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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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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三章

淩昊天陡然變色,一個箭步沖進臥室,瞧見心電圖上波紋急促紊亂,脫口道:“怎麽會這樣?”

跟在他身後折回臥房的軍醫隨即上前稟報:“飛廉少將受刑過重,除了右手,四肢筋脈已斷,胸口遭重錘撞擊,胸骨盡碎,如果不是他強撐著一口氣護住心脈,根本支持不了這麽久。而現在……”

他欲言又止,淩昊天卻沒這個耐心跟他玩猜謎,厲聲道:“現在如何?”

軍醫本已戰戰兢兢,被他厲聲斥責,險些嚇得腿軟,垂首諾諾道:“現在……少將他出現器官衰弱的現象,我們已經給他註射了抗生素和抗氧化劑,又持續輸入400毫升血液,可還是沒有好轉的現象。而且少將他……肋骨盡碎,本來應該進行開胸手術,可以他現在的身體狀況,根本支撐不住,而若不進行處理,肋骨碎片摩擦肺部,只會加重病情,這個……”

他說了一大通,跟繞口令似的,淩昊天聽著不耐,疾步走到床前,俯身打量著愛將拭凈血汙後、血色盡褪的面頰,試探喚道:“飛廉?”

仿佛聽到他的呼喚,傷者緊鎖起眉頭,嘴唇顫抖著,似是要喚出某個音節,然最終卻只發出一連串喑啞沈悶的咳嗽,混雜著淤血從口鼻中不斷湧出。

“飛廉!”

淩昊天低呼一聲,探手將傷者抱起,左手抵住後心,源源不斷輸入真力,護住他越來越微弱的心脈。右手解開他寢衣衣襟,手指按上淤紫胸口,力道只在若有若無間,將師門的無色劍氣發揮到極致,或撫或挑,將一片片斷骨拼回原位。

不過短短片刻,在淩氏少帥看來卻漫長如一生一世,因著精力極度集中,額上甚至沁出細細汗珠,順著發根緩緩滴落。

終於,他將傷者緩緩扶回枕上,拭了拭額上汗珠,道:“我已將他胸口斷骨挑回原位,你們用這個替他療治傷勢吧。”

他走到紅酸枝的書櫃前,抽出幾本厚厚的辭海,熟練拉開書櫥後的暗門,從密格中取出一個碧玉小盒,遞到軍醫面前。

軍醫小心接過,甫一打開盒蓋,便嗅到一股清涼芬芳的氣息。盒內滿滿盛了墨玉樣的藥膏,不知是何配方,只能從中勉強辨認出幾味藥物,都是續骨生肌的珍稀藥物。

知曉這藥膏必定名貴異常,軍醫不敢怠慢,小心塗抹在傷者患處——甫一沾身,便如冰雪消融,滲入肌理,果然靈異非凡。

職業病發作,他耐不住好奇心,明知淩氏少帥此刻心情不佳,最好不要招惹,還是試探著問道:“少帥,這到底是什麽藥膏啊?”

話一出口,他就知道不妙,忙訕訕低下頭,耳聽得淩昊天沈默了一會兒,忽然低聲吐出幾個字:“……黑玉續斷膏。”

黑玉……續斷膏?

軍醫楞了楞,眼睛驟然一亮:能入淩氏醫務部就職的軍醫,大多家學淵博,曾經從古籍上讀到過“黑玉續斷膏”的名字,知道這是一種極為靈異的藥膏,常人手足身體骨節若遭致重創從而傷殘,敷上此藥膏後傷患仍可痊愈,從而逐漸恢覆正常活動。只是配方秘密至極,無人知曉,古籍上也未有記載,似乎只是一個不足為信的傳聞。

所以,當他親眼見到這傳說中的靈異藥膏,並得以目睹其效用時,這種激動的心情實在難以言喻,甚至蓋過了對淩氏少帥的畏懼。

註意到他的異樣,淩昊天忍不住多瞧了他幾眼——在他只是普通的註視,於一直沈浸入醫典的軍醫,卻是極鋒銳犀利的一眼,不由打了個哆嗦,忙借口煎藥,迅速退出臥房。

待他退出後,房間裏只剩下淩氏少帥與病床上昏迷不醒的傷患,四圍安靜的詭異,只有心電圖發出機械單調的聲響,一下又一下,像是擊打在心臟上。

似乎……已經好久好久,沒有這樣安靜地和飛廉同處一室了。這些年來只要是兩人獨處,就難免不會出現爭執,糾葛最多的話題自然是關於薩爾科比家族,爭論最激烈時,好幾次險些拔劍相向。

難得……難得飛廉這小子也有這麽安靜的時候,只是誰也沒想到,會是在這樣一種慘烈的境況下。

“我早就說過……遲早有一日,你會被你的善良所逼死。”

他微微冷笑著,緩步走到床邊,卻是從水盆裏慢慢絞出一條涼手巾,敷在飛廉額上。

這一幕如果被征天軍團的軍士瞧見,必定驚得瞠目結舌——事實上,當靈修快步走到門口,試圖敲門引起淩氏少帥註意時,恰好見到這一幕景象,登時呆在原地,半晌反應不過來。

他、他的眼睛沒出問題吧?少帥他……在給飛廉少將做冷敷?!

