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水大學家屬樓裏, 老莫夫婦吃完了午飯，正打開一邊打開電視一邊磕嘮。

“你說俊俊跟囡囡吃飯沒？”

“吃了，都這個點了，俊俊心裏有數。”老莫教授順口接道，江寄餘一個人忙暈的時候可能還不會吃飯，但是有姜可可在，那可能是記得要飯點的。

趙婆婆點點頭, 看了會電視又道，“這在外頭也不知道過得咋樣。”兩個小年輕一走，一時之間都覺得家裏頭有些空蕩蕩。

“昨天不是剛打電話說到了滬市麼？晚點兒還給寄照片過來，到時候你就可以看看了。”老莫教授手上拿著遙控器調臺，其實也是有點兒不太習慣, 不過兒孫自有兒孫福, 孩子們長大了也不可能給拘在眼皮子底下，大人們也是要有自己生活的。

趙婆婆也是一時感概，倒不是真不舒服，晚點兒回來還要搬到新房那兒住呢, 也要早點習慣，而且自己也有事情做，不是那沒有工作只想抱孫子的老太太。

不過說到孫子，趙婆婆總是避免不了想起自己的兒子和閨女女婿，在塘邊村的時候就一直打聽著沒消息, 現在回城來了, 還是沒有下落, 是死是活也不知道，都不敢深想，怕是一深想，心裏頭不舒服，難受。

趙婆婆掩蓋掉心裏的黯然，把視線放在電視上，還是看些娛樂的東西高興點，免得一閑下來就胡思亂想。

正這麽想著呢，外頭忽然傳來有些吵吵嚷嚷的聲音，而且方向似乎是由遠及近往這邊來，趙婆婆和老莫教授都沒忍住往門口看過去。

在家屬樓裏住著白天有人在一般都沒關門，因為是初春時候風還有些兒大，所以便把門掩著，正當聲音傳來過的時候，虛掩著的門當即就給打開了，剛念叨著的還在旅游的人呢就給出現在眼前。

“外公外婆。”江寄餘臉上帶著喜色。

趙婆婆和老莫教授站起身來臉上也帶上了喜意，“俊俊咋……”話說到一半忽地在另一個身影走進來的時候頓住了，一楞，隨即老兩口眼眶裏立即落下眼淚，“小璟！”

這一聲飽含著太多太重的感情，仿佛積蓄了多年的情感都在這一刻得到了爆發，讓周邊的人心裏都跟著酸了一下。

趙婆婆更是跟忽然反應過來一樣猛地沖過來一把抓住了中年男人的身體，像是懷疑眼前的人是不是真的一樣到處摸摸，眼淚卻流個不停，“小璟？真的是娘的小璟回來了麼？娘沒在做夢啊？小璟啊！”

老莫教授晚了一小步趕上來，也是跟趙婆婆一樣不可置信，激動得不行，抓著中年男人的胳膊不放，“小璟？真是你嗎？你回來了？這些年你跑哪去了啊可讓爹一陣好找啊！”

老淚縱橫，說的不外如是。

莫令璟下飛機前還有一些擔憂自己見到父母會不會不熟悉有陌生感，然而眼下看到這兩個頭發半白的老人抱著自己痛哭的那瞬，他的鼻頭也跟著一酸，在港城從來沒有哭過的男人也跟著紅了眼眶，一把將兩個老人抱住，“爹娘，兒子不孝！兒子回來晚了啊！”

這句話說的沒有半點不願，幾乎是發自肺腑的。

他心裏覺得這就是他的爹娘，不是假的，胸腔裏不斷冒出的情緒騙不了人，尤其是在抱住他們那瞬他覺得腦袋裏又有跟昨晚夢境一樣的片段閃過，哪怕是影影綽綽，但是他確實是看到了老人年輕時候的模樣，還有他小一點的時候。

這零散又模糊的片段讓他腦袋有一瞬間的頭疼，但是莫令璟忍住了，同時心裏還隱隱有高興情緒，這一下他可以肯定自己不是在做夢，是真的記憶有一些要恢覆了？

當然他沒有立即追究這一點，而是抱著兩位痛哭的老人好一陣安慰，卻不知自己眼淚也一直沒停過。

旁邊的江寄餘和姜可可看到這場面松了一口氣，他們其實超害怕莫令璟看到老莫夫婦後會因為失憶而顯得疏離，現在能這樣毫無壓力地喊出‘爹娘’來，便足以見得莫令璟其實不是一點感覺都沒有的。

而旁邊的何月玲看到這場面沈默了，她從來沒見過自己的男人這副情緒失控的模樣過，也沒見過自己的男人曾經這樣對她的爸媽過，她以為他哪怕是惦記著親人，但是到底失憶了，感情上也不會太親近，但是看到眼下的情景，她再次深刻意識到她男人的父母親戚對他來說有多重要，這樣的重要讓她有些慌亂，她再次覺得自己以往的生活可能會被打破。

