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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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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魂不知道這小丫頭短短瞬間已經轉過那麽多念頭,只是喃喃低語:“五行完滿,看來已經走到最後一關了。”

什麽意思?

肖煜玲再也忍不住,剛想發問,白汽卻在這個時候散開,緩緩露出遮擋在濃霧之後的景象——

幾分鐘前還沸騰奔湧的赤金銅水已經凝固大半,露出金屬厚重堅實的質地。深黑色的黃泉之水還在緩慢滲出,不斷加速金屬的凝結,看來再過片刻就能完全凝固。

泰淵看了一會兒,終於瞧出奧妙,不由讚嘆道:“整座地宮的設計是中間高,四周低,所以黃泉水會由高向低流動,當銅水完全凝固住時,正好堵住黃泉水的出水口——公輸家族的設計果然是巧妙絕倫,無人能及。”

聽到他的由衷盛讚,星魂只是微微冷笑:“無人能及,倒也未必——再怎樣精巧絕倫,不是也敗給了墨家祖師爺嗎?”

對於這段兩千多年前的秘史,泰淵並不了解,只能緘口不言,以免觸怒這位性格怪癖的陰陽家右護法。

再過片刻,河道中的赤銅大致凝結,黃泉水也滲出得越發緩慢。一股深徹刺骨的陰寒之意襲遍全身,根根寒毛倒豎而起。

肖煜玲縮了縮身子,打了個哆嗦,戰戰兢兢道:“怎、怎麽突然變得這麽冷啊?”

“黃泉水是天下間至陰至寒之物,你沒有玄功心法護身,當然會覺得冷。”

星魂哼了一聲,掉頭不再理會。

肖煜玲扁扁嘴,對這個陰陽怪氣的少年十分不爽,又不明白自己到底哪裏得罪了他,只是覺得委屈。

其實她不明白,這種心態就像小男孩對著喜歡的小女孩時,明明心裏有好感,卻總要故意欺負她,看她傷心委屈。

不止是她,連星魂自己都不明了這種時而動怒,時而心軟的情緒——雖然聰明敏銳,天賦絕高,但到底只是個十幾歲的少年。之前十幾年一直在陰陽宮中,難得見到同齡異性,即便見到,也是將他奉為天神的信徒,不可能有相對等的交流。

而今因緣巧合見到肖煜玲,雖然只是個八歲的小女孩,卻口齒伶俐、心思敏慧。跟她一路吵吵鬧鬧下來,縱使他心性陰冷、手段狠辣,也逃脫不了這種正常男孩會經歷的心理歷程。

只是這種心思,肖煜玲不明白,星魂不明說,兩個人關燈打啞謎,都是兩眼一抹瞎。

倒是一旁的泰淵,聽到她喊冷,立刻脫下自己的外衣披到她身上:“地底陰冷,小心別受寒。”

肖煜玲攬緊衣襟,把自己和玉鏡都裹在軍人寬大的外套裏,只露出一張圓圓小臉:“我們現在要做些什麽?”

“現在?”

泰淵擡頭,目光凝頓在已經完全固結的水道上:“星魂大人,我們應該可以過去了。”

星魂“嗯”了一聲,忽然冷肅聲調,頭也不回道:“你們都給我聽著,任何人都不準碰地宮裏的任何物件——違者,格殺勿論!”

他語調不高,卻透出一股濃重的肅殺之意,聽在耳中,在場所有人心頭都突地一跳,加上剛才險到極點的一幕,那些軍人再不滿也不敢有異議,齊齊垂首:“是,星魂大人。”

這些人……經過了那麽多機關陷阱,終於肯聽話了啊。

肖煜玲吐吐舌頭,跟在星魂身後邁過那條金屬封結的護城河道,小心踏上地宮的白玉石板。

一路穿過瓊樓綺閣、桂殿蘭宮,穿過金堆玉砌、珠晶琳瑯,觸目所及都是寶光迷離,每個人眼裏都隱藏著貪婪的欲望。只是剛經歷過生死之劫,心有餘悸,再怎樣欲渴難耐都不敢隨意妄動。

肖煜玲倒沒他們那麽多心思,只是滿眼好奇地四下打量著,想要把所有珍寶收入眼中:“居然藏了那麽多寶貝陪葬在陵墓裏,那位秦始皇還真是暴殄天物啊。”

她剛從小說上學來這個詞,好不容易派上用場,心裏十分得意。

星魂目不斜視,淡淡道:“已經站在所有人頭頂,當然有權力想怎麽樣就怎麽樣。陪葬珍寶又如何?秦皇下葬時生殉了那麽多活人奴隸,又有誰敢說一個不字?”

活人……生殉?

肖煜玲吞了口口水,臉色有些虛弱:“那……那個,這裏有活人生殉?那、那……”

星魂瞟了她一眼,目光溫溫冷冷,好像能直直看穿她內心。肖煜玲忍不住哆嗦一下,下意識後退一步,耳聽得少年淡淡道:“生殉坑在內外城之間,這裏是內城,應該不會有屍骨。”

肖煜玲舒了一口氣,用手拍拍胸口,放松了肩背。

“不過死了那麽多人,年月久了,也許會化成厲鬼也說不定。”

一句話說完,肖煜玲的小臉已經變得煞白,下意識上前幾步,手指緊緊攥住他衣袖。

“不……不會真的有鬼吧?”

