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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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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後,關於那個南美最大的販毒集團和地下賭場覆滅的消息充斥了每一份報紙的頭版。

這個武裝販毒集團盤踞於南美西北角的一處海岸,由於處在三不管的地帶,當地政府無力插手,以致為禍多年,勢力發展越來越大,甚至公然開辦地下賭場,大肆斂財的同時也利用地下通道為自己準備退路。

“我一直很好奇,你是怎麽做到不傷一兵一卒而把他們一網打盡的?”

大屏幕上連續播放著這次任務的監控錄像,硝煙彌漫中閃爍著點點火光,光影變幻,映得殷文臉上明滅不定。

“早在三個月前,我已經發動當地暗樁喬裝混入賭場,以查出地下密道的出口所在。雖然沒有明確證據,但是據暗樁回報,在賭場中發現了快艇所用的機油味,而這家賭場並沒有做海運的生意,所以我斷定密道出口應該是靠近某處港口。”

“之後我研究了附近的所有港口以及海岸線地形,綜合各種因素確定了最有可能的目標,並且安排了這次行動。”

“其實當我親身深入賭場時,他們要突圍而出並不是不可能,因為賭場大門之外並未設埋伏,他們要面對的敵人只有我一個而已。”

“只是當我這樣的重磅棋子出現在他們面前時,必定會讓他們產生‘征天軍團已經傾巢而出’的錯覺,為求萬全,他們一定會從密道退出。”

“而我早已安排了人等在密道附近,等他們出來時,就用麻醉彈從制高點進行伏擊。”

“之後把那些被麻醉倒的毒販一一抓起來,就像從水裏撈死魚一樣簡單。”

男人在說話時面部肌肉甚至沒有一絲起伏,連聲音亦是如雕塑般冷硬無波。

“真不愧是殷文主管,能想出這樣的作戰計劃——可惜,雖然很完美,卻有一個致命的漏洞!”

那個聲音微微嘆息著,突然轉過身來,純金發色下是一張溫文含笑的臉,直鼻薄唇,膚色蒼白,隱約可見淡藍血脈,那種雍容散淡的氣質,一見即知出身於名門貴胄——

身為淩氏集團執行董事、征天軍團首席少將的飛廉公子,沒有人比他更當得起“名門貴胄”這四個字了。

“所謂千金之子,坐不垂堂——殷文主管身為此次行動的最高指揮官,竟然輕身犯險,如果要賠上你才能完成任務,那兵不血刃的勝利又有什麽意義?”

說到最後一句,他表情略略凝肅,已經帶上幾分責問的意思。

“……這是屬下的失誤,請責罰。”

殷文沒有任何解釋的意圖,只是面無表情。

“責罰……”

飛廉語氣中的嘆息意味更加深沈,他擡頭註視著部下宛如冰封的冷硬面孔,眼神變得覆雜深邃。

“我並不是想責罰你,只是像你這樣不把生死放在心上,遲早有一天會在任務中送命。”

這一回殷文沒有答話,只是眼神迅速陰沈下來,就如被大片陰翳覆蓋住眼底。

“你進淩氏已經兩年,征天軍團是個什麽樣的地方你應該很清楚——這裏每天都游走在生死邊緣,如果沒有死中求生的意念魄力,你很難在這裏長久生存下去。”

飛廉深深喟嘆著。

殷文移開視線,凝註在屋角一盆盛開繁茂的白色薔薇上,如冰雪雕就的小巧花朵玲瓏可愛,映在他眼中有一瞬的恍惚。

“生與死……有區別嗎?不過一線之隔,要邁過去也未必就那麽可怕。”

他這話……是已經生無可戀了嗎?

飛廉緊蹙起眉頭,卻知他心結已深,無法開解,只得嘆息著轉了話鋒:“董事長將於明日返回亞太分部,你準備一下,安排好各項安防事宜。”

乍然聽到那個名字,殷文瞳孔凝縮為一點,目光冷而銳利。

沈默了片刻,他低首:“是,少將。”

從首席少將辦公室退出,他獨自一人走在長廊中。夕陽透過防彈玻璃幕墻照入,在他身後拖出長長的黑影,越發顯得煢煢獨立,形影相吊。

他從來都是一個人走在這條路上,沒有盡頭,也不見出口。身心在黑暗中一點點凍結的虛寒,然而就算再冷、再難,他也無法回頭,只能繼續這樣走下去。

曾經,他也有過一次救贖的機會,卻被他自己生生毀棄了……

水月聆音說的沒錯,他就是一條沒有心肝的瘋狗,所以活該淪落入萬劫不覆的境地!

殷文驟然停住腳步,往事一波一波在腦海中湧過,心臟像是被一只冰涼的手狠狠攫住,幾乎喘不過氣來。

那晚他本該死在那片漆黑的南疆密林中,卻在昏迷中被帶回淩氏。清醒後,淩氏少帥給了他兩個選擇,要麽被處死,要麽進入淩氏效力。

那個時候,他是怎樣回答的?

