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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2章 、九周目毒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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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茫然地將眼睛睜開一條縫,遲鈍地接收這個問題,誰是……維斯帕?

好像並非什麽性命攸關的問題。

那麽,不用著急去思考。

你重新閉上眼,準備好入睡,額頭又被撫過。

你不耐地偏過頭,躲避溫熱的打擾,可不知為什麽,它如影隨形,躲也躲不掉。

耳畔的問詢不肯停止,“嗡嗡嗡”地惹你煩躁,你無力地擡起軟綿綿的手推開眼前那張模糊的臉。

“……走開呀,別吵了,困。”你嘟嘟囔囔翻個身,只覺得身處所在變得顛簸,雙手捂住耳朵,“見機行事不懂嗎……”

煩人的源頭還沒走,你卻醒不過來,又氣又急,連拍帶推試圖趕走身前的麻煩,手被人一把捉住。

“別動了!”

對面態度終於軟化,暫時放過你,讓你稍得安寧。

一覺天明,日落西移,隱帶霞光。

朦朧醒來,你發現自己身處一架馬車上。

睜眼的那一刻,你選擇在下一秒到來前認真裝死。

……你一定是眼神出問題了。

偷偷掀起眼皮,還是那張讓你看見會懷疑人生的臉。

“醒了就不要裝睡了,伊薇爾。”

你死死憋著氣,保持原姿勢紋絲不動,鴕鳥式逃避,內心祈禱神明垂憐,然後存了個檔。

或許現在已經遲了。

你都睡了一天一夜,請問還有救嗎orz。

你內心默然落下寬面條淚兩行。按理來說,要避免現在的情況發生,應該在昨晚的篝火慶典前存檔才對,現在才來替亡羊補上這個破洞,早落到人家手裏了,怎麽看都為時已晚。

“你打算裝到什麽時候?需要我幫你起床嗎,伊薇爾?”

你一個鯉魚打挺,木著一張臉翻身坐起,三兩下縮至角落,拉開距離警惕回望。

文森特側坐於布篷馬車簾下,陽光從他與簾子之間的間隔落下,刺得你趕緊用手遮擋,仍免不了眼睛發花,流下淚水。

你涼涼問道:“你到底想要幹什麽,文森特,三番五次地試圖帶走我,又不打算殺我,你以為貓玩老鼠呢?”

“……還是,你有其他什麽不可告人的癖好?”想起八周目的NE,你聯想到另一個可能,嘴角一抽。

他斜眼瞟來。

“精神不錯,很清醒。”

文森特沒有任何要回答你問題的意思。

你不依不撓:“現在到哪了?”

沒有回應。

你謹慎地挪動身體,擠著另一頭車框坐下,就算坐在同一水平線也要刻意與他隔開。

放眼遠眺,按你對路線的經驗,估計這兒已經出了西林,往蘭頓邊境去了。

“文森特,我再問你,我與凱撒北上的消息,是你放給亞瑟的嗎?”

“這回我單獨南下,你也故意掐好機會,就是為了親自把我抓回去,滿足你的征服欲,順便擒賊平定西境?”

“夏佐頂著父皇的身份中毒而死,與你和你好母親的規劃脫不了幹系吧?”

“……我甚至懷疑父皇最後真正的死因,不過是你自導自演的一場戲。”

“連諾亞都能親自解決,你對我有什麽下不去手的?!”

突然下巴被鉗住,硬生生合上。

文森特笑容滿面,說出來的話卻陰森。

“我勸你冷靜點,想清楚利害再說話,別讓我失望伊薇爾。”他的臉離你越來越近,“我仍為你選了一位不成熟的合作者感到遺憾,那個男孩當年只會拿火銃抵著人嚇唬,這麽多年過去一點長進都沒有。”

“……你別以為我不知道,文森特。當年你利用我一舉兩得,既報覆了眾目睽睽之下挑釁你的凱撒,轉頭又借力重傷了先前恐嚇過你的艾斯本,真是好算計。”你咬牙冷笑,毫不示弱地回擊,“你有什麽不算計?嗯?你活的就像個縝密到讓人只能敬而遠之的怪物!這輩子活該孤寡一生,誰敢和你呆在一塊,說不定下一刻身首分離!”

舊賬清算,格外傷人。

“……”文森特忽然後撤回原位,“你是這樣想的?”

“不然呢,你的生活除了算計還剩下什麽?”

他冷不丁突然問起:“啟程前去西境的時候,你已經知道了?知道了之後,還能日日言笑玩鬧,與我這個傷害了你好哥哥的怪物?”