原本在淩晨時得知少帥連夜從帝都趕回東海別苑,下令暫緩飛廉少將的死刑時,他就已經吃了一驚。但從現在看來,貌似又將震驚程度刷新到一個全新高度啊。

就在他驚呆發楞的幾秒鐘裏,淩昊天已經察覺,回頭看來,登時深鎖住眉頭:“什麽事?”

當淩氏少帥皺起眉頭時,幾乎沒人能承受住他的威壓,靈修也不例外,登時膝蓋一哆嗦,不由自主後退兩步,深埋下頭,不敢直視淩氏少帥的眼神:“稟少帥,屬下剛接到亞歐分部報告:已經找到薩爾科比餘孽在非洲的駐紮地,來請少帥示下,是否要實行導彈精確打擊,徹底摧毀?”

薩爾科比……

這四個字甫一入耳,淩昊天神情陡變,眼底有極淩厲的光迸射而出,宛如軍刀鋒刃上折射出的冷芒。

他嘴唇微動,剛要說話,原本起伏平穩的心電圖霍地起了變化,發出低低連響,波紋詭異抖動著——一直安靜躺在床上的飛廉突然劇烈咳嗽起來,掙紮著發出呼喚:“昊……昊天……”

被那兩個字驟然刺中心臟,淩昊天渾身一僵,身上的殺氣就在那一瞬凝固,到了嘴邊的話竟然生生凍結住,一個字也說不出。

重傷垂危的軍人還在斷斷續續發出呼喚:“別、別……”然而還沒說完,又是一陣劇烈咳嗽,口中湧出滑膩的血沫,幾乎堵塞住氣管。

他雖然沒說完,淩昊天卻在心中替他將未盡的半句話補充完整:別殺我的家人!

到了這種境地,這家夥心裏想的還是那些該天罰的家夥……愚蠢,真是愚蠢到家了!

他微微冷笑著,剛要說話,卻見床上的傷患忽然掙紮著擡起右手,血痂遍布的手指在空氣中一氣亂抓,似是想抓到某種安心的憑靠,又似墜入河中的溺水者,試圖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

好像有一根細針,在心臟博起的一刻深深刺入,尖尖銳銳的痛一直蔓延到骨子裏,臉上的冷笑就再也保持不住——他一直都知道,這個從小就喜歡跟在他身後的孩子是一個不折不扣的蠢貨,優柔濫善,又耽於夢想,總希望能同時兼顧理想和家族,卻不知道在淩氏這個泥潭中,所有的仁義善良都是一場空談,到頭來只會害死自己。

他不是不知道飛廉對自己的感覺:出身世家名門的貴公子,卻甘願放棄平靜安逸的生活,甘願被所有家族長輩責難懷疑,也要進軍團追隨他。其中固然有擺脫家族掣肘、借征天軍團實現自己夢想的緣故,但除此之外,很大一部分原因,也是想追隨自己。

他明白這個孩子的想法,卻無法給出任何回應,只能盡量提攜他、保護他。讓他坐上軍團首席少將之位,一半是因為這個孩子絕不會背叛自己,另一半亦是希望他能坐上一個任何人都無法傷害到的位置,遠離這場爭權奪利的陰謀亂局。

然而,枉他自負聰明一世,卻還是錯了,兩樣都錯的離譜:他沒想到這個孩子會背叛自己,更忘了登高跌重這個道理——而令他最沒想到的是,真正將這個孩子打入不可翻身的無邊地獄的,正是一直保護他、信任他的自己!

命運的安排……還真是諷刺啊。

看著那只無助掙紮的手,淩昊天低垂眉目,遮掩住眼底那一抹激烈變幻的光。幾番天人交戰後,終於一字一字緩緩道:“派人盯住薩爾科比家族的人,如果他們敢有異動,格殺勿論!”

靈修微微一震,敏銳抓住他話中深意:敢有異動就格殺勿論,那……如果沒有異動呢?少帥的意思……難道是沒有異動,就放過薩爾科比家族一馬?

他偷眼瞟瞟淩昊天,又看了看仍然昏迷不醒的飛廉,心道看來飛廉少將在少帥心目中的分量不是一般的重,以後行事要更多斟酌顧忌了。

“……是,少帥。”

他垂首應道,迅速退出房外,這才覺得軍裝制服之內的衣物都已被汗水浸濕,忙用衣袖抹凈額上冷汗。

待得靈修離去後,淩昊天緩步走到床邊,鋒利的眼神慢慢變得柔軟,忽然極輕地嘆了口氣,緩緩伸出手,握住那人高燒滾燙的掌心。

昏迷中的男子仿佛感到某種安慰,痛苦的表情逐漸緩和,沈沈陷入了睡夢中。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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