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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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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好像回到了過去,又好像變化了許多。

夜晚寂靜的教室裏,沈遲安低著頭做題目,祝祁坐在旁邊一眨不眨地盯著他看。

要是放在過去,沈遲安絕對會因為這種熾熱過頭的目光而感到不自在,但是現在他正在拼命做題,哪裏還有空去管盯著他的人。

“哥哥,擡頭看看我嘛。”

盯著他的人光盯還不夠,還想要在他耳邊喋喋不休。

“哥哥,我真的好喜歡你啊。”

“哥哥……”

沈遲安全程冷漠臉,完全沒有那種俗世的欲望,一心只想著做題。

身邊的人對他這反應似乎也不在意,仍然自顧自地說。

“哥哥,你這道題做錯了。”一只白凈的手指伸過來。

沈遲安猛地擡頭:“哪裏錯了?”

“這裏,雙曲線這題,動點P到F1,F2的距離之差為4,漸近線是y=±4/5x,又因為離心率是……”

他隨意拿起沈遲安的筆,在草稿紙上寫下幾個數字,幾乎是瞬間,計算結果就出來了,但是他並沒有把整道題寫完,而是在給沈遲安糾完錯之後就停了筆:“哥哥接著往下做就可以了。”

沈遲安跟著他的節奏,露出恍然的表情:“原來如此,我就說數據算著好像有點奇怪。”

他看了看祝祁,又低下頭,楞楞地盯著草稿紙上那幾行字跡清晰,龍飛鳳舞,好看得不像話的數字和字母,“上次我就想問了,你練過書法?”

字太好看了,甚至比自己的還好看,不僅如此,說騷話的同時還能準確發現自己做錯的地方,甚至條理清晰,有理有據地講出來,好像有點強。

“小時候練過一點,”祝祁撂了筆,興致缺缺退了回去,撇撇嘴:“哥哥真是的,說了半天你連頭也不擡,反應也不給一個,一說到題目立馬擡頭,到底學習是你男朋友,還是我是你男朋友?”

沈遲安訕訕地笑了一聲,好言安撫他:“當然你是我男朋友啦,不過哥哥這不是正在忙嘛,乖,自己去玩吧。”

自稱哥哥聽著有點不要臉,不過他顧不上那麽多了。

“你好像在哄小孩子。”祝祁瞇了瞇眼睛。

可不就是小孩子嘛,沈遲安心道,幼稚的不得了,連學習的醋也吃。

大概是出於忽視祝祁的愧疚,沈遲安這會兒倒是邊寫題邊主動和他搭話了:“聽說你這次又是高二的年級第一名?真不錯。”

“不如哥哥,”祝祁隨意笑笑,對這些似乎並不放在心上,然而某些騷話就像他做題時利用題目信息一樣信手拈來:“哥哥這麽優秀還這麽努力,真是讓我崇拜不已,同時又好生慚愧。”

沈遲安被惡心到了,笑罵一聲“滾”,又道:“哪有優秀,剛剛不還做錯了一題?”

“那只是個小錯誤,肯定是哥哥不小心所導致的,相信就算我不提醒,回頭哥哥也能自己檢查出來。”

原以為祝祁只是開玩笑逗自己,然而當沈遲安看過去時,卻發現祝祁說這話時沒有半分開玩笑的意思,好像真的對他的能力深信不疑,害得沈遲頓時有點不好意思起來。

怕再看下去自己又要淪陷在那雙溫柔如水的眸子裏,他低低咳嗽一聲,裝作無事發生,繼續低頭做題目。

他低頭的瞬間,祝祁的臉一下子就垮了下來。

不用看都能感覺到自己身邊低沈的氣氛,沈遲安忍不住好笑道:“別傷心了,等我做完題就好好陪你。我沒有你那種天賦,有些東西看個一兩遍就能能記住,考試隨便考考就能過,我不行的,如果我有一點不用功,就會被別人踩下去。”

“我那不是因為天賦。”祝祁道:“是因為害怕。”

沈遲安楞了楞:“害怕?”

