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巨大的金色身影轉動手腕，忽然揮出那一擊——仿佛有十級颶風呼嘯著席卷過天地，又在那一瞬被擠壓到一方狹小的空間中，洶湧如無形無色的海嘯，排山倒海般割裂夜空。

那一擊的威勢太過可怕，所到之處，連夜色中微微彌漫的冷月星輝都被扭曲，直直擊中幾公裏外之外的一座沙丘。

出乎意料的，那一擊威勢雖重，擊中時卻無聲無息——好像是空間也扭曲裂變，無形的黑洞在急速蔓延，所有吞噬其中的“物質”都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被破壞、粉碎，直至消弭，就如它從來沒在這個世界上存在過一樣。

“天啊……那還是‘人’的力量嗎？”

守衛在廣場周邊的軍士們發出一聲驚呼，控制不住地連連後退，臉色因驚怔而蒼白，卻仍直勾勾地盯著那個浮立在虛空中的金色巨人，無法轉移開目光。

怎麽會有人研發出這樣可怕的武器？

“東皇閣下……東皇閣下！”

白衣祭司狂喜地跪伏在地，白皙的額頭碰觸在沙地上，連沾染了沙土也毫不顧及。

“這是天命！這是神賜的力量！”

“這樣的力量……”

與月神純粹的喜悅不同，一旁的星魂喃喃低語，手指在寬大袍袖中攥捏的青白，眼中變幻著激烈的神色，不知是喜是憂。

這樣強大的力量，足以毀滅世間一切，就像魔鬼一樣……掌握在“那個人”手裏，到底是福是禍？

他想攀登上權力的最頂峰，想把世間所有人踩在腳底，卻不想毀滅這一切，更不想成為這種力量的陪葬品！

“真是可怕的力量……沒想到所謂的‘科技’竟能在兩千年後形成這樣的破壞力，也難怪淩昊天會花費如此大的代價研制。”

隱藏在黑鐵面具之下的金眸綻放出璀璨詭異的光，無意間瞥見駕駛盤最下方一個標志了“λ”的小小按鈕，從這具頭腦中讀取到與之相對應的記憶，視線頓時一凝。

“將精神念力轉化為實質性的武器攻擊……淩氏的創意還真是有趣。”

他發出低低的笑聲，隨手將那個按鈕按下，忽覺頭腦中“嗡”的一聲響，就像是某處神經中樞的機關按鍵被驟然觸動——

那種感覺極為怪異，先是隱隱刺痛著，仿佛被一只大螞蟻狠狠叮了一口，繼而一陣尖銳劇痛，好似連神經都扭曲撕裂，整個腦殼要從中炸開！

這是怎麽回事？

他痛得眼神也變了，松開按著操縱桿的手，用力捂住腦袋，連聲音都變調：“怎麽會這樣……”

話音剛落，異變又起——那只捂著腦袋的右手竟然自己擡起，按住操縱桿，控制著機體在虛空中硬生生一個轉折，對著地面上黑壓壓的索菲爾駐地再度舉起“達摩克利斯之劍”！

“怎麽會這樣！”

他震驚低呼，以為是那個男人的靈魂重又蘇醒，再度跟他爭奪身體的控制權——然而仔細探察，那具靈魂仍被死死封印在身體裏，並無掙動的跡象。

既然如此……身體為什麽會突然自己做出舉動，就似完全不受大腦中樞的支配一樣？

怎麽會這樣……那雙金眸中流露出震驚的神色，竭盡全力抵制住肌肉的抽搐，想要控制操縱桿轉開達摩克利斯之劍——只是神經的動向竟似跳過大腦中樞的控制，直接作用到肌肉上，操控著肢體舉動，一分一分探出手指，再度按下那個攻擊按鈕！

那個瞬間，巨大的金色天使長渾身一顫，由內而外發出一陣戰栗，單分子合金巨劍上漫過冰冷刺骨的亮光。

與此同時，數千裏之外的淩氏別館中監控室中，一群黑衣軍人冷眼觀測著紅外監控屏，手指在鍵盤上飛速跳動，輸入著各項數據。

站在他們身後的黑衣男子俊美宛如天神，目睹了這一幕，突然靜靜開口：“情況如何？”

一名少校軍官轉過身來：“稟告少帥：一切順利！正如少帥所料，那些人將‘聖天使號’和殷文主管劫持到索菲爾西北分部，如今我們啟動了‘神經中樞操控系統’，跳開大腦中樞直接對軀體下達指令，應該能如原計劃徹底摧毀索菲爾西北分部！”

“做的好。”

淩昊天稱讚了一句，態度淡漠，仿佛部下只是跟他稟報一個簡單的數據測試結果。

“我從來不計較一城一地的得失——用一臺‘聖天使號’機體換取全殲索菲爾有生力量的結果，也不算虧了。”

他微微瞇起眼，狹長眸子裏閃過一道冷光，宛如刀刃上折射的冰冷鋒芒。

少校猶豫了一下：“可是……這樣跳開大腦中樞強行操控軀體，會對殷文主管的精神和肉體產生極為嚴重的傷害，甚至導致猝死！屬下擔心……”

“我知道。”

淩昊天用這樣淡淡一句話截住他的質問，嘴角一絲微笑似淡漠似玩味。

“殷文精神力強韌迥異於常人，身體各項指標也遠遠超過普通人，如果連這點傷害都承受不住，也就枉費了我派他負責此次試駕的用意了。”