是了,他只是淡淡一笑,閉上眼睛說了一句話:“我只求一死。”

聽到他淡然卻無更改餘地的回答,淩氏少帥面色冰冷,轉身拂袖而去。

那之後的五天,他被鐵索鎖在了特制的精鋼刑椅上,雙手牢牢反綁在椅背後,全身十六處大穴刺入銀針,動彈不得。

淩昊天故意不給他爽快了斷,而要他受盡人間苦楚,饑渴而亡。

整整五天,他滴水未進,肺臟內傷發作,已經奄奄一息。極度的饑餓和脫水、重傷讓他處於身心崩潰的邊緣。十根手指捏在掌心中,指甲完全刺入血肉,他卻渾然不覺。

要死了嗎?

只有死了,才能見到她吧……

昏昏沈沈中,他聽到地牢的門被推開,刮出刺耳的聲音。軍靴踩在地面上,一下一下,由遠至近,慢慢走到他身邊。

當時的他已經處於彌留狀態,連睜開眼睛的力氣也沒有,只迷迷糊糊地聽見一個聲音在耳畔輕而緩的響起:“活下去……”

“如果你死了,對他們沒有任何影響,連魚死網破都談不上!”

“但,如果你活下去,總有一天能掌握住將他們一網打盡的手段,讓他們為自己的所為付出代價!”

“別讓她白白死去,別讓那些人得意太久!”

“只有活下去,你才有機會為她討回公道!”

那是個陌生女子的聲音。他並不知道說話之人是誰,也沒看清她的長相,然而那些話隨著氣息聲鉆入耳中,每個字都像是滾燙的烙鐵,在腦海的記憶深處烙下永難磨滅的印記——

活下去!

那一刻,已經瀕臨死亡的他陡然睜開眼睛,用盡全身力氣翕動幹裂的嘴唇,從喉嚨裏逼出幾不可辨的聲音:

“救我……救我!”

痛苦的過往一波一波湧入腦中,有如潮汐。每一絲痕跡都帶著血腥氣息,慘烈如同從血池中撈出,不堪回首。

殷文擡掌按住額頭,努力調息,平定下沸騰的血氣。臉色慘白近乎透明,隔了好一會兒才漸漸有了血色。

待得平靜下心緒,他剛要拾步,斜刺裏卻閃出一道黑影,擋住他的去路。

殷文擡眸看去,隨即垂下眼睫,語氣平靜:“是你。”

“殷文主管,好久不見。”

來人是一個年輕男子,穿著一身筆挺的黑色軍裝,銀質雙排扣一直扣到下頷,衣領上用金線繡了一只小小的六翅飛鷹——那是征天軍團校級軍官的標識。

他冷笑著,緩步走近:“這一次主管大人兵不血刃地解決了南美地下賭場,為集團軍立下大功,屬下還沒來得及恭喜,在此賀過。”

他嘴裏說著恭賀,眼中透出的目光卻像是盯著生死仇人。

殷文微微苦笑,心知這位安防部副主管還在記恨當年金新月一戰的慘重傷亡,也不與他爭辯,只是淡淡道:“少帥明日將返回亞太分部,飛廉少將要我們準備好安防事宜——通知安防部,一小時後到會議室集合。”

李如松哼了一聲,然而聽他談及公事,也不好再多冷嘲下去,轉身去安排。

一年前,淩氏董事會主席馬諾裏薩爾科比因病退隱,在集團管理層以及理事飛廉的大力支持下,主席一職由董事會執行董事兼任總裁的淩昊天上位接任。

至此,這位在弱冠之年就已成為淩氏總裁的年輕集團決策者再度受到世界矚目。

不只因為他是世界最年輕的財團董事長,更因為自他接任總裁後,淩氏集團蒸蒸日上,在和索菲爾的暗鬥中屢占上風,已隱有領軍全球的態勢。

理所當然的,在他繼任董事會主席後,媒體再度把聚焦點放在這位年輕董事長身上,想看他就職後是否會再有驚人之舉。

只是出乎所有人意料,這位年輕的董事長在上位後並沒有針對索菲爾的大動作,反而在前任總裁水月聆音身故後一改之前咄咄逼人的氣焰,變得隱忍不發。

對這樣的異常,不只媒體,連淩氏高層內部都感到十分詫異,甚至在暗地裏頗有微詞。

然而礙於這位新任董事長的淩厲鐵腕,以及新任執行董事飛廉的大力支持,所有的反對聲音都被強行壓下,未曾興起半點波瀾。

“百足之蟲,死而不僵……之前索菲爾總裁與董事會嫌隙頗多,我們趁虛而入,自是大占上風。但若逼得太緊,非但收效甚微,還會迫使董事會和新任總裁聯手對外,到時就更棘手了。”

在某一次的高層會議中,新任董事長淡淡一句話解釋了所有人心中的疑惑,恍然大悟中更覺佩服不已——

知進知退,攻守有度,且以大局為念,不計較一城一地之得失。

到此,再沒有人敢對這位年輕的新任董事長心存半分懷疑。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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