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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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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六章

第二日,港城各大媒體娛樂版頭條都是關於淩氏董事長及其“女友”出席美第奇晚宴的報道。淩氏作為世界第一的跨國財團,其決策者自然受盡矚目,奈何淩氏董事長深居簡出,鮮少在公眾前露面,致使媒體對其所知甚少,也就越發好奇,總想一探究竟。

而今好不容易爆出這麽一條勁爆新聞——以那些娛樂記者的功力,青菜都能做出牛肉口味,何況這次原料就是十足十的珍饈,一番炒作功夫下來,當真是滿漢全席也比不得。

林皓夜瞧著雜志報紙上一條比一條更聳人聽聞的標題,再配上自己和淩昊天手挽手的親密照片,想起前一晚殷文的反應,只覺得心驚肉跳,忙忙去看自家冰山的反應。好在後者掃過一眼便罷,並無過激反應,似是全不放在心上,這才松了一口氣。

“話說,美第奇家族那邊是什麽反應?”

她從骨瓷茶壺中斟出一杯紅茶,加入煉乳後調勻,殷勤遞給殷文,意似討好。男人淡淡接過,輕抿一口,不動聲色地打開林皓夜偷模他手背的“鹹豬手”。

這些小動作自然瞞不過當代劍聖的眼睛,只是當著這麽多人的面不好開口,只得無奈搖搖頭,瞄了淩昊天一眼。後者心領神會,咳嗽一聲,道:“美第奇家族是名門貴胄,即使有所不悅,也不會顯之於形,只會暗地裏調查清楚。待得摸透形勢後,再作安排。所以我們現在要做的,就是以不變應萬變。”

林皓夜不爽地撅一撅嘴:“也就是說在這件事塵埃落定之前,我要盡量少在人前出現了?真是的,過幾天就是殷文的生日,還想幫他好好慶祝一下呢。”

殷文目光微動,輕勾了勾嘴角,安撫地拍拍她手背。

雪萊凝眸片刻,忽然笑道:“提到生日……夜兒,你今年的生辰沒來得及替你慶賀,抱歉。”

林皓夜眨眨眼,“啊”了一聲:“弟子的生辰是八月,難得師傅還記得,連我自己都忘了。話說八月份的時候,我好像在……”

她說到這裏忽然頓住,眼神涼颼颼地瞟向淩昊天:八月份的時候,她還為了收拾淩氏少帥的爛攤子而忙於奔波,難怪連自己的生辰都想不起來。

淩昊天被她瞧得心裏發毛,想來也回憶起自己幹的那些“好事”,低咳一聲,若無其事地笑道:“原來林師妹的生辰是在八月,雖然已經過了,但還是該補份生日禮物。不知師妹喜歡些什麽?”

林皓夜瞄瞄殷文,心道我想在你腿上系根繩子再把你扔到太平洋裏去,你也肯答應嗎?

當然,這話她絕對不敢當著雪萊的面說出口,只能擺出一副再正經不過的面孔:“不必了,多謝師兄掛心。”

雪萊微微一笑,從輪椅後取出一幅卷軸,遞給林皓夜:“今年的生辰禮物,這兩天才完成,所以送的晚了。”

當代劍聖文武精修,一手丹青更是絕妙,不在當代名家之下。之前畫展上令美第奇下任族長驚艷不已的《天柱山居圖》便是其得意之作。只是他性情淡泊,所繪之作不願示於人前,因而聲名不顯。

林皓夜得了自家師傅的親筆畫作作為生辰賀禮,登時笑逐顏開,看來是肖想已久,好容易今日得償所願。立刻迫不及待地解開線繩,展開卷軸的一瞬,連離得遠的肖明遠和荊玥都好奇地探長了脖子——

素白熟絹長約六尺,遠處一道青巒絕壁,煙波浩渺,重雲障眼,隱有樓閣交錯聳立其間。絕峰之下蜿蜒而過一帶碧水,煙雲繚繞間,自有一派出塵氣度。整幅畫作一氣呵成,遠峰潑毫揮灑,氣勢恢宏;近水描摹細致,工筆圓融,兩種風格呈現在同一畫面中,以一種天成之勢水乳交融,堪稱絕妙。

畫卷一角更有“雲夢主人”四字的大篆印章,並書有題跋,筆致清朗,氣勢開張,並無逼人之態,卻不失縱意清雄:雲夢絕巔,遠志所向;神鬼之府,性靈存焉;捭闔之道,摒絕於世,唯托一女子傳承,故名曰“雲夢少女圖”。

林皓夜未及細看,方一眼掃過題跋,臉色已經變了。斂衣袖,正容色,雙手捧托畫軸,於當代劍聖前單膝跪下,鄭重拜伏:“稟師傅,此物太過貴重,弟子絕不敢收。”

她反應過於突兀鄭重,眾人俱是吃了一驚。肖明遠和荊玥尚未回過神,殷文和高舒羽已看清題跋,神色亦是微震。

雪萊掩唇低咳兩聲,神色溫和,語氣卻不容置駁:“為師既然送給你,自然認為你擔當得起,你收著便是。”

林皓夜不著痕跡地看一眼身旁的同門師兄,有些猶豫:“可是……”

