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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7章 、文森特:祈神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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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醒了嗎?

沒醒。

第幾天了?

記不清。

暗無天日的空間內,日覆一日觀看操縱棋盤上的棋子,看他們如何在我的指引下相互博弈。

有時候沒有察覺到自己只不過是他人消遣樂趣的棋子們反倒也能給出些新的精彩。

溯世書看得多了也會倦,倦了推開棺蓋,擁她睡一宿算一回好眠。

夢裏凈是過去的舊物。

棺木靜靜躺在倒映著星空的黑鏡之上,我戳戳那張沈睡的臉,和她小聲說悄悄話。

有些事萬一被瑟爾維婭聽見可不好。

沒有任何預兆,今夜我又夢回查尼亞一役。

伊薇爾倒在鮮血勾畫而成的陣法中央,全身掛滿自己劃出的刀口,一把匕首插在心上。兵馬四散,繞她遠去,留下失血導致的如紙蒼白,和她身下可怕的血溝。

神明在不遠處攪的天昏地暗,失去枷鎖的黑暗神攜積澱了不知多少年的仇怨向光明展開她的報覆,忘記了死相慘烈的女兒。

我間接害死了伊薇爾,她不可能會擅自召出瑟爾維婭。可是布蘭奇不會騙我,他告訴我的定然是他認為的真相。

那麽,誰騙了布蘭奇的眼睛?

手中的軀體輕如羽毛,她的鎧甲早因神壓粉碎。將地上的人抱起時,我華麗的外袍沾滿了她的鮮血。

用手帕擦幹凈她的臉,我望向懷裏的伊薇爾。她如果活著,一定不願意我這麽碰她,說不定還會把臉一沈,將刀架在我脖子上生氣。

“走了。伊薇爾你看,你帶來的那些家夥都靠不住,最後還不得靠我這個仇人收屍。”我自說自話,將她抱回後方陣線,“是不是很諷刺。”

布蘭奇問我打算怎麽處理伊薇爾·萊諾,叛軍首領,異端之首。

“你覺得我該怎麽處理,布蘭奇。”我敲叩幾案數下,嘆息一聲,吩咐道,“讓膽子大的侍女替她洗幹凈,換上她以往的衣服……我先前備下的那套紫水晶造成的棺木,沒想到另有主人。”

世事交替,誰也說不準下一刻會發生什麽,每一任教皇從上任之始便會著手籌備自己的葬禮。我費盡心思為自己找來一塊不錯的原料,命工匠鑿做棺槨,竟然有日拱手送了一個想也沒想過的人。

伊薇爾比我要小上好幾歲,倒是讓她先用上了。

透明的棺蓋很方便,只要我想,隨時可以看見她的容貌。最讓我訝異的是,她的屍體沒有因死亡變得發臭難聞……甚至沒有任何一絲腐化的跡象。畢竟流著神明一半的血脈,總有其過人之處。

日久天長,那一道道傷竟然自己愈合了。

“早安,伊薇爾。”

早安。

我每日起床後朝棺材內望一眼,甚至以為她隨時能夠醒來。

查尼亞一役後,蘭頓陷入了不可扭轉的混沌,每日分裂叛亂的消息堆積案頭,壓得我徹夜難眠。從那時候就養成了一個不好的習慣,如果哪晚難以入眠,我會推開棺蓋翻身進去,與她擠一晚上。

冰涼的觸感莫名安心。

對我來說,這樣的伊薇爾可以容我吐露所有不可見光的秘密,任我為所欲為。

可我還是更喜歡她活過來的模樣。

某日維斯帕進宮,他一向來去無蹤,侍衛從來攔不住他。等我深夜回到寢臥,才發現他跪在棺材旁,雙手扒在棺蓋上不可置信地望向棺內人。

聽見腳步聲,維斯帕轉過頭,奸猾一笑。

“我就知道,哪裏都找不到她,肯定被你帶走了。”

我不急著接下一句,想聽聽這個廢物兄長還有什麽廢話想說,於是立在原地欣賞。

“真沒想到,連你也被我騙了。”他瘋瘋癲癲地扯了個笑臉,“所有人,所有想要玩弄我的人,擺布我的人……活該被我玩弄。”

維斯帕的話越說越不著邊際。

“有朝一日騙過教皇陛下,我實在不勝榮幸!”

伊薇爾的死與他有關,我連想都不用想,腦中自然蹦出了這個答案。

混淆布蘭奇視線,是他的手筆。

我走到棺木旁側,□□坐下,好聲好氣地問:“來,說說看,哥哥,你都做了些什麽?”

維斯帕貪戀地望著棺內的伊薇爾。

毫無掩飾的狂悖。

“想碰她嗎?”

維斯帕擡起頭,凝視以言語相誘的我。

我此時一定像個可怕的魔鬼,捕捉到一絲人心的欲望也不肯放過。

他點點頭,眼中寫滿純稚渴望。

“那就說說看。”

維斯帕從頭開始講,告訴我他如何找到敢接暗活的學徒,如何用石膏拼湊,做出一個祭壇,如何巧妙利用光線與帳篷火堆的設置,請來鄰城游手好閑的青年,瞞天過海,借地勢之便,造出軍隊經過且駐紮的跡象。

他說著說著不時看一眼棺材內的伊薇爾,嘻嘻笑起,皆是眷戀。

不愧是休伯特家的後裔,在耍陰謀詭計上天生有旁人難以企及的稟賦。

“我想讓殿下留下來,永遠留下來,原來如此簡單。”維斯帕興沖沖地,帶了炫耀的意味,“老弟,你留不住的我留住了,她再也不會離開。”

