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晨累癱了。

他很無語。

不知道月聽大人最近是發了什麽瘋，不就是暫時借走了她一塊聚魂玉嗎？至於天天都支使他幹一些臟活累活嗎！

她甚至還解開了束縛住貓樓原貌的禁錮，讓他把上到十八層，下到九層的藏書塔裏的所有的書都拿出來晾曬！

這樣一來，連休息的時間都沒了！

太沒有人性了······

剛剛因為把月聽誤認為是男人而總是愧疚不已的林晨，通過這幾天他這慘絕人寰的經歷，終於悟出了一個道理——

永遠不要被別人的性別蒙蔽住雙眼！就算月聽是個女人，她本性還是那個黑心的“老板”！他再也不能繼續忍氣吞聲了！

想通了這一點，林晨擼起袖子準備找月聽“談判”，他要爭取自己休息的權利。

可剛剛沖到貓樓一樓的櫃臺前，門口的風鈴又突然“叮鈴”響了一聲。

又來“特殊”的客人了麽？

“小晨晨，接客。”月聽把頭從一堆破書前擡起，換上了她那副標志性的人畜無害的笑容。

林晨頓時洩氣，他知道這些客人的重要性，也許哪一個小妖靈需要處理的事件可能就和他要找到的那樣東西相關。

“小晨晨，接客。”奶聲奶氣的聲音，是水凰站在一邊的書架上故意氣他。

林晨早已對水凰的挑釁免疫，他對著水凰豎了一個中指，然後走到了門前。

這是一個模樣妖媚的年輕人，勾魂的桃花眼下點綴著一顆淚痣，秀氣的鼻梁搭配著微抿的薄唇，若不是他那頭亞麻色的短發，林晨真的差點兒以為這是一個標志的美人。

不自覺地咽了一下口水，林晨上前引路：“月聽大人在這邊。”

這人走到月聽身前，對著月聽作了一個揖：“太陰星君，聽聞只要能成功走進您的貓樓，就代表著與貓樓有緣，您也會通過條件互換實現有緣人的願望。”

“沒錯。”

“可我身無長物，不知該用何與您交換。”

聽了這話，月聽露出了一個玩味的笑容：“豐沮玉門，有樹名曰空桑，三千年長成，六千年化靈。得之，民心可向；食之，壽達千歲。聽聞二十幾年前玉門山中似乎就生出了這樣一只靈，不過後來又聽聞這靈跟著一個人類跑了。”

“什麽！空桑樹靈嘛！”聽了月聽的話，水凰突然從一旁高高的書架上飛了下來，圍著這人飛了幾圈，“嘖！這香味，嘖！這靈氣，這就是空桑樹沒錯了！”

“月聽月聽，你就讓他用自己的身體來換願望嘛！我好久都沒有在靈樹上睡過一次舒服覺了，太懷念這種感覺了！”

看到這只水凰，再聽到水凰說的話，這人的眼前一亮，小心翼翼地問道：“星君大人，我願用本體為水凰大人提供棲眠之地，可以就用這個條件來換嗎？”

月聽似乎是琢磨了一會兒，然後堅定地拒絕了這個提議：“不行，柏塘，你的願望可是非常難辦，就讓水凰睡你幾次，我這生意也太虧了。”

“您為何知道我叫柏塘······是了，有了這貓樓，這世上有什麽事情是星君月聽不知道的呢？”柏塘搖頭苦笑，“既然您已經知曉我的願望，那不妨再聽聽我的故事吧，聽完之後，您再決定要我的什麽。”

“好啊。”

在極西之地，莽莽山林間，豐沮玉門那無人可攀的山端，柏塘孤獨地站在山頂的風雪之中，眺望著遠方。

這座在大荒中巍峨的山脈，千萬年來幾乎一直都是杳無人煙，只有在每年的立冬，山中野生的軟兒梨成熟後，才會有零星的采山人從遠方翻山而來采摘成熟的果實。

只有在這時，柏塘才會感覺到，他在活著，就像這些采山人一樣，他渴望能和這些人說說話。

可在山中已經修煉了三千年還沒有化形的烏鴉老伯卻告訴他，他和這些人其實一點也不一樣。他是空桑神樹歷經九千年的風雨才修煉出的靈，他擁有著望不見盡頭的生命，但這些人的生命如若微渺的蜉蝣，百年時光就會行將就木。

他不應該和這些脆弱的人類扯上任何關系。

牢記著烏鴉老伯的告誡，柏塘已經在這裏生活了十年，除了一些因為好奇空桑之靈的樣貌來圍觀他的小妖怪，他沒有和來過這座山的其他生物說過一句話。

但這時，他的目光卻凝聚在了山間一個和他年紀差不多大，但正艱難攀登著山峰的男孩身上。這男孩身上背著一個極大的包，遠遠看去，就像一個球，而且總會讓人擔心他下一秒就會被這巨大無比的包壓倒。