你喉間一哽,突然收聲。

這個問題恰好是你一直以來想要遮掩的,你藏在內心最黑暗處不願面對的臟汙。

若無其事地掩去瑕疵,當作不存在一般享受來自仇人的情愛,玩弄暧昧的幌子作為武器。若是單單享受也就罷了,卻永遠在邊緣徘徊,絕不陷入其中。能獻出真摯的情感,一旦不再需要,也能迅速抽身而出。

這一點上,你與文森特有什麽區別?

文森特雙手後撐,昂起脖子肆意放聲大笑,而後猛地低聲逼近:“一邊害怕憎惡我,一邊清醒地陪我扮演逐漸沈溺的假象,伊薇爾難道不也是個怪物?”

“……”

他的反問給你心上狠狠來了一記重拳,打得你眼冒金星,不知該如何反駁。

西境那些半真半假的感情,那些暧昧不清的往事,那些生死關頭的相依,那些色彩明麗的回憶……經他這般一問,細細回想,幾乎全數否定。

褪色作了灰白。

“你演起戲來不比我差。”文森特伸臂攬住你往他懷中一帶,細語溫存,“伊薇爾剛剛問了我那麽多問題,現在我只問你一個,你也只需答這一個。”

“維斯帕·羅蘭,最初是你用來做什麽的人。”

你不可能會回答這個問題,臉部肌肉細微挪動,擺出類似於微笑的表情,可實際看總少了幾分溫度。

你聳了聳肩,玩笑道:“無可奉告,陛下手段多得很,不用逼迫我也能查出來,就像之前獲悉西林新王北上一樣容易。”

他點點你的鼻尖,好像你們是一對親密的情侶:“真當我不知道是你在背後給凱撒·卡文出主意?”

“從小到大,非要和我作對。”

“你到底在想什麽,伊薇爾?當初主動招惹我的是你,和我為敵的還是你,反覆無常得有個限度。”

文森特何需問你,憑他的腦子,經過昨晚的事,那麽明白還有他想不清楚的?

這個惡劣的家夥無非想看你的反應而已。

滿足某人的惡趣味。

“如果伊薇爾不願回答這個,那我再換一個更細致的問題。”文森特笑容漸消,面沈如水,他附於你耳邊,眼神飄向車外的風景,遙望蘭頓,“容我了解,維斯帕與諾亞被捕,這兩者之間,是否也存在什麽必然聯系?”

……

文森特為什麽會聯想到諾亞的事,你手心血液漸趨冰冷。

“據我所知,有一名叫維斯帕·羅蘭的男人,恰好在諾亞被捕的前後一段時間來到你身邊。”

四年了,他還能將當時的事連串起來。

你心中莫名恐懼。

“沒有。”你否認道。

文森特微微嘆氣,他假聲假意地輕笑一聲,道:“伊薇爾不承認也沒關系,我自然有判斷的能力。”

“我們之間的賬要是一筆筆算下來,不可能算的清楚。”

他和你之間隔著太多。

文森特欠你不少,“愛德文”教皇身份的死亡、艾斯本重傷、打壓、下毒、間接操縱導致的追殺……

可你又能好到哪裏去?

直接推動了諾亞的死亡,差點將文森特多年謀劃徹底毀去,逼他不得不親手弒父以求保全、一度險些折損來自默裏·林恩的支持、間接導致了海倫娜的早逝、促成蘭頓冬日bao亂,最後被迫放棄好不容易割來的領土,停止與西林戰爭。

你們倆似乎天生相克。

文森特終究不會放過你,不出所料,他問道:“伊薇爾,你以往像昨晚那樣對待維斯帕的時刻,心裏想的是誰?”

一句出口,初春的天氣裏,寒冰從文森特腳下蔓延,轉瞬爬至腰際。

你張開五指向夕陽欣賞,淡淡道:“別太過分,文森特。”

他在一步步擊垮你的心理防線,很顯然,他做到了。

你終於動怒。

“不過我萬分佩服你,維納亞克·休伯特。可以和仇人的女兒……或者,我也算是殺死你父親的兇手,親密無間地對面tiaoqing。”你譏諷地捂嘴笑開,學起貴族小姐的嬌怯慵懶臥於文森特膝頭,把玩他的領口繡紋,“權力是您手中的玩具,整個克帕大陸在您眼中無非一場游戲,親情可以推後,友情能夠收買,愛情僅為累贅。文森特陛下,您想好了嗎,準備如何羞辱我?將我困在籠子內巡街,還是綁在柱子上燒死……反正您對我的底細一清二楚。”

過了一個世紀,上方傳來他的話語,輕飄飄地沒有一絲重量。

“我在你眼中就是這樣一個兇惡之徒?”

你作亂的手感到危險,迅速收回,停止動作。

“那真是辛苦伊薇爾曾經在我身邊日日周旋。”

輕描淡寫的感概。

氣氛不對,你趕忙從他身上退開,卻被一把捉住砸在車內軟墊上,懵懵然正欲爬起,又被人以不可抗拒的力道死死按倒不能動彈。

“伊薇爾,你以為我會在乎維斯帕那種小人物?他值得我動哪怕一分的感情?”

