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顧村沒有赤腳醫生，村裏人有病都來找他家看，再嚴重些就去鎮衛生所，但老夫人不肯去，她怕花錢。

“阿嬤喝水。”

顧雲川倒了杯溫開水，老夫人喝了後精神好了些，嚴厲地看著跪著的顧松濤，眼神嫌惡，唐小囡有些奇怪，這樣的眼神不像是母親看兒子的，哪怕兒子再不爭氣，母親也不會像看垃圾一樣看自己的兒子，更多的應該是恨鐵不成鋼吧。

“我好歹也是一家之主，拿幾個雞蛋怎麽了。”顧松濤還嘴硬，覺得自己沒做錯。

老夫人冷笑了聲，嘲諷道：“誰給你封的一家之主，我還沒死呢，這個家什麽時候輪到你當家做主了？想吃雞蛋自己掙工分，雲川你更沒資格說他，下次再讓我聽見你說那些混帳話，我打斷你的狗腿！”

“咳咳咳咳”

老夫人又劇烈咳嗽，喝水都不管用，根本停不下來，跪著的顧松濤，略一擡頭就看見了老夫人幹巴瘦小的身體，還有像幹桔皮一樣的臉，仿佛快燃盡的油燈一樣，根本對他造不成任何威脅。

“你個傻子，你媽都老得連樓都下不來了，你還怕她幹什麽？”

耳邊響起了黃鳳仙的聲音，這句話黃鳳仙不止一次和他說過，但老夫人幾十年的積威，讓顧松濤連想反抗的心都不敢有，但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解凍自然也不是一朝之功，黃鳳仙時常這麽說，日積月累，其實已經在顧松濤心裏種下了反抗的種子。

今日看見虛弱的老夫人，這棵種子突然就萌芽了，顧松濤挺直了背，陡地站了起來，沖老夫人喊道：“我怎麽不是一家之主？出嫁從夫，夫死從子，媽你老糊塗了，以後家裏都是我說了算！”

說完這些話，顧松濤背挺得更直了，甚至覺得神清氣爽，還後悔自己沒早聽黃鳳仙的話，早該反抗老夫人了，他才是顧家的主人，家裏所有好吃的都得緊著他吃，至於顧雲川也不用讀書了，給他掙工分去。

“咳咳咳咳”

老夫人一口氣堵在心口，咳得越發厲害了，顧松濤的反抗在她的意料之外，打小就壓制這個兒子，本以為已經徹底把這兒子壓制得沒了脾氣，可沒想到今日竟敢反抗她了，大逆不道的畜生！

“好啊你翅膀硬了是吧？你給我滾！”

“憑什麽我滾，這房子是我的，我才是主人！”顧松濤梗著脖子叫囂，他老子去了國外，家裏他就是老大，要滾也是黃迎春這醜八怪滾。

至於老夫人和顧雲川，他倒也不是絕情之人，讓他們留下來住著吧，反正老夫人吃不了多少米，顧雲川也能掙工分了。

顧雲川怒目瞪著顧松濤，這個父親再一次刷新了他的認知，一個人可以無恥到什麽程度，他已經在父親身上見識到了。

“你有什麽資格和阿嬤吼，更沒資格當這個家的主人，該滾的人是你！”

顧雲川擋在老夫人和黃迎春身前，額頭青筋爆凸，眼睛赤紅，緊捏著拳頭，和顧松濤對峙著。

“啪”

顧松濤一巴掌抽了下去，顧雲川白皙的臉上多了個巴掌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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