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澤哼道：“萬一她要加害你，我便可第一時間取她性命。”

唐越崖雙手插在袖中，附和道：“我還從來沒見過女子脫衣裳，我......”

話不等說完就被秦如月一巴掌糊在臉上，把兩人都退了出去。

木門在眼前閉合，唐越崖捂著發酸的鼻子說，“我只是好奇而已。”

秦如月把那女人擡到床上，稍微一動身體她就疼的發出嗚嗚的聲音，秦如月知道她舌頭受了傷，難道影響了說話功能？

秦如月拍了拍那女人的臉問道，“姑娘，你叫什麽名字？”

那女人渙散的眼珠逐漸清明，漆黑如大漠的星空一般，“沈卿心。”

秦如月點點頭，吐字清楚應當沒有大礙，一邊解開她的衣服一邊道：“你不要亂動，我懷疑你的鎖骨和肋骨都有斷裂，若骨頭刺傷了內臟可就不妙了。”

沈卿心果然一動沒動，任由秦如月幫她查看傷勢。

脫了衣服她才看到，沈卿心的前胸後背有多達十幾條傷疤，有的年頭已久，有的仿佛才剛剛愈合，如此可見她必然是經常打打殺殺，才會落了一身的傷疤。

姑娘家家的卻弄得一身斑駁，到底是什麽人才能有如此的決心？

沈卿心從頭到尾都一聲不吭，將下唇咬的慘白慘白的，也未曾發出過一聲痛哼。

想是她恢覆了意識，剛才的痛呼也緊緊存在她混沌的時候。

秦如月做完正骨，不免有些佩服這個姑娘。看著年紀不過比自己大上一點，竟然有如此堅毅的心性。

“我幫你上好了藥，這些時日不要沾水也不要輕易動作，像剛才那樣勉強的動作都不可以做了，知道嗎？”

待她上完藥轉身要走的時候，沈卿心突然低低的說了一聲，“謝謝你。”

雖然語氣依然冷的像冰塊一樣，但秦如月還是感覺到了她那一刻的真心。不管她出自何種目的要殺了她，可見人其實並不壞。

秦如月下了樓，黑澤立刻十分緊張的走上前，前後的查看她有沒有受傷，似乎裏面的沈卿心是個洪水猛獸一般。

秦如月擦了擦手坐在凳子上，“她說她叫沈卿心，我看她並不像壞人，會不會是為人所迫？”

黑澤聞言臉色緩緩沈下，“你不要被她騙了，沈卿心是江湖上有名的快刀，人稱鬼手花，殺人如麻。她既出手，必然是有人重金雇傭了她。只是我不曾知道，沈卿心竟然知道母後的名諱，這是最令我疑惑的地方。”

此時秦如月發現唐越崖不見了，黑澤道：“他已經出發去尋找鷺草了，先不管上面那個，她受傷如此之重，不會逃跑。我們還有別的事要做。”

好似城裏風比別處都要大，刮起來如刀子一般，幾乎能將人的肌膚劃破。

天亮以後金沙城中的殘垣敗象更具沖擊，到處都是戰爭過得痕跡，甚至路邊還依稀能見到散落的白骨，到處都是破碎零落的灰土，昭示著這裏曾經發生過的一切。

空氣中充滿幹澀的異味，秦如月眉頭緊皺，“這什麽味？”

黑澤走在前頭，道：“是焚燒白骨的味道。此處被掩埋多年，所有逝去的或將士，或百姓已經化作白骨，我叫人清理這座城的，每天都會集體焚燒發現的人骨，埋葬在沙丘之中，入土為安。”

秦如月不覺胃中一陣翻滾，想到自己吸進去的灰塵很有可能是別人的骨灰，一種令人作嘔的感覺沖了上來。

黑澤自責的嘆息一聲，他不該告訴她的，她只是一介弱女子，想是受不了這些殘忍的真相。

越往前走秦如月越心中打怵，每邁出一步她都覺得自己是踏在萬骨之上，從腳底傳來發麻的感覺，她幾乎站不住。

黑澤伸出手扶了她一把，“我們將要面對的還有很多，你當真要去看嗎？”

秦如月猶豫了一瞬，可心底卻發出一個無法阻擋的聲音，她要看。

一開始她並不想踏足這片土地，是黑澤非要她來看過，才答應把藥給她。可現在卻反過來問她是否繼續，這更讓她懷疑鄔王宮中到底有什麽秘密！

如今的鄔王宮已經不似從前金碧輝煌，曾雄偉高聳的宮殿入口被盡數搗毀，整片整片的殘墻堆積在一起，從遠處來看這裏僅僅是一座廢墟而已。

黑澤立在廢墟之前，衣角在風中揚起，那一刻他背影的孤寂突然讓她明白，為何他一定要與金兆皇室為敵。

這曾經也是他生活過的鮮活之地，也曾是他的故土。曾經奢靡壯大的鄔國曾帶給他無盡的榮耀，可就在一夕之間，武王城裏血流成河，他的所有抱負和記憶就這樣被輕易湮滅。

是仇恨，只是仇恨而已。

僅僅這兩字足以化作他策劃一切的利刃，為他披荊斬棘。

黑澤指著不遠處一個騰起來的空地道，“委屈你了，從這裏下去。”

秦如月嗯了一聲，兩人之間氣氛有些沈重。

從兩塊石板搭起來的空洞下去，眼前便是一片漆黑。

秦如月看不清腳下，只能被黑澤緊緊牽著，一點點的深入下去。

慢慢的她察覺到腳下有了臺階，便一步一步的走下去。越往下走覺得空氣越涼，宛如一個冰窖一般。

在這裏似乎十分空曠，連腳步聲都能聽到回響。如此走了大抵一刻鐘，秦如月才感覺結實的踩在了地上。

“鄔王宮裏其他的地方都被毀了，只留下這座正殿。這裏是父王在世時辦公的地方，裏面還有母後生活過的寢宮。跟我來。”

秦如月跟著黑澤，走了沒一會便聽見一聲脆響，她不小心捧倒了地上的燭臺。

黑澤撿起燭臺，用火石擦著了，四周瞬間變亮了起來。

皇宮之中四面都是以黑木棱窗環繞，房梁上懸掛著低調的黑金絲綢緞，兩邊的砌柱還有著幾個燈架，黑澤一一點著了，光亮更大了一些。

此時秦如月才看清鄔王宮的全貌，偌大的前廳之中，有一尊黑金色的寶座，下面以木為階，平鋪整個大廳，處處盡顯莊嚴肅穆，無比威嚴。

縱然當年的戰神隕落，這座宮殿依然沒有褪去戰神的威風，黑金寶座孤獨的駐在那，一如鄔王當年孤身坐在此處，難尋敵手的寂寞。

秦如月看的微微出神，似乎能夠想象鄔王坐在自己面前的樣子。

她對鄔王毫無印象，而卻能夠想象出鄔王的樣子，他穿著奢麗的戰袍，端坐在這九鼎之位，睥睨眾生，所向披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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