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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丹瑤神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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皓欽坐在紫宸殿側旁的圈椅上, 依舊是如掠過青竹的涼風般清爽挺拔的風姿,他見到段雲笙後,起身道:“扶霜元君。”

段雲笙頷首, 回道:“皓欽上神。”

皆是生疏而客氣的語氣。

而跟隨著段雲笙而來的曇音,則一如往常,合十雙手誠懇行禮。

落座之後,皓欽看了一眼段雲笙身後的佛子, 低了低眼眸,看著手邊案幾上的茶盅。

“既然到了此處,有什麽事, 神君但說無妨。”段雲笙道。

這是妖都,是殷九玄的地界,他們有什麽話都不可能瞞得過殷九玄,而段雲笙也不想瞞著佛子。

“好。”皓欽道,“元君可拿到那塊勾玉了?”

“神君說的是這個?”段雲笙拿出從浮夢手上拿來的深碧色的勾玉給皓欽看。

皓欽點頭道:“正是,元君可知這塊勾玉的來歷?”

“願聞其詳。”段雲笙道。

皓欽的目光又望了段雲笙一眼,見她面容中隱隱有元神虧損之相,心中便又想起他出關時所聽聞的事:“關於玄天釘……”

他頓了頓, 還是先將話題轉了回來:“這勾玉乃是我們天脊山一脈的傳承之物, 是我師祖扶司清降世時握於手心之物,後傳於我師尊丹瑤神女,現在又到了本君的手中。”

天脊山師祖扶司清乃降生於天地未開之時的神明, 也是天地間的第一代戰神,但段雲笙不懂這些與她有什麽關系?

“既是如此,神君為何說這勾玉與我的命數有關?”段雲笙問道。

皓欽的目光在她的臉上停留了一瞬,才道:“元君可知,當日元君榮升上仙, 天道石為何會賜扶霜二字為元君封號?”

“聽說扶霜乃是丹瑤神女的原本的名字。”段雲笙道。

當初天道石賜她這兩個字時,天界還起過一陣非議,有不少平日看不慣她的仙家在背後議論,說她辱沒了這兩個字。只是封號天授,那些仙人議論歸議論,卻也沒有辦法,時日長了便也就沒人在拿此事說事了。

“我師尊自小被我師祖收養,隨我師祖姓名為扶霜,百歲升上仙,天道賜丹瑤二字,後升天神,又升上神,最後在我師尊坐化歸墟之後一萬五千年正式接任戰神。”皓欽道,“這天地之間共有過五位戰神,在位最短者不過千年便以身殉道,而我師尊丹瑤神女乃是在位時間最長的一位,也是公認實力最強的一位戰神。”

說到其師尊,皓欽如清竹一般的眼中燃起點點光亮,滿含敬佩也有思慕。

“但再強的人的也逃不過天命,師祖扶司清坐化之前便算到了我師尊的命數,於是為我師尊留下兩件東西,以期保下我師尊的一線生機。”皓欽道,“這兩件東西便是寒玉劍與這塊勾玉。元君已取得寒玉劍,必然也清楚寒玉劍之神力。至於這塊勾玉……”

皓欽又看了她一眼:“我師尊本應與天地同壽,但在五萬年前,我師尊順應天命以其元丹鑄造塔基,用半身修為自損壽數鑄鎮妖塔,結束了天地間人妖混戰的局面。塔成之後,我師尊便一直鎮守鎮妖塔,直到大限之日才回到天脊山封存寒玉劍,坐化於天脊山巔。師祖扶司清早知其有此死劫,便留下了這枚勾玉,保住了師尊的一絲靈念,使其進入輪回。那一絲靈念便是……”

“便是我?”段雲笙問道,心裏卻並沒有太大的波瀾。

“嗯。”皓欽頷首,“為了不節外生枝,此事並無外人知曉,現今唯有我知道其中內情。”

“所以是因為這樣,我才會在承受紫雷劫之後,非但未死,反而得到戰神了印記?”

“或許。”皓欽道,“戰神印記乃是天道所賜,其中即便有你是師尊一念轉世的原因,但更重要的還是你自身的修煉與向道匡正之心。本君活了這麽久,你是本君親眼所見的唯一一個可以憑自身心性控制心魔之人,其心之堅韌不言而喻,故而元君也不必妄自菲薄。師尊在世時便常說,修者修行修心,天賦是一方面,但更重要的是心性。”

“心性。”段雲笙淺笑著搖了搖頭,她一向認為自己是仙身人心,舍不下忘不了修不得太上忘情無欲無求。

“所以今日神君來此,究竟所為何事?”她問道。

皓欽低眸看著漂浮在茶水中的嫩芽,低低嘆氣:“師祖扶司清雖以勾玉保下師尊一念,但當年我師尊坐化之前便早已說過,這一念只怕也不過只是天數要她盡完該盡的職責罷了。”

說著,皓欽便止住了話語,靜靜地看著段雲笙,眼中似有不忍,也有不舍。

只是不忍是為眼前的她,不舍則是透過她的眉眼看向了更遠的已然消失的身影。

看著他的眼神,段雲笙便知這必然不是什麽好事,便道:“有什麽話,神君不妨直言。”

“這或許就是天意,按我師祖之想,你應當只歷一世劫,而後歸於我師尊神體之內,至於是否能喚醒師尊神元,便要看冥冥之中的機緣造化。可你卻如我師尊丹瑤神女所料,歷經十世竟自己修得仙道,差一步便能成戰神之尊。”皓欽道,“當年師尊她就說過,你雖是因她一念而生,但一念起便萬念叢生,你入了劫數,可以說是她也可以說不再是她,如今要你承擔起她身後之責任,也不知對你而言是公平還是不公平。”

“如今鎮妖塔倒,你又繼承了寒玉劍,這天數看來還是如師尊所言落到了你的身上。”

“責任?”段雲笙思忖,直言問道,“難道是想讓我重鑄鎮妖塔?”

