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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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蘭鶴望剛吃完最後一口面,聞言放下筷子,看著謝無虞乖乖道,“……都可以,先生決定就好。”

“那就先去逛逛廟會?”謝無虞看著他這個樣子心尖兒一顫,忍不住含笑道,“反正等法會開始了還得回來,晚上還能去後邊的白雲河那裏放河燈。”

蘭鶴望看了看他臉上的笑,冷峻的眉眼也不由得稍稍化開,默默點了點頭。

“那就這樣了。”謝無虞笑意更深。

一旁的空明子聽他們倆自個兒商量好了,就讓小道童將碗筷都收了下去,謝無虞看了一下,擡手幫他們把對弈的棋子都收拾起來,等空明子和元道子跟著過來催促的道童離開之後,就推著蘭鶴望從剛剛進來的那條路線拐了出去。

他們進來時走的側門,廟會是在另一邊的西便門那條街上,謝無虞看了一下路牌,也不著急慢慢地推著蘭鶴望往那邊走。

今日正是中元,雖然鬼門開的時間還沒到,但路邊已經零星有人在拿著香燭紙衣在祭拜亡魂。蘭鶴望看到一個中年男人蹲在路邊,手裏拿著一沓疊好的紙衣和紙錢放進盆裏焚燒,嘴裏絮絮叨叨地說著什麽。一個形貌有些模糊的老鬼則是蹲在他的身前,大手輕輕地撫摸著中年男人的頭頂。

火焰向上撲騰,燎過空中,蕩起一陣波紋。

蘭鶴望看得有點兒認真,謝無虞順著他的目光看去,便也看到了這陰陽相融的一幕。笑了笑,他推著蘭鶴望在旁邊經過,就聽見老鬼也在低聲安慰那個中年男人:“沒事啊,我在下面也過得很好,你看閻王爺今天還特地給我早點回來了,真的過得很好……”

中年男人:“爸啊,我給您再燒點紙錢過去,在那邊也不要委屈自己,該打點的就打點,兒子也不知道您還缺什麽,您要有什麽需要的,等晚上了再托夢跟我說吧……”

一人一鬼說得牛頭不對馬嘴,但又十分詭異地接得上意思,謝無虞陪著蘭鶴望看了一會兒,剛想繼續往前走,那個聞著香火的老鬼便若有所感地擡了一下頭,目光落到蘭鶴望的身上。

蘭鶴望身上的陰氣雖然已經被各種法器壓制住了,但還是有那麽一點兒浮動在他的身邊,老鬼的目光在他身上停了一會兒,然後便有些疑惑道:“這是活人吧?”

蘭鶴望:“……”

謝無虞抿了抿唇,還是沒忍住笑了出來。

蘭鶴望默默地擡頭看他,謝無虞咳了一聲,伸手拍拍他的肩膀,微微彎腰,聲音裏帶著笑意說:“沒事,先生給你檢查過了,是活人沒錯。”

蘭鶴望眸色微動,隨即默默地“嗯”了一聲,然後擡出手,也摸了摸謝無虞的手臂,“先生也是。”

謝無虞挑挑眉。

老鬼從他們話裏聽出了點兒意思,再加上蘭鶴望坐著的輪椅上散發出來的讓它有些害怕的氣息,便又默默地縮了回去,吃著香火和那個中年男人繼續念叨,身上破舊的衣服慢慢變成了新衣。

耽擱了這麽一陣,路上的人和魂都多了不少,謝無虞壓了一下帽子,推著蘭鶴望避開了幾個飄過來的亡魂,繼續往廟會舉辦的方向走去。

待走至西便門附近,那裏熱熱鬧鬧的已經聚了不少游客,清越響亮的喝賣聲時而響起,謝無虞想了想,彎腰問了問蘭鶴望:“想先去看點什麽?”

蘭鶴望還想著之前謝無虞跟他提到的廟會上會有的活動,便道:“……撈小魚?”

謝無虞:“……”

也行。

所幸撈小魚的攤子並不少,謝無虞透著人群找了找,就在街口附近看到了一個。

那種家庭式的氣墊泳池放了大半的水,裏面游了一窩的小金魚,紅的白的黑色的都有,被游客們伸進去的小漁網“啪”地嚇了一跳,倏忽間就又游到了另一邊去了。

謝無虞拿了手機掃碼付錢,就從攤主那裏拿了一個小桶和兩個長柄漁網回來,然後分了蘭鶴望一個。

“十分鐘的時間,來看看誰撈得比較多?”謝無虞道。

蘭鶴望看了看他,又看看池子裏的小金魚,點點頭。

他常年在蘭家和公司中兩點一線,平時不是處理公事就是處理公事,哪裏玩過這種小游戲,有點兒生疏地試撈了一下落空之後,便微微蹙了眉頭,像是遇到了什麽挑戰一樣,冷著張俊臉,手上拿著小網兜,聚精會神地盯著池子裏的一窩窩小金魚看。

