擦凈身子又換上新衣服新鞋子，再編上一股魚骨辮, 額前留著兩縷碎發垂在臉頰兩側, 有種漫不經心的淩亂美, 這身打扮十分適合她, 跟個小仙女似的, 出去的時候江寄餘眼睛都看直了。

覺察到江寄餘的視線姜可可嬌嬌一笑, 帶著點兒羞，更加迷人。

江寄餘覺得自己心臟又砰砰砰快速跳起來, 跟生病一樣, 想挪開視線又舍不得, 他對象怎麽能這麽好看呢。

姜遠鵬沒發現江寄餘的異樣, 只是覺得自己閨女哪哪都好看，這一換洗，一下子從個戴著草帽幹著農活的小可憐變成仙女似的小可愛了。

邱娟儀倒是註意到了江寄餘的眼神，不過沒太在意, 已經她看過太多小夥子看她家可可的眼神都這樣, 以前在國外參加舞會的時候不說是全場最漂亮的，但是絕對是亮眼不缺小夥子喜歡的。

愛美之心人皆有之嘛，瞥了眼就沒去管, 讓姜遠鵬去把那袋子東西拎上去看老莫夫婦。

他們到的時候，老莫夫婦正在給菜漚肥, 那肥都是農家糞, 這些年他們的農活幾乎都是這些, 剛開始還不習慣, 後來做多了就習慣，塘邊村的村支書和隊長也不會像有些生產隊那樣故意對牛棚壞分子多壞，只有一開始風頭緊的時候嚴厲了點，此後除了幹活臟累些，基本也不會進行別的折磨。

在江寄餘下鄉前他們就很熟練幹這些了，關系曝光之後也沒要江寄餘來幫忙，除了太重太累不方便的，一般都自己幹，江寄餘自己還得掙工分，他掙的工分多，到時候糧食也能多分點。

然而姜家父母看到老莫夫婦穿著滿是補丁的衣裳頭發白了大半在那幹活，心裏的酸澀是止不住的，邱娟儀甚至眼裏有了淚，早年讀大學的時候她還被趙婆婆教過，是知當時她是個多麽優雅的婦人，現在看到這樣，那種物是人非的心痛是無法控制的。

“趙姨，莫叔！”

老莫夫婦聞聲擡頭，瞇著眼認了下，認出來人之後，心裏的激動是不言而喻的，“遠鵬，娟儀，是你們嗎？你們來了！”

忙不疊地丟下手裏的農具，就要往這邊過來，姜遠鵬和邱娟儀見狀趕緊放下袋子迎上去，一人攙扶一個，宛如乳燕歸巢。

這個年代的人講究‘一日為師終生為父’，又因為江寄餘父母的關系跟老莫夫婦很是親近，乍一見面，哪能不激動。

四個人抱著幾乎是又哭又笑，其他幹活的牛棚壞分子見狀眼裏隱隱閃過羨慕，先是外孫子，後來又是兩位打扮如此洋氣的侄子輩的人來探望，莫老頭和趙老太還真是幸福啊，不像他們，這麽多年一個來探望的人都沒有，雖說當初理解他們為了平安而跟他們寫斷絕關系書，但是這麽多年不聞不問，確實是很讓人心寒。

嘆了口氣，這事羨慕不來，還是幹活吧，看他們有人來探望也多少是個安慰和希望，也許哪天他們也能等來呢。

江寄餘讓他們回去聊，他去把剩下的活給幹了，他的活可以推，但是老莫夫婦這邊的還是得幹完，不然容易被人說嘴。

姜可可見狀有點想留下來，不過江寄餘給她使眼色，讓她陪著他們就好，穿著跟小仙女似的呢，還是美美的吧。

老莫夫婦跟姜家父母更有話題聊，畢竟比起姜可可，姜家夫婦跟他們相處過的時間更多，他們也懂得更多。

姜可可剛開始還說上幾句話，後來就把空間留給四位長輩，自己去找江寄餘去了。

“你怎麽跑來了，站遠點，小心熏到你。”江寄餘見姜可可跑來趕緊道。

姜可可看了眼自己的衣服和鞋子，還是聽話站開了點，不過也是站在菜園邊，“他們在說話，我就想見你唄。”

一句話說的好像給江寄餘心裏餵了蜜，光天化日呢，還是這麽不矜持。

“那站著等會兒我，很快就弄好。”江寄餘幹活越發利索，一一給菜漚了肥，又去水坑裏把桶洗幹凈，農具放回遠處，這才帶著姜可可回去村大食堂那兒。

一路上姜可可都在江寄餘身邊跟著，看著跟小媳婦似的，不少嬸子笑話，心裏卻在想這姜知青打扮起來就是好看，又有兩個看著更加富貴的父母，還真是便宜了江寄餘。

也有說酸話的問江寄餘被丈人丈母娘承認了嗎？這次過來是不是要商量婚事啊？怕不是瞧不起他窮，要帶姜可可回城的吧。

知青回城雖然不容易，但是有門路就簡單，要麽‘病退’要麽有份工作，他們不覺得姜可可父母會找不到工作給她。

江寄餘聽到這話也猛地想起來，姜家父母這次過來不是真的要帶姜可可回城的吧，她要是回去，那他們的事怎麽辦？扭過頭去看姜可可，卻發現姜可可微微皺著眉頭貌似在想什麽，心裏當下一沈，是了，她哪裏是能一輩子紮根農村的呢。