他故意營造了黑暗神出世的假象,借我的手引神明之鬥,報覆不公的命運。亡於查尼亞一役的英靈死也想不到,怎麽會因愚蠢者無聊的貪欲丟去性命;我所守護的土地艱難維持的平和,正因眼前這個人徹底毀去。

他摻和了西境刺殺,引起蘭頓內戰動蕩,民不聊生,他設局攪亂決定性戰役的局勢,家國雕敝不見半分愧疚。

說完了,維斯帕期待地拽住了我的袍腳。一跪一坐,兩張相似的面容底下藏了兩幅心思。

“文森特,你該履行諾言。”

我點點頭:“是啊,該履行諾言了。”

一番的操作,解除棺木側邊覆雜的機關搭扣,棺蓋推開。

失去棺蓋對光線的扭曲,維斯帕甚至難以相信這是真人,躺在那兒的人透明瓷白,像個假人娃娃。

他激動地探身去觸,想要抱起棺木中的人,全副身心都投在了她身上。

“哢。”

我站在維斯帕身後,伸手扭斷了他的脖子。

伊薇爾仍無知無覺,睡得香甜。我一腳踢開維斯帕的屍體,看他軟綿綿地滑倒在地,覺得很惡心。

取過手帕,為棺木中的人擦了一遍又一遍方才維斯帕觸碰過的位置。

伊薇爾會氣哭嗎?會氣得故意在我腳尖狠狠踩一腳嗎?

“好了好了,不生氣了伊薇爾,以後不再讓奇怪的人碰你,我們兩個人呆在一塊。”在她冰冷的眼皮上吻了吻,我重新合上棺蓋,輕聲哼唱助眠的歌謠,“乖孩子,寶貝兒,好好睡。”

拉鈴,布蘭奇從側臥暗門進入臥室,我吩咐他將那個人形垃圾拖了出去,翌日親自動手清理,換過新地毯——原來的地方被他吐的血弄臟了。

伊薇爾不喜歡。

每日為收覆失地疲於奔命,權衡各城的部署,思考如何與割據一方的領主博弈……一樁樁一件件都在提醒我一個事實。

我是個罪人。

祈求光明嗎?

光明已死,在我被灌輸教導的信仰裏,無神可祈。更何況對於神明的施舍,即使貴為信仰之巔的教皇,我絲毫不信。

所有的願望能夠被實現,必定因為其中暗藏價碼,不平等的交易方才為神明勉強對人類的賜予。

皇城的冷淡需要一個節日來打破,所有積攢的怨氣在某個特定歡慶的節日都將洗去,迎來新的一年。

仿佛新的一年便會有新的希望似的。

實際上除了年歲流逝,什麽也改變不了。

我穿梭在沃利斯巷中,身邊的人來來去去,形色各異,多數衣衫襤褸。他們用奇異的眼光打量著我,奇怪我一個看起來似乎頂頂有錢的人來這兒幹什麽。

舊年的老人死的死走的走,一路看下來連小時候那個賣糖的奶奶也不見了,換成一個不認識的女人。

山珍海味固然美好,可我每每惶恐輾轉或者思念難耐時,來到這裏總會感到萬分安心。

這個貧民窟才是我的來處。

走過一座座破敗的民居,我嘗試從其中找到當初居住過的影子。大體的輪廓尚且留存,稻草亂塵依舊飛灑,可那些粗糙簡陋的店和光著腳丫跑過雪地的小孩,已漸漸隱入另一個不知名的幽微境界。

時間站在權位的至高點,無形號令改變一切。

我的長靴踩在深雪中,腳印深淺,綿延至遠方。

回頭看,物是人非。

轉角處忽然跳出一個衣著精致的女孩,咋咋乎乎嘴裏呼了一口白氣,看上去不到七八歲。

她邁了小短腿從通向瑪莎街那條巷子所在的方向拐進來,肯定是哪家偷偷趁著萬燈節解禁故意跑出來玩的小姐。

“欸,先生,先生!請問您知道怎麽去普利旺斯街嗎?我迷路了,繞了好幾圈都找不到出口。這裏黑乎乎的好可怕,您能帶我去安全的地方嗎,如果您能將我帶出去,我願以手鐲為報酬答謝您!”

我的手被一只軟軟的小手從身後拉住。

回身,低頭看她,我忽然想起了與伊薇爾不太和平的初遇。

一只圓絨絨的兔子強行露出門牙,惡狠狠地要咬我,她不知道自己看起來可憐巴巴一小點,根本沒有任何威懾力。

“走吧。”

將她領出危險潛藏的沃利斯巷,在普利旺斯街給她買了個糖蘋果。

“不要往人少的地方跑,小姑娘,你該回家了。”

親自送她回家或者帶回去?不了,文森特善心泛濫也不至於做到那種地步。

一個陌生小孩,與我何幹。

我已經領過另一個女孩回去了,故事的結尾並不美好。

繼續獨身逛去,穿過暖黃色燭光點亮的店鋪,聞了一路食物香氣。偶爾回頭,我看見那個小孩站在人流中時隱時現,咬著我買給她的糖蘋果。

伊薇爾,在佛薩肯的懸崖上我與你約好再帶你去普利旺斯街一次,可惜後來的每一年只有我自己一個人來。

你想來嗎?

我猜是想的。

回到皇宮已是深夜,推開正殿,步上雲階。我跪在倒數第二級雲階上,對月光祈禱:“瑟爾維婭,請聽我言——”

作者有話要說:好遼,狗文的番外也上了,還差最後一個現代篇!

嗐,時間有點緊,省去了相當一部分廢話,把最想寫的幾個場景碼了上來感謝在2020-11-1813:26:30 ̄2020-11-1818:53:13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polaris1個;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血色的六月末10瓶;妄安1瓶;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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