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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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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一章

在那場空前規模的爆炸發生後,留守軍官雖然竭盡全力封鎖住消息,將影響降到最低,淩氏的地下禁地還是毀去了十之八九——除了因位置較偏僻,而僥幸躲過一劫的慎刑司。

不過也許,這裏才是淩氏最應該被毀去的地方——當跟著那位金發碧眸的科研司主管走入通向慎刑司的合金甬道時,可黛心裏竟生出這樣一個荒謬的念頭。

“你似乎不太喜歡這裏啊。”

科研司主管略帶了幾分邪魅的聲音傳入耳中,可黛微微一怔,隨即曼聲笑道:“怎麽會……我是淩氏的審訊官,還有比這裏更適合我的地方嗎?”

“其實我一直很奇怪,像您這樣年輕美麗的女子,怎麽會如此洞悉人的心理?是天賦異稟,還是對這方面有特別的興趣?”

可黛微蹙長眉,聽出他話中試探之意,以疏離淡漠的態度回應道:“比起這些無關緊要的事,您還是想一想要如何應對少帥的質問——飛廉公子畢竟是軍團首席少將,我不認為以您的身份,有權限下達處死的命令。”

“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飛廉少將是薩爾科比家族的嫡系繼承人,既然少帥顧忌著情分恩義不好下決斷,那我就替他做這個惡人吧。”

雷納德冷笑了笑,人已經走到合金閘門之前,擡手刷下電子ID卡——下一刻,閘門開啟的悠緩聲響回蕩在合金甬道中,一股濃重的血腥味撲面而來,嗆入鼻竅。

雖然身為審訊官,可黛卻並不喜歡這股味道,從懷裏取出一個小巧的琉璃香水瓶,在袖口衣領噴了幾下——若有若無的玫瑰幽香氤氳在周身,登時將那股血腥味沖淡不少。

雷納德皺皺眉,卻沒說什麽,邁步走進囚室,銳利如鷹隼的目光牢牢盯住在墻角蜷縮著的人影,漸漸彌漫出一股殺氣——

那個人……已經無法稱之為“人”了,渾身被鮮血浸透,身上衣衫破爛成絲縷,蜷在那兒就似一堆爛布。聽到有人走進的聲響,那人手指微微動了動,掙紮了幾下想撐起身子,終究沒有成功。

雷納德掏出手帕掩住口鼻,動作優雅如英倫紳士,嘴角勾起的冷笑卻仿佛一個魔鬼,在那人面前蹲下身,雙指挑起他下頷仔細端詳了一陣,輕輕“喔”了一聲:“被攝魂術硬生生侵入神竅,竟還能保持神識清醒,沒有發狂,真不愧是飛廉少將啊。”

金發被汗水和血汙濡濕,一溜一溜貼在鬢上——昔日溫文爾雅的貴公子已經完全看不出形容,只有一雙冰藍眼眸仍是不染汙塵,清澈中透出堅持執拗。

“在浸過淩氏這個大染缸後,還能保有這樣的眼神,真是不容易啊……可惜,很快就再也看不到了。”

神態邪魅的科研司主管冷笑了笑,放開手,用手帕拭凈指尖血汙,冷冷道:“不是讓你們早解決了嗎?怎麽到現在都沒進展?”

守在門口的侍從有些委屈:“我們試過了……可您吩咐不能太著痕跡,我們也不敢做得太過——我們還試了把土包壓在他身上,但說來也怪,明明已經氣息奄奄,這家夥卻始終撐著一口氣,幾次下來都是這樣,一點效果也沒有。”

雷納德冷哼一聲:“一群沒用的廢物,都給我滾出去!”

侍從諾諾應了幾聲,露出討好諂媚的表情,退出囚室外。

“都已經這樣了還支撐著不肯斷氣,我都不知道該佩服還是該感嘆——你該不會還在期待能再見少帥一面吧?”

俊美的男人從齒縫間吐出毒蛇吐信般的聲音,側頭端詳著那人沾染了血汙的面孔,忽然磔磔發笑:“就算讓你再見他一面又能如何?你知道的,少帥絕不會給背叛過的人第二次機會,何況……你身體裏還流著薩爾科比家族的血。”

他低低笑著,無比惡毒地想要徹底打碎那雙眼裏的堅持與純粹:“少帥有多麽憎恨薩爾科比家族的人,你現在也清楚了——除非你們最後一絲血脈被鏟除,否則永遠也洗不清薩爾科比家族的罪惡!”

滿身血汙的囚犯閉上眼,雖然氣息奄奄,仍努力掙出一抹冷笑,嘴唇翕動,發出低微到幾乎聽不見的話——然而經過唇語訓練的淩氏軍人還是能辨識出,那句話是:你手上所沾染的罪惡,並不比我少。

“這種時候還能說出這種話,果然是飛廉少將。”

雷納德重覆了一遍曾經說過的話,只是這次一字一頓,帶著說不出的冷戾之意,陡然伸手揪住囚犯衣領,將他生生提起,用力之大幾乎將脖頸掐斷。視線上下掃視著他殘破不堪的身體,微微冷笑:“手足筋脈被挑斷,肋骨盡碎——就算讓你活下來,也只是一個廢人,還不如就此徹底解脫。”

他用力過大,飛廉呼吸不暢,臉色變得青紫交加,喉間發出咯咯聲響——可黛瞧得分明,上前一步道:“夠了,你再這樣下去會把他掐死的!”

“本來就是要死的,你又何必這麽緊張?”