“或許這世上真的有人一出生就智力超群,過目不忘吧,這些人一定是萬眾挑一,少之又少……可我不是這種人。”祝祁神色淡淡,緩緩地道:“我從小就學了很多東西,因為家境不錯,所以也能夠撐得起這些雜七雜八的學費,只是和某些被家長強迫學習的孩子不同,這些東西大多數是我自願要學的。”

沈遲安默不作聲地繼續聽著。

“忘了從什麽時候,我媽身體就不太好了,原本她瞞著我,我也不知道是因為癌癥,以為只是生病,又覺得她整天愁眉不展,郁郁寡歡,我這個做兒子的,總得為她做點什麽。但你說一個小孩子他能做什麽呢?還不就是拿出一點學習上的成績出來,讓她開心開心。”

似乎是想起了什麽,祝祁自嘲地笑笑:“小時候我還特討厭我爸給我報的那些學習班,抽空就悄悄溜出去打游戲,可是到了後來……我恨不得從早到晚一天二十四小時不間斷地學習,為了把那些東西都學會。我覺得是不是我更厲害些,更優秀些,優秀到所有同齡的孩子都比不過我,優秀到我已經能夠涉足大人的世界,她是不是就會高興,願意敞開了心,把所有的苦水向我倒。”

“可是後來,等到我媽不得不住院,躺在病床上的時候,我終於知道,或許有一天她就再也不能陪著我了。”

所以才會害怕,才會竭盡全力去學習,誤以為那樣就是挽留一個人的辦法,可生死一事,是無論如何都挽留不住的。

“等到我媽去世後,我就變得茫然不知所措起來,因為拼命學習所為的那個人已經不在了,一切仿佛都變得毫無意義。”

沈遲安看著他,心在一點一點抽痛。

祝祁一眼就看出來了,輕輕笑了笑:“又心疼了?”

“我的心又不是木石做的,何況你還是我男朋友,我怎麽能不心疼?”

祝祁定定地看著他,半晌沒有說話。

“怎麽了?”沈遲安一臉莫名:“你為什麽這樣看著我?”

祝祁搖了搖頭,“沒事。”

雖然怎麽看也不像沒有事的樣子,但是祝祁不說,他沒有追問,只想等有一天祝祁願意開口了,再把剩下的話都告訴自己。

當然,他壓根就沒想到,祝祁腦子裏想的根本不是自己的事情,而是他的事情。

正在心疼的又何止沈遲安一人。

只要一想起沈遲安所經歷過的那些事情……祝祁眸色忍不住沈了沈,如果不是因為祝青楓派人去調查過沈遲安,恐怕自己一輩子都不會知道,他恨不得捧在心尖上的人曾經忍受著怎樣的折磨。

他看了眼正在低頭寫題目的沈遲安,心下微微嘆息,偏他哥哥又是個受了委屈不會說的性子,叫人看著就更心疼了。

陽春三月,草長鶯飛。

天氣在悄悄變暖,距離高考也只剩下一百天了。

就在A市一中舉辦百日誓師大會的同一天,又有一則消息轟動了整個A市。

南街被端了。

幾乎是一夜之間,南街裏那些危樓和違章建築都被拆得一幹二凈,該抓的人一個都沒有逃掉。

菜市場和大街小巷也就罷了,就連一中的學生們也全在討論這件事。

尤其是八卦愛好者李文彬,上下課在沈遲安耳邊叨叨也就算了,甚至在誓師大會宣讀的時候,他也不肯放過沈遲安的耳朵。

升旗臺上學生代表念一句“我發誓,不負父母的期盼”,李文彬就在臺下對沈遲安道:“簡直絕了,聽說這事都驚動上面大佬了。”

學生代表繼續念:“不負恩師的厚望……”

李文彬又道:“我還聽說連南街那個主人,叫趙什麽來著……”

沈遲安面無表情,從開始的震驚到現在已經麻木了,眼睛一邊望著臺上的學生代表,一邊跟著念誓言道:“不負恩師的厚望……叫趙朗。”

“哦對對,”李文彬:“叫趙朗,這人也被抓了,牛x啊,沒想到南街還有幕後主人,我還以為它只是一群窮兇極惡之徒的聚集地呢。嘖嘖,水真深啊。”

沈遲安頓了頓,想起了徐海和江黎升,“也不完全是窮兇極惡之徒……裏面還是有好人的。”

李文彬說得口幹舌燥,聽這話微微一楞:“聽這話,你好像很了解南街?咋,你去過?”