而姜可可在想的卻是之前她給父母去信，當時她還沒和江寄餘在一塊，又被林思然逼得要神經緊張了，就想要回城去，這次父母過來，不會是真給她安排好回城事宜，帶她返城的吧？

她可不想離開江寄餘，哪怕只是短暫的分別，但還是想和江寄餘待在一塊。

姜可可打算回去問問父母是不是安排好了，要是安排好了得趕緊推了，要是還沒安排那就更好免了麻煩，到時候跟他們說一下。

沈迷於自己的思緒，倒是一時之間沒發現江寄餘的異樣。

而這邊姜家父母跟老莫夫婦敘舊也敘得差不多，說到早些年那些事眼淚都流了不少，就是姜遠鵬和老莫教授這兩個男子漢，也紅了好幾次眼眶，江家父母對他們老說是至交好友，親人一般的存在，眼下下落不明生死不知，能不傷心嗎？

不過也沒耽於悲傷，畢竟還有兩位老人在，安慰他們，“人沒消息就是好消息，等我們回去幫著打聽，早晚有一天能打聽得到的。”

老莫夫婦點點頭，又擔心地問，“會不會拖累你們？要是會的話先……”

“莫叔趙姨你們就放心吧，B市那邊的局勢我看差不多要穩定下來的，不會有問題的，像我們這次都能出遠門來看你們。”姜遠鵬安撫道，又看了眼外面，確認沒人，才小聲地道，“上面的變動差不多了，到時候我們回去見機行事，時候一到就給你們平反，起碼要摘了這帽子，堂堂正正做人。”

不然怕是一輩子都得在這山旮旯挪不了窩！

老莫夫婦聽到姜遠鵬也這麽說心裏頓時信了七八成，姜可可他們還有所懷疑，但是姜遠鵬是從政治中心那邊過來，肯定更加了解事兒，他們敢這樣說那一定是有多少把握的，他們是真的有希望能回去，登時又要忍不住老淚縱橫了。

還想說什麽，這時候卻聽到外面有動靜，便止住了話題。

抹了抹眼淚出去一看，原來是江寄餘跟姜可可回來了。

看著跟在江寄餘身邊的姜可可，姜遠鵬心裏閃過，咦，自家閨女咋跟俊俊感情這麽好。倒是沒有想到處對象那方面去。

而邱娟儀見到這情景心裏倒是多少有了計較，因為自家閨女自己知道，除非交好，不然是不會這樣跟著人身後跑來跑去的，所以她是不是發現了什麽不得了的事？

不過也沒立即問明白，她再觀察觀察，免得不是誤會了他們友情，讓閨女反倒不高興了。

邱娟儀讓姜遠鵬去揉面粉，她跟姜可可出門去摘點野菜野蒜回來，村裏村民還有自留地，牛棚的壞分子卻是沒的，吃的菜都是野菜居多。

中午她打算在牛棚這邊跟老莫夫婦他們一起吃，不然說不過去。

姜可可對此沒意見，她跟趙志紅學過辨認野菜，摘野菜沒問題的，而且剛好趁著機會問問媽媽關於回城的事。

而這邊江寄餘也先回去簡單沖個涼水澡換身衣服再過來，畢竟他剛漚肥過身上又出了汗，還是想給姜家父母留個好印象的。

雖然他不確定他們這回來是不是帶姜可可回城的，但還是想爭取一下表現。

換好衣裳又把自己的糧食帶了一些過去，還跟在家的大娘‘換了’幾個雞蛋，之前換的雞蛋剛給老莫夫婦吃完了，中午不能太素。

還想去抓魚，不過想了想到底是在牛棚裏，還是要低調點，村支書跟隊長他們已經夠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了，還是別讓人難做。

回去牛棚後就幫著給姜遠鵬打下手，平時他就是個勤快的人，現在幾乎是殷勤了，姜遠鵬很是誇讚了他一番，說他這麽能幹更容易娶到媳婦。

江寄餘嘴角微微翹了下，我想娶的是你閨女來著。

但還是沒把這話說出口，他想等姜可可先介紹他們的關系，不然他要是說了姜可可又沒跟父母介紹的意思，那姜可可會不高興。

當然，如果真是那樣，他怕是也會不高興。

總之，戀愛中不是只有女方會想太多，事實證明男方也會，比如聽了三姑六婆一耳朵話的江寄餘此時也忍不住會在想姜可可到底想不想留下來和他在一起呢，她要是不留下怎麽辦這類沒影的問題。

然而他沒說，在一旁的老莫教授卻一禿嚕嘴就揭了他的底，“可不是嗎？他是個能幹活的，以後很可可結婚了也是個能照顧好媳婦的。”

“是能照顧好媳婦的。”正揉著面帶著笑的姜遠鵬順口接了下，隨後動作一僵，“啥，跟可可結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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