雷納德瞟了她一眼,似是覺得很有趣:“不過……你說的也有道理——如果弄出掐痕來,那就不好交代了。”

他松開手,飛廉隨即摔回地上,身體蜷縮著劇烈喘息著,手足試圖發力,但任憑他如何努力,除了右手,全身肌肉都只是微微起伏,全然不聽使喚。

他在無聲中啞然慘笑:毀了……這一身技藝已經完全毀了,誠如雷納德所說,他就算勉強活下來,也只是一個廢人,再不可能握劍拿槍,只能像狗一樣縮在床上度過餘生。

也許,這是他的報應……是對他背叛淩氏少帥的報應,是背棄家族的報應,是夾在中間左右為難、無法下定決斷的報應——如果他從一開始就聽叔祖的話,毫不猶豫站在家族一邊,那他現在也許早就死了,也不必再忍受慎刑司無窮無盡的折磨。

他本該是憎恨那個人的——尤其是在得知淩昊天對叔祖下了毒手後,他幾乎已經恨他了。然而……當從青洛口聽到那段從不為人所知的過往時,想到那個人十一年來隱忍仇恨的煎熬,他只覺得心痛如刀絞,所有恨意都消散無存,心臟被說不出的情緒重重糾纏,不知是憐憫還是心疼。

在身心瀕臨崩潰的極度痛楚中,飛廉閉上眼,流露出一絲自嘲的笑意:即便到了這種局面,他還是無法放下那個人……叔祖說的沒錯,他真是無藥可救到極點了。

“知道我為什麽要留著你的右手嗎?”

男人的視線下移到飛廉血肉模糊的雙手上,目光尖銳如毒蛇利牙:“我要你親手寫出你家族藏身之處,要你親手斷送整個薩爾科比家族的命途——如何,很有趣吧?”

飛廉沒有睜眼,面頰隱隱抽搐著——男人話裏的每個字都似一根尖銳利針,深深插入心臟不住攪動,攪得血肉翻卷。那痛到了極致,卻已經是麻木。

“其實我倒真的很想留你這條命,讓你親眼看著自己的族人血親被少帥抓回來,當著你的面斬斷手足,一刀一刀剁成肉醬,再丟出去餵狗——你說,那會是怎樣的光景?”

雷納德故意壓低聲線,故意在飛廉耳畔一字一頓說道,每個字的尾音都拖得極長,就像一把鈍刃拉扯著割著神經,非要將他逼到死角才肯甘休——就在那一刻,看似垂死的軍人驟然睜眼,唯一能正常行動的右手突出如電,直直卡向男人頸項!

根本想不到這個氣息將絕的囚犯竟還有反擊的力氣,雷納德吃了一驚,下意識向後避過——畢竟已是氣力脫竭,那只手只來得及在他脖頸上劃過五道血痕,便無力垂落。

僥幸逃過一劫的科研司主管微微一笑,下一秒已經毫無停頓地一腳踢去,正正踢中飛廉胸口斷骨處——重傷垂危的男人驟然發出一聲慘叫,卻無力抵抗閃避,只能盡可能地蜷縮起身子,躲避無處不在的膠靴,鮮血混雜著內臟碎屑從口鼻中瘋狂湧出。

一下,兩下,三下……

可黛在心裏默默數著,待到第七下,終於忍無可忍,開口勸阻:“夠了,別再打了。”

雷納德停下動作,回過頭,臉色陰沈的可怕:“你說什麽?”

他的眼神很可怕,然而審訊官亦非常人,骨子裏的聰敏犀利強壓下畏怯,悠然一笑:“我說,如果你再這樣打下去,他的慘叫聲一定會把整個慎刑司的人都吸引過來。”

“說得對。”

雷納德冷笑了笑,恢覆到平日裏的優雅自若,用手帕擦了擦手,隨手拋在地上:“把他拖出去,也是時候解決掉一切麻煩了。”

可黛側過頭——雖然目睹過無數死亡,但這不代表她可以看著一個奄奄瀕死的人被人像破布一樣拖出合金囚室,拖進行刑室,在合金地板上拖出長長一道血痕。何況,那人還是飛廉,昔日溫文爾雅的淩氏貴公子——這樣的反差實在過於強烈,以至於鎮靜如審訊官都不想去目睹這一幕。

她一直以為自己這樣的人是為刑獄而生,天生屬於黑暗,但這並不妨礙骨子裏對光明的向往和追求。然而淩氏這種地方,似乎註定與光明絕緣,唯一有關的,大概就是這個綁在刑臺上、滿身血汙、形容極盡狼狽的青年男子了。

如果這個男子死了,淩氏的最後一絲光明大概也就會就此熄滅,這是她在得知雷納德意圖處死飛廉時的第一反應,也是她將此事洩露給白澤的緣由所在——明知希望渺茫,還是想盡最後一絲努力,只為保住那最後一絲光亮。

但是現在看來,她這樣的想法實在幼稚的可笑。或者……把這種行為當成為了避免將來少帥可能有的大發雷霆、而提前進行的預防舉措大概要簡單的多,也能讓自己舒服一些——沒有希望,自然不會有失望。

當囚犯四肢都被特制的牛筋繩綁縛固定在刑臺上後,穿著白色隔離服的行刑軍人遞上來一個合金特制的手提箱包,紅絲絨上鋪了各種型號的銀色細針,最大的一根簡直相當於略細小些的鋼釬,針頭在探燈下閃著明晃晃的寒光。

可黛皺起秀眉,憑借審訊官的直覺感到一股血腥寒氣如游蛇般騰上心頭,一層層盤卷住心肺,不由問道:“你、你這是……”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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