何止去過,徐海還讓他把南街當家,常回來看看呢。

沈遲安想想覺得好笑,勾了下唇,隨即又搖頭:“沒去過,你繼續說。”

“行,那我就繼續說了啊,我昨晚偷聽我爸媽說這事,據說這次是有人舉報了,雖然以往也有人舉報,可都被壓下去了,但這次不一樣,聽說對方也是個有身份的,而且證據什麽的早就準備充足了,一次性就把南街端了,而且端得徹底,這下趙朗就算是想翻身也翻不了了……”

那邊李文彬還在說著什麽“估計這次不是終身就是死刑……我覺得大概率是死刑了”,但沈遲安已經顧不上接著往下聽了,早在李文彬說“對方是個有身份的”開始,他的思緒就忍不住飄到了某個人身上。

等誓師大會結束,沈遲安實在是沒忍住,趁著是課間時間,直接來到了高二十班門口。

當是時也,高二十班剛剛下課,一整個班的人看到門口站了個大帥哥,再定睛一看,對方居然還是高三的年級第一,頓時要撒尿的人也不去廁所了,似乎想憋著再看看熱鬧。

高三的年級第一來他們班幹嘛?找人嗎?

別的不說,沈遲安雖然為人低調,也不常出教室門走動,但是因為成績和一副好皮囊,知道他的人還真不少。

只見這位高三的年級第一臉頰微微泛紅,似乎因為這麽多人的註視有些不太好意思,但是因為要找人,只得硬著頭皮在班級粗略地環視了一圈。

從沈遲安進入教室起,驀然就有一道熾熱無比的視線投了過來,不用猜也知道那道視線的主人是誰。他掃了一圈教室,找到了那位正在直勾勾盯著他看的高二年級第一。

“祝……祝祁,”沈遲安難得忸怩了回,大庭廣眾之下喊出了某人的名字:“你跟我來一下。”

他的聲音不大,但因為高二十班沒什麽人說話,大家都在看他,所以就顯得特別清晰,更加讓他不好意思了。

“來了。”

祝祁忍不住掀起唇角,笑得特別燦爛。

但是轉頭看到這麽多人都在看他的哥哥,又把唇角往下壓了壓,唰地起身,長腿一邁快步出了教室,順便把沈遲安也帶遠了些,好叫教室裏那群看熱鬧的人連他哥哥一個後腦勺也看不見。

直到人都走了,教室裏才突然間炸開鍋來,有人回過神,一臉興味地對旁邊人道:“那人是高三的年級第一吧,叫沈遲安的那位!”

“就是他!他來找我們班祝祁幹嘛?”

“天哪,高三和高二的年級第一竟然是認識的嗎?”有女生尖叫:“學長和學弟,這也太好嗑了吧?!”

“兩個人都是大帥哥!我淦!我要昏古七了!他們是什麽關系啊?”

“看臉不像親兄弟,嗯,首先排除親人。”

“……”

樓梯轉角處的兩人壓根不知道高二十班熱鬧成了什麽樣子。

沈遲安微微蹙眉,臉上的熱度散了些,還沒開口說話,就聽祝祁道:

“我原以為哥哥不是來找我的。”

“不找你找誰,高二年級除了周璐,我就只認識你一個人了。”

“可平時哥哥也沒來找過我啊,這一次太難得了,讓我不得不懷疑。”

“得了吧,”沈遲安看著他笑嘻嘻的臉:“得了便宜還賣乖,我看你心裏都快樂開花了,還在這裏跟我裝什麽委屈。”

“不過下一次哥哥來找我的時候,不用喊我名字的,只要往門口那麽一站,露個臉,我就會去找你。”祝祁誠懇道:“要是讓一些人對哥哥的美貌起了歹心就不好了。”

沈遲安做了一個“嘔”的動作,呸道:“我看起歹心的人就只有你吧!”

祝祁笑了笑:“我起歹心也不是一天兩天了……”

沈遲安不敢再跟他接著說下去,生怕又聽到什麽過於hentai的虎狼之詞,於是道:“……我找你來是有些事情要問。”

祝祁垂首看著他,薄唇邊噙著一抹淡笑,表情沒有任何變化,仿佛早就知道他想要問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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