皓欽搖了搖頭,說道:“重鑄鎮妖塔並非當務之急,現在最重要的事是要修覆鎮妖塔的底座。”

“鎮妖塔的底座?”

“嗯。”說著,皓欽輕揮了一下衣袖,化出了一道玄光鏡。

鏡中所展現的便是原本鎮妖塔屹立的地方。只是現在此地已只剩下斷壁殘垣,周遭蔥郁的草木不再,一縷縷如煙霧一般的黑色瘴霧從皸裂的塔基裂縫中飄出,所到之處生靈雕敝,再往外看,方圓百裏內但凡有生靈之處,都橫著慘不忍睹的惡腐屍首,而從屍體上飄出的更為濃稠的帶著血色的黑霧又與那瘴霧匯合,化為更為一股更為強大的妖瘴。

而後畫面一轉,到了一處牢房之中,鎖鏈悉索,巨石打造的牢墻上綁著兩個面目腐爛,雙眼猩紅,似妖非妖,似仙非仙的怪物。

他們眼球突起,面目猙獰,仿佛沒有意識一般低吼著想要攻擊眼前的一切,即便被綁縛的手足上的腐肉被扯下,也依舊像是沒有痛覺一般,朝著看守著他們的天兵掙紮嘶吼……

“這是什麽?”段雲笙蹙起眉心,看著畫面中的怪物,心中有了猜測,“是因為那些瘴氣造成的?”

而坐在她另一側的佛子曇音也因為看到了如斯慘象,而不由閉目默念“阿彌陀佛”。

“是。”皓欽道,“鎮妖塔不僅鎮壓萬妖,更重要的的塔底鎮著九大妖祖的妖骨和怨念。”

“妖有九祖,當年為奪天位,掀起三界大戰,以致生靈塗炭。後被我師祖與天道之子斬殺於浮川之上,其血入浮川染數千裏,所經之處,血氣沖天,生靈雕敝,五谷不生。我師祖便以自身神血凈之,也因此折損了自身壽數。後經萬年,九祖埋骨之地妖怨沖天,竟生出一條妖脈,從這妖脈之中化出重重妖瘴。此妖瘴,凡人生靈碰了便會當場腐爛暴斃又生出新的妖瘴,而若是有修為的仙妖觸及,便會變成那等喪失理智的怪物,沒有痛覺也沒有思想,只會不斷攻擊活物,將這妖瘴之毒傳染給別的活物。”

“當年我師尊舍身鑄造鎮妖塔,一來是想豎立約束這世間妖物的法度,結束人族與妖族多年在這地界的爭端,有惡妖為禍人間便鎮之於鎮妖塔中。二來便是要封印這九祖妖脈,以免這妖瘴之毒荼毒生靈。如今鎮妖塔倒,封印妖脈的塔基也出現了裂痕,雖然天界已在那一帶布下結界,防止妖瘴蔓延,但這也只是權宜之策,若不及時修補封印,妖瘴出世不過只是時間的問題。”

“而這世間也唯有你,能重新修補師尊留在塔基上的封印了。”

段雲笙聞言,微微垂目,眼神中有些黯淡:“話雖如此,但卻要讓神君失望了,以我如今的情況,自救尚且無能,又談何救世?”

“玄天釘的事,本君已然知曉。這些年天界確實……”他重重嘆了口氣,天界陳規腐朽,幾大世家執掌天職攬權擅專,天帝又未歸位,又逢如此亂世,他也是時常有心而無力。

想起這些皓欽臉上便有倦怠之色,但眼下卻也不是想這些的時候,他攤開手掌,自掌心化出一個小錦盒,放到二人座椅中間的案上,打開。

不等他開口,段雲笙便認出了盒中之物,正是之前殷九玄替她取玄天釘所用的神骨,只是這一塊比殷九玄所有的那塊要小的多。

“此物乃是創世神祖留下的殘骨,能愈玄天釘反噬之傷。”皓欽道,“元君可用此骨取出身上的玄天釘。”

段雲笙望著盒內散著淡淡光芒的神骨,沈默了片刻才揚起面望著皓欽道:“即便玄天釘可取,傷痛可愈,皓欽神君又憑什麽認為我會願意去做這樣的事?再者這九重天上那麽多諸仙神靈,為何又非要叫我犧牲?丹瑤神女曾是最強的戰神,為封印妖脈鑄鎮妖塔,亦難逃壽元消盡神死道消的命運。以我眼下之能,若要重新封印妖脈,又會落的怎樣的下場?”

“若非無可奈何,本君也不願如此,你生,師尊在這世間至少還有一念尚存,你死……”皓欽搖了搖頭,“不過本君也不會勉強於你,於情於理,這件事本應是本君的責任。只可惜我天生神魂殘缺,力有不逮……不過在來之前,本君也早已決定,若你願意封印妖脈,待你封印妖脈之後,本君便以這區末之體重鑄鎮妖塔。若元君不願,本君也會拼盡自身之力重新設法封印妖脈。”

說罷,皓欽便站起身,似要離去。

“神君,你的神骨。”段雲笙提醒道。

皓欽駐足道:“無論你願不願意前去封印妖脈,這都是天界欠你的。於公本君今日必須走著一趟,將這一切告知與你。但若要說起本君的私心,卻並不希望你前去。為大道而生,為蒼生而死,本就是我們天脊山一脈的宿命,你若能逃過這宿命,過自己的人生,想必師尊心中也會覺得有所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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