“我憎惡的是你!我恨的也是你!”

“明明我和你都是怪物,憑什麽你就能擺出不通世事的嘴臉教訓我?”

“可我也是人,伊薇爾。”

“我會失敗,會悲傷,會喜悅,會痛不欲生,會徹夜難眠,會生病,會死去。”

“徹頭徹尾的一介血肉之軀。”

“可惜從沒人這樣想,連你也和他們一樣。我是身後無數人的希望與支柱,怎麽可能有我做不成的事情呢?”

文森特驟然放開你,你下意識抖了抖,向後縮起。

下一刻,不知他從哪拔出一把匕首,你驚叫,空空張大嘴巴喘氣發不出聲音。

“我是人,血肉之軀。”他割開自己的手臂,像是別人的一樣一氣呵成,伸到你面前,”你看,我也會流血。“他仿佛不知疼痛,以那樣輕松溫和的口吻緩慢傾訴。

“不是神明,不是陰謀詭計的化身,不是命運永遠眷顧的幸運兒。”

“伊薇爾,我和你一樣,是人。”

他一再強調著同一件事,沒什麽起伏,整個人卻平靜地像一片張大巨口的湖,湖面無波,死水泛綠。

“我是人。“

不吼不鬧,對他,卻已是最大的聲嘶力竭。

你大口喘息,好一會才平覆了受驚的心緒,搖頭道:“我當然知道。”

“可是,我們本來就不可能容得下彼此。”

文森特的血流下,落在你身上,沾濕了美麗的布料。

“假如你某天死了,我一定會哭,快樂的往日不可遺忘,可是我們之間,最多的卻是傷痕。”

“所以,我大概會哭著為你的葬禮鼓鼓掌吧。”

你說完去看他的臉色,感到自己確確實實有膽大包天的潛質。

文森特斂眸而笑。

“是啊,連我也看不見未來的出路呢。”

他收起匕首,用你的裙子擦幹凈手臂上的血跡,鮮血已有止住的跡象,他不打算作過多處理。

“假如我不是公主,你不是教皇,你會怎樣?”

“沒有這個可能,我們已經是了。”

“我問你,假如。”

“安穩度日。”文森特的目光轉回你身上,他的大拇指擦過你的唇角,落在色澤淺淡的唇珠上揉撚,暗示性地壓低聲線,“為所欲為。”

你禁不住一抖。

你聽懂了。

馬車外的草叢中,西林的春日雖帶涼意,冬眠的蛇類早已醒來,今日陽光給予它的溫暖已到最後的限度。

可毒蛇仍不願歸穴。

它意欲讓自己暖和暖和。

幸運地,它撿到了一根被人隨手丟棄在路旁的紫杉木斷枝。

毒蛇尾部以上壓開紫衫木樹枝的分叉處,按照蛇類的本性纏繞卷曲。太陽已經下山,冷血動物溫涼的外皮固定住一小段可憐的木枝,妄圖用它精明的腦子鉆木取火,通過覆雜摩擦找到想要索取的溫暖。

樹枝還很新鮮,才剛剛折下。紫衫木深處——木質部的導管,在蛇曲折緩慢但游刃有餘的位移中將負責運輸的水分可憐吐出。

然後被堵住。

毒蛇沈迷於這樣來替往覆的游戲,有節奏地肆意疏堵起來,紅信嘶嘶地纏住了樹枝。

紫衫木的溫度升高,隨毒蛇牽拉的方向彎曲翻轉。

馬車簾布放下,沈默地悠悠行進,吱嘎吱嘎的輪子印下左右深淺時而變化的車轍。

你回憶中變得無比遙遠的讀書年代,為你當下容量小的可憐的腦瓜貢獻了一句名言:“木直中繩,輮以為輪,其曲中規。——《勸學》”

紫衫木用它能夠制造射程五六百米長弓的良好柔韌性,承受來自各個角度的考驗。

內部火星迸濺,燒灼的墜落感延伸至樹杈末尾,盛大空茫。

它燒去紫衫木最後的倔強,整根枝條被烘烤得逼出保留活性的水分,浸在潮濕中。

熱烈逐漸過去,涼風的餘韻在熱脹冷縮的原理下使木頭震顫收縮。

你突然想起歌劇《圖蘭朵》著名選段,改一改現在恰好合適:黑夜消失,星星沈落,今夜無人入睡。

作者有話要說:今日無吐槽 ̄感謝在2020-09-0615:07:55 ̄2020-09-0717:59:57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團團團40瓶;沐雨似風10瓶;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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