謝無虞看得有趣,隨便撈了幾下之後就在旁邊提著小桶看他。蘭鶴望對著池子的一個角落飛快地遞了下網兜,水花飛濺,一尾金色的小金魚赫然在網裏甩著尾巴。

“啪啪——”

謝無虞在旁邊特別給面子地鼓了兩下掌,蘭鶴望手上動作一頓,抿了抿唇:“……”

謝無虞笑瞇瞇地把小桶往他身邊推了推,蘭鶴望看他一眼,默默地把撈到的小魚放了進去。

又試著撈了幾次,蘭鶴望也不是每次都能撈說一條,攤主那邊開了增氧器,小金魚游得越發歡快,能被網住的小魚也就更少了。

最後兩人的戰利品包括蘭鶴望一開始撈到的那一條一共就撈了五條,謝無虞想了想,感覺兩百塊五條倒也不算虧。

從攤主手裏接過裝著水和小魚的袋子,謝無虞看了一眼,把它掛到了蘭鶴望的輪椅扶手上。

“唔,讓你們先培養一下感情……”謝無虞隨口道。

蘭鶴望:“……”

過了一會兒,他道:“先生只撈了一條。”

謝無虞:“?”

然後他忽然想起來,剛剛他好像跟蘭鶴望說要比誰撈得多……所以蘭鶴望這是在隱晦地提醒他輸了嗎?

難怪小乖崽自己一個人能做那麽大的生意呢,瞧瞧這好勝心……謝無虞莞爾,坦坦蕩蕩道:“嗯,所以我輸了,待會兒給我們的鶴望小朋友買個小泥人當獎品好不好。”

他自己說著說著就忍不住含笑咳了一聲,蘭鶴望沈默了一下,悶悶地應了聲“好”。

謝無虞:“……咳。”

好像有點逗過頭了,不過他看看蘭鶴望毛茸茸的後腦勺,還是忍不住去找了個捏泥人的小攤,讓老板對著蘭鶴望捏一個。

“不用。”蘭鶴望突然道,“捏條小魚就好。”

老板看了看謝無虞又看了看蘭鶴望,然後動手開始捏小金魚。

現在捏泥人的材料都換成超輕黏土了,捏出來也能放挺久,謝無虞看著蘭鶴望從老板手裏接過那條小魚,想了想,道:“再捏朵蘭花吧。”

老板:“好嘞,您要什麽色兒的?”

謝無虞微微勾唇:“金色的。”

蘭鶴望:“……”

拿了小金魚和小蘭花,謝無虞隨手按下了蘭鶴望拿手機的動作,自己去掃了碼付錢。

又在廟會上逛了會兒,謝無虞遇到一些看起來比較好吃的小攤子時也會去買上兩份,一路走到最後的花街時,蘭鶴望手裏已經拿了一份灌腸、一份釀皮,謝無虞手裏則是提了兩杯茶湯。

花街的入口附近就是白雲觀的山門。白雲觀山門和尋常道觀不同,是拱形橋的模樣,上面雕著一圈活靈活現的石猴浮雕。謝無虞推著蘭鶴望擠在人堆裏,讓他伸手去摸一摸上面幾乎已經被磨平了的石猴像。

謝無虞道:“傳說摸了白雲觀的這三只小石猴就可以祛病驅邪,雖然這話不一定對,但這麽多年下來,這幾只小石猴確實有了一絲靈性,鶴望你來摸一摸,就當入鄉隨俗了。”

蘭鶴望欲言又止。

雖然但是,他本來就是帝都人……

不過最後還是摸了。

等摸過了石猴,謝無虞又拉著他去打了遍金錢眼。大概真是蘭鶴望命中帶財,即使沒怎麽練過,他丟出的硬幣十有八九都能丟中那枚大銅錢中間的葫蘆銅鈴,響起一陣清脆的“叮當”聲。

謝無虞唏噓:“這就是大佬嗎……”

蘭鶴望:“……”

謝無虞莞爾。

他們兩個這麽慢慢地就把廟會走過了一遍,很快就走到了花街的盡頭。謝無虞看了看,那裏早前搭了個戲臺子,化著花臉的戲曲演員站在臺上,調子像是剛唱到一半。

不過他對戲曲沒什麽研究,目光在臺下或人或鬼的聽眾中掃了一眼,隱約好像看見了個有點熟悉的人影。

“葉哥?”謝無虞咦了一聲,蘭鶴望微微擡頭,順著他的視線看去,便看見了一片湧動的人流中,無數孤魂飄在其中,魂力較弱的被人撞得身形模糊,戾氣更重的厲鬼卻是獰笑著扒到身上陽氣較輕的人身上,渾身的惡氣與怨氣徐徐與對方交纏在一處。