他冷冷一笑：“何況，今天這種局面也算他一手造成——既然種下了因，無論有什麽樣的結果，也只能由他自己承擔。”

形如大天使長的金色機械浮立在虛空中，一雙黑曜石琢磨成的眼眸冷冷俯瞰著地面上黑壓壓的人群，仿佛那些不過是一碾即碎的螻蟻。

達摩克裏斯之劍在星輝下蕩漾起水波一樣的冷光，重重層層，凝聚在劍刃上——那是能量聚積的征兆，只要一擊，就能令地面上所有的人和建築像麥稈一樣被完全摧毀。

“怎麽會這樣……怎麽會這樣！”

月神震驚地發出低呼，在達摩克利斯之劍的巨大劍壓下踉蹌後退幾步，血色在一瞬間褪下面頰：“東皇閣下……為什麽！”

“我早就說過，是天命是人為，還有待商榷！”

星魂冷笑了笑，腳下卻半步不緩地向後急退，想要竭力避開那一劍的鋒芒所及。

只是那一劍的威力太過強勁霸道，方圓幾公裏都被籠罩其中，虛空中發生詭異的裂變，似是有一道縫隙生生裂開，“黑”與“暗”迅速蔓延開，“光”與“質”被倒吸而去，落入其中的物質在被急遽蠶食、吞噬，最終消弭在裂縫深處……

“不，不會的……東皇閣下是天命所歸，怎麽會這樣！”

白衣祭司站在原地，雙手捏著法訣，指尖卻在微微顫抖，眼紗也在劍壓造成的罡風中被撕裂、粉碎，露出那一雙驚怔的眼眸。

“為什麽……到底是哪裏出了錯？”

她不敢相信地搖著頭，在黑暗壓頂而來的瞬間踉蹌著後退，卻感覺溫度和重量如潮水般迅速抽走——任憑她一身法力，在這樣強大堪比造化洪荒的力量前也毫無抵抗之力，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絕美的身軀被撕扯著卷入扭曲的黑洞，一點點消弭、粉碎，只有無數染了血跡的白袍碎片從空中紛紛落下，每一片都燃燒著詭異扭曲的火光。

急退中的星魂目睹這一幕，心中生出萬千感慨：這個從始至終相信並服從“神”的女子，最終也死在自己所信奉的“神”的手上。

世間最大的諷刺，莫過於此。

當高華雅麗的白袍祭司被力量席卷撕裂的一幕發生在眼前，圍在四周的索菲爾雇傭兵終於明白過來自己正面臨著怎樣的險境，饒是都經過嚴苛的訓練，形成令行禁止的本能，也被這樣詭異可怖的場景驚嚇住。

“這不是人，是魔鬼……是魔鬼！”

不知是誰帶頭發出這樣一聲喊，嚇呆了的士兵們猛然回過神來，帶著驚恐的神色向後退去，乃至拔腿狂奔。

所有的人向著相反方向奔逃而去，人潮湧動，場面一時混亂不堪。然而在所有人都忙著逃跑的時候，那個一身紅裝的烈艷女子卻站在原地動也不動，只是擡頭怔怔望著九天之上那個沐浴著金色光芒的大天使長。

“殷文……”

她翕動嘴唇，喃喃喚出這個名字，卻立刻消散在夜風中，輕細幾不可聞。

也罷……你背叛我姐姐，毀了我一生，我也把你害的人不人、鬼不鬼，就算是扯平了。如今死在你手上，也算了了一樁冤孽……

至少，無論愛憎，我的名字都已深深刻印在你心上，碧落黃泉，你都休想忘記我分毫！

狹窄陰暗的駕駛艙中，黑鐵面具後的金眸迸射出猙獰可怕的寒光，竭盡全力與肌肉不由自主的抽動相抗衡，試圖奪回身體的控制權。

然而任憑靈魂再如何強韌，畢竟剛剛進入這具身軀，還未與肉體完全融合，行動間無法隨心所欲。即便他全力抗衡，那支右手還是一點一點摁下操縱桿，那片黑色的裂縫也就以迅風一樣的速度蔓延，急遽吞噬著周遭一切生命體。

“淩昊天……”

那張薄唇裏一字一頓地念出這個名字，帶著切齒的寒意。

直到此時此刻，他才想明白這一連串的布局：早在一開始，淩昊天就在殷文大腦神經中裝了遙控裝置，試駕時故意讓他們連人帶機全部劫走，也算準了他們會想方設法讓殷文繼續駕駛這臺機械。等到“殷文”進入“聖天使號”駕駛艙，不論殷文意願如何，都可以遠程操控他的行動，駕駛“聖天使號”摧毀索菲爾西北分部！

那個遠在千裏之外的男人算準了每一個環節，唯一疏漏的，大概就是沒想到他會封印殷文的意識，借他的身軀重新覆生。

只是即便如此，這位淩氏少帥也已經棋高一籌，占了先手。

“淩氏少帥……果然名不虛傳！”

他咬牙吐露這句話，努力與肌肉的抽動相抵抗，試圖將達摩克利斯之劍收回——那片黑暗像有生命般扭曲延展，眼看要將那個一身紅衫的烈艷女子包裹其中，橫刺裏突然掠入一道黑影，一手扯住水月聞音，用力將她推開。

“你瘋了嗎？這樣做會殺了這裏所有人，趕快住手！”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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