她說話已經帶上虛弱的哭腔。

小丫頭就是小丫頭——這是少年藏在心裏沒說出來的嘲諷。

他們在宮閣樓宇間走了約莫有半個時辰,在經過那株千年血珊瑚時,肖煜玲眼睛一亮,幾步跑上前:“餵,你不是說這株珊瑚能救人嗎?要不要折一枝帶回去啊?”

星魂意態不屑:“陰陽家有種種靈丹妙藥,還不需要跟死人搶陪葬品。”

“這樣啊……”

肖煜玲轉轉眼珠,小手下意識地撫上珊瑚枝杈,本來只是想摸一摸,許是剛才震動太厲害,珊瑚枝杈處被震碎一角,在她撫上的瞬間徹底斷裂開,掉落到她掌中。

她腦中倏忽劃過的,是剛才星魂那句話:任何人都不準碰地宮裏的任何物件——違者,格殺勿論!

她擡頭看看星魂,再低頭看看手上那半截紅光瀲灩的珊瑚,腦袋裏轟的一聲響——

這……這算是違反了他剛才的話嗎?

她可不想死在這裏啊!

她站在那兒癡癡楞楞,走在前面的星魂卻察覺到她沒跟上來,不由皺眉轉身:“怎麽不走了?”

“沒,沒什麽!”

肖煜玲嚇得一個激靈,慌忙把珊瑚藏在衣袋裏,摸摸頭咧開嘴唇,對他勉強擠出一個笑容。

那個笑容實在很沒有說服力,星魂狐疑地打量她一陣,眼神漸漸瞇緊,隱約泛起類似金屬質地的冰冷銳光:“你在做什麽?”

“沒什麽啊?”

她用力咧大嘴唇,那笑容要多甜美有多甜美,卻不知道剛才自己已經在鬼門關上打轉了一圈。

星魂出身陰陽家,最擅長的就是窺視、操控人心的傀儡術。適才他以“讀心之法”窺探肖煜玲心中所想,怎料施展的功法卻如泥牛入海,全無回應,頓時蹙緊眉頭,眼神如刀刃切削般來回掃視著肖煜玲。

小女孩被他打量的頭皮發麻,本能往後退,一下撞在從後趕上來的泰淵腿上。後者察覺到氣氛不對,擋在她身前:“星魂大人,有事嗎?”

星魂眼神冰冷,忽而拂袖轉身,語氣中沒有絲毫溫度:“沒什麽,我們走吧。”

他態度轉變太快,泰淵有些莫名其妙,低頭看向肖煜玲,眼中帶出詢問的意思。後者連連搖頭:“不關我的事。”

所幸這位陰陽家右護法的脾氣一貫陰鶩反覆,這群人已經習以為常,沒有多做追究。

又埋頭走了一陣,最前面的星魂忽然頓住腳步,擡頭:“這裏應該就是最後的閘門了。”

閘門?

肖煜玲擡頭望去,卻沒有見到可以被稱之為“門”的痕跡——眼前拔地而起的,是一整座高十丈的巨大巖壁,綿延橫亙足有千丈,看不到兩端盡頭。黑黝黝的顏色,也不知是何石質。

她蹦跳著上前,用手接連敲了幾處,發出的都是嚴實沈悶的回應,不由道:“這是一整塊巖壁,哪裏有閘門啊?”

星魂哼了一聲,沒有回答,只是揮一揮手——身後的黑衣軍人得到準許,走到石壁前,全身幾乎貼在石塊上,開始自西而東一寸一寸細細摸索著什麽。

在他們工作的同時,星魂撿了一塊光潔平坦的玉石座臺坐下,意態閑散,看來不似在機關重重、步步危機的秦皇陵中,倒像在山水間閑坐納涼。

肖煜玲瞅瞅那些神色緊繃、正在仔細搜尋的男人,又瞧瞧截然相反的星魂,實在抑制不住好奇心,湊過去扯扯泰淵衣袖:“那個……你們在找什麽呢?這裏有閘門嗎?”

泰淵微微一笑:“這裏是進入秦皇陵寢的最後一道關口,當然有閘門。”

肖煜玲眨眨眼,探頭探腦一陣,扭起眉頭:“可是這裏都是石頭,我沒看到有閘門啊。”

她想了想,忽然眼睛一亮:“是不是跟武俠小說裏一樣,要觸動某個機關,才能讓石門自動打開?”

這小丫頭還真是看了不少武俠小說……

泰淵笑了笑:“你待會兒就知道了。”

他那一笑高深莫測,肖煜玲看不明白,越發疑惑,還想再追問下去,卻見男人俯下身,伸手進帶來的背囊裏摸了一陣,掏出一個油布重重包裹的事物。

那是什麽?

肖煜玲好奇地踮腳,想看個清楚,泰淵卻轉過身,把手中的油布包遞送到少年面前:“星魂大人。”

星魂接過布包,卻沒有立刻打開,眼中神色似笑非笑:“索菲爾果然神通廣大,連這件珍寶都能找到。”

泰淵眼神沈著:“那還要多虧月神大人告知此物下落,否則索菲爾就算本事再大,也沒法在海中撈針。”

這兩人對話機鋒暗藏,雲深霧罩,肖煜玲聽得更加糊塗,眼神躍躍欲試,努力想要從那個油布包的輪廓中分辨出裏面包著的是什麽東西。

可惜那個包裹太過嚴實,再怎樣努力也是徒勞無功。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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