“林師妹不必再推脫了。”淩昊天上前一步,淡淡笑道,“這是當代劍聖所做的決定,你我都無置喙的權利,只有接受。”

林皓夜深吸一口氣,對上當代劍聖清明含笑的雙眸,一瞬間下了決定,深深低俯額首,一字一頓用力道:“是,弟子遵命。”

雪萊微微頷首,伸手將她扶起。林皓夜重新展開畫卷,細細凝視一番——她雖對作畫一竅不通,經當代劍聖熏陶多年,賞畫的眼光還是得了三分真傳,忍不住道:“師傅這幅畫自是絕妙,布局幽遠,設色淡雅。只不過……”

她蹙了蹙眉,沒有說下去。一旁的荊玥已經心直口快道:“奇怪了,這幅畫名為《雲夢少女圖》,可卻連一個少女影子都沒見到。劍聖前輩,您是不是取錯標題了?”

他話沒說完,身後高舒羽狠狠掐了他手臂一下,痛得荊玥齜牙咧嘴,回頭怒道:“你掐我幹什麽?”

高舒羽瞥了他一眼,眼神冰冷。荊玥立時怒火全消,涎著臉賠笑道:“是我錯是我錯,你別生氣了啊?”

肖明遠仔細瞧了一會兒,猶豫道:“是不是因為畫作布局窈窕獨立,宛如少女,才取這個名字?”

林皓夜和殷文對視一眼,不置可否,總覺得以當代劍聖的眼光心性,答案不會這麽簡單。

任憑他們在那兒推測質疑,當代劍聖只是笑而不語,不以為意。等到他們討論得沒詞了,才淡淡喚過淩昊天:“去取一杯清水來。”

淩昊天應了個“是”字,起身轉入廚房,片刻後端著杯清水走出,恭恭敬敬地遞到雪萊面前:“師傅請用。”

“有勞。”雪萊接過水杯,驀地手腕一翻,整杯清水傾灑而出,正正潑在畫卷上!

“師傅,您……”林皓夜吃了一驚,本能想要閃避,卻已經來不及,只能眼睜睜地看著畫卷被水漬濡濕,臉色驚疑不定,不知他為何要毀去辛苦創作的畫作。

當代劍聖仍是一派雲淡風輕,不動聲色道:“諸位稍安勿躁,答案馬上就要出現了。”

一句話說完,周遭頓時靜了下來,幾雙眼睛齊刷刷地盯著畫卷,一瞬不瞬。說來也怪,水墨繪就的畫卷被清水浸濕,墨色卻未化開,不知是不是錯覺,那絕壁峰巒的雲霧繚繞間似是有點點蒼青隱約浮現,自上而下,仿佛煙霭流動。

待到碧水之畔,驟然有一點極為明艷的紅如煙花般在畫卷上綻放,繼而四散飛濺,化為片片紅白粉霞布滿水濱,卻是一叢叢盛開極艷的薔薇。山花最爛漫處,一個雙十年華的女子跪坐於地,指間拈著一朵含苞待放的雪白薔薇,置於鼻端側首輕嗅。

與中國傳統人物繪畫只重“氣韻”不重“形貌”的特點不同,畫手對那個女子的描摹極為細膩,就連她垂首輕嗅花香的凝神之態,與眉目間那一縷若有若無的倨傲之意都纖毫畢現,頗得西方人物刻畫的精髓三昧。由此亦可見這位畫手在下筆描繪這個女子時必定投入極深厚的情感,才能這般宛然若生。

至此,這幅《雲夢少女》的謎底終於完全展現在眾人面前,這一番變化太過突兀,也太過令人震驚,以致在場之人雖是見識不凡、心思深沈之輩,仍驚怔在了當場,不知該作何反應。

良久,淩昊天才回過神來,低低嘆道:“沒想到師傅竟然調制出遇水才顯形的顏料。此畫若是流傳於世,十年……不,也許只要五年,必定成為競相追逐的無價之寶!”

荊玥正對著畫卷瞠目不已,聞言露出一個不屑的表情:“這幅畫是送給阿夜的,阿夜才舍不得拿出去賣呢,對吧阿夜……阿夜?”

他連叫兩聲沒反應,不由回頭看去,見林皓夜似完全沒聽到這番對話,只是怔怔瞧著畫卷中於碧水之濱拈花輕笑的女子,眼神恍惚奇異,好像正攬鏡自照,然而鏡中映像卻是一個全然陌生的人,已經辨識不出,更不知該作何應對。

畫卷右下角亦用清朗工麗的行楷題了一首七言格律:“越女新妝出鏡奩,纖骨柔腸入塵間。紅蓮淬染眉心血,玉鋒不忍鬢蕊寒。萬裏家國曾下眼,一生冰雪未開顏。絕艷驚散秋風裏,始憐落人欲斷弦。”

她一路默念,一路怔楞,待到看完最後一句,人已癡怔在那兒——回首前路,半生坎坷,半生起落,竟似被這短短五十餘字道盡滄桑,愛恨癡迷,如罩雲煙,心頭眼前,一片茫然,仿徨中竟不知何以為繼。

殷文與她相處日久,心意漸通,見其神色便已明了,於是上前兩步,不著痕跡地握住她右手,低聲道:“已經過去的事,不要再想了。”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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