果然，當他走到了一處雜草叢生的地方，他真的被腳下的蔓草絆倒，把自己摔了個底朝天。而巨大的包也重重地壓在了他的身上，使他久久地都爬不起來。

山頂的柏塘終於忍不住了，他身形一閃，閃到了男孩身前，伸出細嫩的小手對他說：“把手給我，我拉你出來。”

男孩艱難地從他的背包下抽出了自己的一只手，舉給柏塘，用哭唧唧的聲腔道：“太好了，在這個鳥不拉屎的地方居然還能遇到人。”

終於從巨大的背包下解脫了出來，他罵罵咧咧地拍了拍身上的土：“恩人你好，我叫欒飛宇，大恩不言謝，”男孩擡起自己臟兮兮的小臉，感激地看向解救他於“苦難”的恩人，“等以後······不對！你··你··你···你真的是人嗎？”

欒飛宇睜大了自己的雙眼，他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從來都沒見過這麽漂亮的小姑娘——比他小一些的年紀，一雙似笑非笑的桃花眼，下面點綴著一顆淚痣，晶瑩透亮的皮膚襯托著紅嫩的雙唇。最主要的是，這女孩在冰天雪地之中竟然穿著一身單薄的白色長袍，這種搭配怎麽看怎麽透著一股子詭異。

想到自己在課堂上偷偷看過的恐怖小說，欒飛宇有了一個大膽的猜想：“你——你不會是妖怪吧，這裏荒山野嶺的，連樹林都被雪蓋著，你應該不是什麽樹妖···樹妖應該都冬眠了，難道是雪妖？”

柏塘不說話，他轉身就走。烏鴉老伯說了，他不能跟人類扯上關系，下來救他都是自己因為無聊太久而破例了。

“餵！你別走呀！”欒飛宇想，這妖怪長得這麽漂亮，不僅沒吃他反而救了他，應該是只好妖。那這樣的話，豈不是可以向他打聽一下那個傳說了？

想到這裏，他快跑了幾步，追上柏塘的腳步向他搭訕：“餵，小美人兒，你既然救了我，那不如幫人幫到底唄，這樣我也能好好地對你報恩呀，以身相許也成，我覺得我還挺帥。”

人類都是這麽無賴和自戀嗎？柏塘想，他好奇地停下離開的步伐，打量著眼前的這個人。

呃，雖然是比以往見過的那些采山人更俊朗些，但這滿臉是灰的臉，一頭鳥窩似的頭發，黢黑的面容再搭配上咧開的一嘴白牙，還沒他那只活了一千年剛化成人形的牦牛鄰居帥呢。

真不懂人類的審美。

“醜。”留下一個字，柏塘擡腳繼續走。

欒飛宇感覺自己受到了打擊，這還是從小到大第一次有人說他醜，才離開城市爬了三天山，就讓他變醜了嗎？左右看了看，他找到了路旁的一處積水，從積水裏看了一下自己的倒影，欒飛宇嚇了一跳，他啥時候變得這麽邋遢了！

“小美人兒！你聽我解釋！我本來不長這樣啊！”他立馬又追上前，從兜裏掏出了一瓶礦泉水，對柏塘道：“你等等，等我洗完臉你再看一眼。”說完就用礦泉水給自己洗了一把臉。

“你看，現在怎麽樣。”欒飛宇再次擡頭，看向柏塘。

似乎···洗完臉後，比鄰居家的牦牛大哥好看了？柏塘歪頭，想了想他見過的那些妖怪小夥伴，眼前這人的樣貌應該算是好看吧。

不過，這跟他又有什麽關系呢。

柏塘還是擡腳就走。

“別走啊！”欒飛宇洩氣了，這真的還是第一個見了他樣貌後轉身就走的“人”。“我都告訴你我名字了，起碼你也得讓我知道你叫什麽吧。”

“柏塘。”柏塘頭也不回，然後突然想到好像烏鴉老伯曾經叮囑他，萬一哪天不小心跟人類說話了，一定要記得刪掉那人的記憶，否則會給自己留下禍患。於是他又突然轉頭，回道：“你過來，我要刪掉你記憶。”

“啥？”欒飛宇頓時嚇了一跳，離開柏塘三米遠，“你還真是妖怪啊，還能隨便就刪人記憶？”

“嗯，你過來，配合一些，我不會讓你難受的。”

欒飛宇搖頭：“隨便刪人記憶可是不好的習慣，看你年紀這麽小，應該是個修為不深的妖，萬一你法術用錯了把我變成白癡了怎麽辦，不好不好。”

欒飛宇眼睛一轉，又說：“不如這樣吧，你先幫我在這山中找個人，等找到了他，你再刪掉我記憶也不遲，反正早刪晚刪都一樣，我怕你刪早了會讓我忘記來這裏的目的。”

柏塘想了想，他確實沒有真的使用過記憶清除術，萬一自己發揮失常多刪掉了一點，這人估計就白來了。“也好，”柏塘回答，“你想找誰？”

“空桑樹靈，你聽過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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