,一家人享盡榮華,可事實就是這樣的,父皇即位後,幹了不少荒唐事兒……當然她的母後韋氏也不甘落後。

那個曾經在夜華宮裏,關心疼愛她的父皇母後在得到天底下最大的權力後,像是徹底變了個人似得,變得李長寧只感到陌生。

韋皇後陷害排擠那幫反對她幹政的有功之臣,而唐中宗當然是向著皇後的,也開始猜忌起輔助他的臣子來。且不說那些臣子心裏是怎麽想的,李長寧有時候想想都覺得心寒。

難怪前些日子,李長寧在見到大哥李重潤後,大哥說不願再回到這個宮裏,還說母後並不是真心需要他的。

李重潤給李長寧的親筆書函,李長寧回來後就轉交給為皇後了,至於那書信上寫了什麽,母親看了沒有提,李長寧便不得而知。

中宗對韋皇後的寵愛到了讓人難以置信的地步,因為韋皇後喜歡武三思,所以李顯愛屋及烏,居然也偏寵起武三思來。李顯毫不在意,自己的愛妻與武三思之間做了些什麽。

李長寧甚至開始懷疑起,父皇是否真的是深愛母後的,也許正如母後所言,他們現在是密不可分的親人,但是無關乎愛情了。

總之他們這種混亂而病態的關系,李長寧已不知該用怎樣的心態去對待,她改變不了什麽,唯有眼不見心不煩。

“別跑啊,你們躲著朕,朕怎麽能找到你們?哈哈哈,過來啊。”

“聖上,我在這兒呢。”

“聖上,你背後有人哦。”

“愛妃,我來了!”

李顯作勢這麽一撲,把抓到的人抱在懷裏,嘴上樂呵呵笑個不停,他很享受於這樣的生活。

“長寧拜見父皇。”李長寧的聲音有些冷。

李顯楞了下,松開了手,扯下蒙著雙眼的黑布,又和嬪妃們哈哈笑了起來:“原來是長寧啊,朕的乖女兒。”李顯給了李長寧、李裹兒特許,她們姐妹可以隨意出入皇宮宮殿任何場所,無須通報。

“父皇,女兒入宮,是有事與你商量。”

李顯雖然不是個明君,但對兩個心愛的女兒是好得沒話說,連連點頭:“好,好!那……你們都先退下吧,朕和長寧說說話。”

“哼,陛下——”

“掃興。”

一眾佳麗癟了癟嘴,都退下了。

李長寧正欲勸說李顯,想個理由把武延秀弄出長安。而這時候,張柬之與桓彥範兩位宰相急著求見中宗。

宰相求見,必定有朝中大事,於是懂得分寸的李長寧就沒有急著開口,讓父皇先見兩位宰相。

“父皇有朝政大事,女兒先且回避。”李長寧懂得規矩。

“哎呀,不用了,來,就坐著吧。”李顯不以為然,似乎在他的心裏,他的天下不僅是自己的,也是妻子和兒女的。

李顯懶洋洋地見了宰相,張柬之、桓彥範步入殿來。

“臣參見陛下。”兩人擡頭又看了眼李長寧,“長寧公主也在啊。”

李長寧只覺得有些尷尬,就友好地朝他們點了點頭。

“你倆急著來見朕,是為何事啊?”李顯高聲問。

張柬之與桓彥範互相遞了個眼色,似乎都催促這對方稟明中宗,李顯不耐煩地道:“有何事,說啊!”

“稟聖上,這是洛陽令韋月將的上告書。”桓彥範表情不大自然,手上拿著個折子。

“一個小小洛陽令的上告書,犯得著你們兩個宰相專程跑來這兒求見,呈給朕?”李顯感到驚訝。

桓彥範臉色憋得發紅,躬身上前,將折子遞給了李顯。

“哎呀,有什麽好看的。”李顯做了個手勢,讓一旁的內侍接過桓彥範手裏的折子,“讀來聽聽。”

於是內侍當眾宣讀奏折,張柬之、桓彥範皆瞪大了眼,似乎沒想到李顯會讓人讀出來。

武三思與韋皇後私通,朝野上下早就鬧得沸沸揚揚,大臣們也不知道中宗是知道還是不知道,看著中宗處之泰然,他們也不敢輕易揭發這件事。

就算是宰相想用這件事大做文章,逼迫皇後被廢,可轉來想想,只怕有人告訴中宗後,中宗第一個要出發的不是武三思,而是告發之人!若是中宗處罰武三思,那豈不是承認自己被戴了綠頭巾,龍顏盡失。

所以張柬之等人不想做著費力不討好之事,不過洛陽令韋月將卻是條漢子,他覺得宗族出了個這樣無恥的皇後,是奇恥大辱,竟然不顧死活上書告發。

就算是死,韋月將想著,皇帝肯定受不了這樣的大辱,武三思私通皇後,必定也難逃罪責,武三思被處斬而韋皇後被廢……所謂韋月將如此做,也是抱著必死的決心。

宦臣將告發的內容讀了出來,聲音越來越小:“梁王武三思卑劣無恥,私通中宮……臣叩請聖上查明真相,重振朝綱,肅清宮闈……”

在場所有人的臉色都變了,李顯的臉色變得透綠透綠,火冒三丈。

李長寧只覺得腦子裏炸成了一片空白,這,父皇令人這樣讀出來,聽在耳裏著實難看到了極點。連李長寧都自覺羞愧難當,她怎麽會有這麽個父皇,以及這麽個母後!

簡直是一場宮闈鬧劇,大笑話!如此傳出去,這中宗和韋皇後的顏面真是……一言難盡。

下面站著的兩個宰相都低著頭,大氣都不敢出,他們也是費了好久的決心,才商量著一起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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