一番痛哭把情緒都發洩出來後，老莫夫婦總算是抹掉眼淚平緩了情緒，這才問莫令璟這些年都跑到哪去了，怎麽半點消息都沒。

莫令璟自己跑到港城卻失憶的事情說了出來，他自己也不知道怎麽會跑到港城去的，但是卻是陰差陽錯在那裏生活了這麽多年，這一次若不是遇到江寄餘，怕是一時之間也是沒辦法回來的。

旁的跟著來的鄰居們一聽臉上都露出恍然的神色，難怪這麽多年一直沒有消息，原來是跑到港城去了，而且還失憶了，這還真的是造化弄人啊，生生讓老莫夫婦兩口子找了這麽久等了這麽久，以為是在那場運動中沒了，其實就是他們這些昔日的鄰居也是以為人沒了，誰知道還能有回來的一天的，這也是他們今天紛紛跟上來的原因。

老莫夫婦聽到這眼淚又要掉出來了，竟然是跑到港城去了啊，還失憶了，那得是遭了多大的罪啊，“那你現在還記得爹娘嗎啊？”

莫令璟不忍對他們說真話，看到兩老人的眼淚他心裏頭不舒服，便點點頭，“想了起一點點，爹娘不要擔心，哪怕我沒想起來，你們還是我的爹娘，這抹不掉的。”

“是啊，不管你還記不記得，你都是爹娘的兒子，爹娘的小璟，回來爹娘就高興。”趙婆婆抹了下眼淚，也是看出來莫令璟怕是真的全忘了，說想起一點是安慰他們呢。

旁的跟趙婆婆交好的鄰居也開口安慰趙婆婆，說人還活著還回來就好，放寬心點別老掉眼淚，傷眼睛。

安慰完之後大家夥也就散了，把空間先留給他們一家人，免得打擾說話，別那麽沒眼色，這相認關頭肯定有很多話要說，他們就別再湊上去聽了。

其他人一走，屋裏頭便只剩下他們這些親人。

莫令璟把何月玲介紹給了趙婆婆，說她是他媳婦，家裏頭還有三個小的，一個閨女兩個兒子，這次都沒過來，在港城那邊。

何月玲被莫令璟推上來，哪怕心裏不是很情願，但是莫令璟還用粵語特地跟她介紹了，不可能裝聽不懂，尤其是面對莫令璟那高興的模樣，只能露出一個笑容來，用粵語喊了老莫夫婦。

老莫夫婦不會粵語，但是有些單詞跟普通話很像，連蒙帶猜大概能明白是什麽意思，而且莫令璟還在旁邊貼心地充當翻譯，還給解釋了，“月玲她不會講普通話，爹娘多擔待一下。”

老莫夫婦對這突然跑出來的兒媳婦心裏頭也不是特別的親近，畢竟是陌生人，不過莫令璟既娶了她，還生兒育女了，那也算是一家人，哪怕有一時的生疏，但是熱情也不會少，臉上都是帶笑，點點頭直說好。

何月玲繼續保持微笑，面上看不出半絲勉強。

這初次見面算是友好過去了。

趙婆婆貼心，看了眼時間點，想著昨天江寄餘跟姜可可還在滬市呢，今天趕回來肯定是剛下飛機，趕緊問他們餓不餓，她去廚房裏做飯。

江寄餘等人確實是沒有吃飯下了飛機就過來的，畢竟是這種大事，在外面也沒心思吃什麽飯，眼下事情差不多了，也可以先吃頓飯再去聊天，也是有些餓了。

趙婆婆高高興興去廚房做飯，江寄餘也過去幫忙，姜可可看了眼莫令璟和何月玲，也乖乖跟著去廚房，她還不是特別擅長跟陌生人打交道。

而何月玲看到這一幕眼神閃了閃，連做飯都要自己做，保姆都請不起，還真是落後，她真的半點不想留在這兒。

那邊，莫令璟跟老莫教授卻溝通良好，爺倆一問一答，聊的也是高興，仿佛彼此之間沒什麽生疏感。

何月玲：保持微笑保持儀態。

一頓飯很快做好，因為家裏頭買了冰箱，江寄餘不時會在外面買些食材回來凍著，這次出去怕老莫夫婦省錢，自己提前給買了一堆食材，所以現在突然要做飯也不會沒東西可做。

因為想快點讓他們吃上，也就沒做飯直接煮了面，雞蛋雞丁蔬菜等各種做佐料，一鍋香濃的雞湯面便做好了。

何月玲看著端出來的面條和一些配菜心裏再次嫌棄，太窮酸！

她絕對不會在這裏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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