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

有人還想說什麽卻被牧離的一聲呵斥打斷。

“一幫蠢貨！”牧離突然開口說話，“禮部著人接見，不，在城外就迎接他們。”

他的一番話讓下面如同菜市場一樣的朝堂瞬間安靜了下來，大臣們奇怪的互相看了兩眼，誰都不知道他們陛下心中是什麽打算，都默默的退後兩步不敢出聲。

冬的氣息悄然而至，剛下了朝，牧離吸吸鼻子，身後的太監立馬懂事兒的拿了件厚披風給他披上，“陛下，天涼了，您得註意龍體。”

牧離目光忽而停留在明月殿的方向，

太監會意，湊到他身旁恭敬的問，“陛下，今兒個……”

“不去。”

“是，那陛下現在這是打算去何處？”

“回孤的寢殿，”他想了想回頭，“把荊子玉給孤召過來。”

“是，擺駕……”

牧離擺了擺手打住了太監的話，信步悠閑的向前走。

夙君一行人的速度很快，人又是精銳，所以百人的隊伍沒幾天就到了令南邊境，老將軍翻身下馬，一身的風塵仆仆，夙君掀開簾子，他的精神極好，微微一笑讓人沐浴春風，可穿在他身上的衣服卻看著肥大了些，這些天，他還是瘦了些。

令南的邊陲小鎮，青石板鋪的路上濕潤泛著水漬，正值一大清早，路過的百姓好奇的看著他們這一行人。

老將軍打量了下四周牽著馬掉頭，“大人，在這裏休息整理一下吧，再有一天的時候就到漠國了。”

“好。”夙君點點頭，看了眼四周就被店小二讓進了驛站。

令南的驛站大致相同，一樣精致的竹制二層小樓，處處散發著安靜淡雅的氣息，夙君看著坐滿了人的大堂，轉頭笑看著掌櫃的，“掌櫃的這裏還有多少間房？”

“還餘四十三間房，八間上方公子都要麽？”掌櫃的撥弄算盤的手忽然停下，恭敬的幾乎諂媚的問。

“都要，”他點點頭，“一會兒將鑰匙交下去就可以了，對了，每個房間都配置熱水，兄弟們一路舟車勞頓，讓他們好好放松一下。”

身後跟著的侍衛們無不心中一暖，向夙君投向了敬佩的目光，其中的侍衛卻覺得手中的鑰匙燙手的很，猶猶豫豫的道，“大人，這……屬下們何德何能和主子一起住上房？”

“出門在外沒有上下之分，你們便是夙某的兄弟。”夙君無奈的搖搖頭，輕輕推回他的手。

“謝……公子。”夙君的一番話得了眾人的心，以前讓他們所有人睡在一起都是為了出了什麽事情能相互有個照應，他們行軍打仗多年，風吹日曬，原本有的對這幾天不休息連夜趕路的長途跋涉早已有了怨言，夙君此舉不可謂不聰明。

店小二高興，揚聲請呵，“二位公子，都吩咐下去了，您二樓請！”

夙君點點頭，老將軍緊隨其後跟著店小二上了樓。

天將晚，老將軍坐在夙君的房間，“國書已經遞過去了，公子到了以後打算怎麽辦？”

“將軍這是在問牧離會不會接待我們？”

“公子聰慧。”

“他一定會接待，不僅如此，他還會格外隆重，他要天下人看見他對我們的態度。”

“為何？”

夙君揚起一抹魅惑眾生的笑容，心中卻冷哼，他所了解的牧離可絕非是個酒囊飯袋，這個人估計已經猜到了他的身份不簡單。

當局者迷，旁觀者清，他如何能不知道，等到了明天試上一試，若是他是長陵的探子，那睿治帝的局就會是板上釘釘的，如此百利而無一害的交易他必然會合作，如果他是皇甫玥瑤結結實實的走狗，那估計他也休想活著回到令南了。

這些話他在唇齒之間打了個轉又收了回去，只是淡淡的道了聲，“直覺。”

“你說的話想來一定會有道理，我相你，此行的成功與失敗都要靠公子了，若是成那則皆大歡喜，若是不成，我定會保得你周全。”

“將軍……”夙君楞了片刻擡頭，不明所以。

“因為你的才能無與倫比，你是令南的國之棟梁，令南還需要你，而我戎馬一生，保護了一個朝廷重臣也值了。”說到這，老將軍豁達的笑了。

“……”夙君蹙眉，看著眼前這個兩鬢斑白的將軍，他忽然有些不忍心欺騙，可下一秒他收起了泛濫的同情心，他們終究是為了不同的陣營，不同的目的，老將軍的忠心耿耿他全都放在眼裏，若是讓他投奔長陵那還不如讓他以死謝罪，倒不如全了他的忠心，這沒什麽不對的。

“時辰不早了，公子早些休息，外頭都有咱們兄弟照看著呢，公子放心，微臣告退。”

“將軍請。”

目送著老將軍離開，夙君踱步站到了窗前推開窗戶，不算冷冽的風撲面而來，這裏的視線極好，站在這裏能看見邊陲小鎮的萬家燈火以及天邊掛著的上弦冷月，藍黑的空中沒有一顆星星，只有偶爾飛過去只剩影子的鳥盤旋其上。

夙君外罩著的一襲單薄的錦緞紗衣被風吹起，他露在袖子外頭的手有些冷，但他此時此刻卻尤其喜歡這種感覺，他的眼睛疲憊的望向遠方，深邃而悠長，仿佛是透過一戶戶的人家，穿過一面面圍墻，路過一大片的平原，走過兩國的邊境到達她的身邊，問她一句最近過的如何？

可是他現在做不到，不過馬上他就要做到了，他深吸一口氣，門口的店小二有規律的叩響了竹門，“客官，您的熱水備好了。”

“進來吧。”夙君回過神來，轉身示意他把水放在裏間。

“……”

一夜無話，次日一大早，夙君換上了一襲月白色的朝服，頭戴銀色鑲藍寶石的玉冠，英氣逼人的擡步上了馬車。

周圍路過的百姓不明白怎麽回事兒就遇見了如此面相不凡的人，頭前還有一個身著鎧甲的將軍模樣的人頭前帶路，馬車兩旁前後都有保護的騎兵，高頭大馬的樣子威風凜凜，看樣子是在護送馬車裏的人。

伴隨著夾道兩旁圍觀的人的散碎言語，夙君在車裏默不作聲，將盛放皇甫玥瑤信函的匣子放進了馬車的暗格，又將一封一模一樣的放進了自己的衣袖中，做完這些，他整理了下袖口，開始閉目養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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