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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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奉鳶壓抑著疼痛,緩了一口氣,道:“您請說。”

“一,”她伸出指頭,“把屋子灑掃幹凈,溪邊有水,走幾步就到了,澆些水去去灰塵。”

“第二,我這兒養了兩只雞,你每天剝了糧的雜碎餵給它們,還有,藥今後你自己煮,熬一個時辰,就在那爐子裏,要時時看顧著,過了火候便損害藥性了。”

這是全沒幹過的事兒,想一想,不太難,奉鳶於是又點頭。

婆婆嫌棄地打量她,“大夫說了,再過一個月,你就好了七成,如今剛好是動動筋骨的時候,躺了這麽久,也該下下地了。”

吸了口氣,奉鳶皺眉,又笑:“好。多謝您。”

婆婆走了,據她說,下午太陽落到了門外第三棵樹頭上,她才回來。

奉鳶慢慢索索地移到門那兒,一股子力洩氣掙紮著靠著墻,一點點又積攢力氣直起身來,一道小小的門檻,花的功夫和走過來差不多了。

手和腿都都抖起來,奉鳶以為自己就要倒了,沒想到還這樣抖著找到了放藥的碗,依舊是黑色的藥汁,她一口悶了,想吐又咬緊牙關,終究沒吐。

不知雜碎是什麽,屋裏屋外都走了一圈兒,到後面,走的大致利索了,疼已經不大能感受到了。一時摔倒了磕了地,爬起來繼續走。

想起今天婆婆剝的東西,奉鳶找個東西裝了一些,找到雞,斟酌著撒到它們面前,然後又一瘸一拐走回來。

一想,還有接水。

撈起木桶,一直向前走,順著婆婆說的,果真有一條涓涓溪流,水底清澈,竟難得的靜謐安寧。

吃力地俯下身灌水,拿起來,卻只有半桶,想了想,又緩口氣,再來,反覆幾次,總算裝滿了。

走著,竟有一股熟悉的靈氣竄了進來,奉鳶楞住,水潑了些出來。

慌忙地提好桶,不可置信地運轉周身,確有一絲靈力,只是積蓄著,無法流入筋脈。

她筋脈已然爛透了,此時靈力再多,也是徒然。

“奉——鳶——”

撲通一聲,水桶直接掉落了,水流一地。

奉鳶回頭,只見樹上坐著個綢衣公子,碧綠的光斑駁,襯得他皮膚極白,一身烏衣,眉目清俊,有一顆淚痣,眼尾帶出一抹不可言說的別樣氣質。

“你就是奉鳶?”

奉鳶確信自己沒見過他,況且他也不像是神仙。

只是看時,天然有一種熟悉感。

琢磨不透,奉鳶平靜道:“是。”

彎下腰撿起木桶,看了一眼日頭,打算走回去。

那人輕盈躍下,又是一笑,笑意流轉,“找的就是你——你跑什麽?”

奉鳶心裏發堵,一點兒也不想見到仙界的人,這麽一個來歷不明的人,更是麻煩,於是也不說話,自顧自走自己的路。

下一瞬,木桶倏然脫了手,直奔溪流而去,奉鳶心裏一急,腳下不免快了,一個踉蹌,撲倒在地,疼痛難忍。

烏衣公子訝然,使了個法術,借力奉鳶又站正了,“何必行如此大禮?”

“奉鳶,你不認得我,我認得你,既然是初見面,我便送你個禮物,來日再要回。”

丟下這句話後,奉鳶頓覺體內熱流湧動,全身都處於暖洋洋的暖流中,她的筋脈——她的筋脈在重新聯結!

這個人修好了她斷裂的筋脈!

他到底是什麽人?

回過神,面前落下一個初初站穩的水桶,打滿了水。

抿唇,奉鳶運行筋脈,吸收靈力,雖然人間靈氣並不濃郁,但身體的傷確實有所改善了。

僅僅是手握微薄的靈力,一個念頭卻陡然鉆出心底,破土生根。

掐緊手心,奉鳶望向天空,眼中是倒映出夜幕降臨時濃稠的烏黑。

靈力在手,腿還瘸著,故而到了屋子的時候,四處只有寂寥的一抹炊煙和犬吠聲。

打一進門,婆婆便一眼也不瞧她,在木板上揉著一個團子。

奉鳶慢慢湊過去,好奇道:“婆婆,這是什麽?”

婆婆不冷不淡道:“饅頭。”

奉鳶今天算是體驗了饑餓是什麽感覺,中午饑腸轆轆,但那時候想把事做了,於是後來肚子也沒感覺了,到了晚上,她忽而非常想吃些什麽。

還沒在人間吃過什麽。

婆婆揉面團,奉鳶借著木桌那一盈微光走到門前,用手灑了點水,因著昨日下了雨,本就潮濕著,所以沒用多少水。

一時間夜色轉稠,色調由靛藍入深,屋內屋外,分外和諧。

做饅頭需要時間,婆婆動手炒了野菜,烙了一塊幹餅,撕開兩半,熱氣騰騰冒著白氣。一半遞給奉鳶,一半自己夾著清脆爽口的野菜慢慢嚼著。

奉鳶慢慢吃,慢慢的,肚子竟填了個半包,渾身溫暖。

沒用什麽,收拾起來很快,吃過飯了,婆婆在昏黃的燈下刺繡。

吹了燈,奉鳶躺在床上,施了她那可憐的只有一丁點兒的法術,讓婆婆躺上床睡。她則悄聲掩門,走到密林之中,開始運轉周身。

寒氣逼人,和靈氣之暖,微妙持衡。

夜涼如水,月色粼粼,留下一地清涼。

接下來的日子裏,奉鳶白天做事,一有時間就去修煉,不時遇到那個來路不明的人,日子一天天過,一眨眼,竟一月了。

“你這麽久都不叫我的名字,卻問也不問。”

奉鳶拿起鐮刀開始割草,“我不問,你也不說,要說罪過,你也有一半。”

他倒也不生氣,只是笑了笑,“那好,你記著,都鴉,就是我的名字。”

“都鴉?我記住了。”

都鴉又問:“不想知道我是誰?”

“都鴉就是都鴉,”奉鳶手上動作不停,“哪兒的都鴉都是都鴉。”

一下笑出聲,都鴉笑得五官都變形了。

奉鳶奇怪看他一眼,莫名其妙:“有什麽好笑的?”

他不說話了。

見他笑得淚都冒出來了,眼尾都紅了,奉鳶心裏莫名感到一種古怪,面上卻沒什麽表情,收下割下的一籠草,繼續割另一叢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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