謝無虞眉頭微蹙,“情況好像有點不對。”

蘭鶴望也跟著皺眉,壓制於雙腿中的陰氣隱約有一絲躁動的意味。

葉嘉和自從上一次在林溪村拍《明歌傳》時,直面了謝無虞搞封建迷信之後,他就對這方面產生了些許的敬畏。

像中元節這樣的日子,他本來是想在家裏安心地躺過去的。但前幾天他在周晚林微博上看見謝無虞曾經給他推薦過白雲觀,然後又打聽到白雲觀今天舉辦的這個法會將由觀裏法力最為高深、近幾年來只為上面偶爾出過手的兩位道長高功主持,然後還在法會上將為信眾祈福什麽的,葉嘉和就有點猶豫。

總不可能那麽倒黴吧……

也是那時候他只是看見了謝無虞布陣拿符,並沒有真正見過鬼魂什麽的,抱著一點兒僥幸的心理,葉嘉和仔細地揣上了從謝無虞那裏求來的符,帶著助理一起過來了。

只是他來得有點早,祈福法會是下午兩點開始,葉嘉和在觀裏轉了一圈,也才早上十點多。

助理見他一副無聊的樣子,便道:“外面不是有廟會嗎,葉哥要不就去看看?反正今天天氣那麽好,這太陽大得,就算那什麽也不敢出來不是。”

葉嘉和:“……好像有點道理。”

他出門前就喬裝打扮過,臉上的粉底比他本身黑兩個色號,乍一看去倒沒多顯眼。

試著在廟會上逛了一下,雖然街上偶爾會有人燒紙祭拜,但因為人聲鼎沸,倒也沒有想象中的那種陰冷詭異的感覺,反而多了幾分奇異的節日特色。

他平時除了拍戲就是充電,偶爾放假長點就是回家陪陪父母,倒是很少出來這樣閑逛了。現在跟著體驗了一遍廟會上的節日風情,葉嘉和心裏的別扭也慢慢散去。

雖說中元節也被稱為鬼節,但它本身的意思卻是祭祖燒衣,禱告亡魂,祈求先祖庇佑。從這一點看,這個節日帶上的色彩似乎也多了幾分溫情。

他逛著逛著手裏莫名其妙地就多了些小吃,助理默默地盯了他一會兒,也不說什麽,葉嘉和回憶起經紀人的減肥警告,沈默片刻,就把新買的茶湯遞了過去。

助理接過去喝了,結果茶湯似乎有點小問題,等他們逛到花街盡頭的戲臺那裏時,助理就鬧起了肚子。

這時候還是天光大亮,一路走過來也沒遇什麽事,葉嘉和在戲臺前找了個位置站下,就放助理去處理一下自己的私人衛生問題了。

臺上的戲曲演員功力深厚,一嗓老生唱得極好,哪怕葉嘉和這麽不懂戲的人聽了一會兒,也忍不住跟著敲了敲節奏。

然而他又繼續聽了聽,臺上的唱腔依舊,但曲調裏卻莫名多出了一聲幽泣,和曲子的整體風格截然相反。

怎麽回事?

葉嘉和睜開了眼睛,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眼花了,只見臺上除了剛剛唱戲的那幾個演員之外,似乎還多了幾個別的什麽東西,黑色的淡淡一團,像霧氣一樣,慢慢地朝臺下飄了過來。

他下意識地捏緊了放在內兜裏的符,耳邊像是有“吱呀——”的大門開啟聲響起,無數淡淡的霧氣從半空中湧來,逐漸化為了淡薄的人形的模樣。

“咦——”一個面色青白,身著紅衣的女鬼註意到了葉嘉和的視線,血色的唇緩緩露出一個戾氣十足的笑容,長長的指甲一下子就伸到了葉嘉和的面前,“好久沒來陽間了,不如你來陪陪我好不好?”

葉嘉和:“……”

說好的青天白日不會見鬼呢!

捏著符倒退了兩步,葉嘉和大喊了一聲“不好”,也不管身旁的人怎麽看他,擠開了人群就往來時的路跑去。

“嘻嘻嘻……”女鬼邪笑著跟著飄過去,指甲往葉嘉和肩上一搭,剛想滅了他身上的三把火,一道金光就從葉嘉和身上亮起,灼得她掌心一片焦黑。

“你身上竟還有法符?”女鬼有些吃驚,隨即又是一笑,“不過這種程度的法符……我就不信它不會壞。”

大熱的天,葉嘉和跑得一身冷汗,可不知道怎麽回事,他跑著跑著旁邊好像就沒了人聲,四周空蕩蕩的,唯有紅衣女鬼青面帶笑,幽幽地朝他飄來。

葉嘉和實在跑不動了,見狀一閉眼——

手臂就被拍了一下。

他忍不住抖了抖。

“是我,葉哥。”謝無虞輕聲道。

葉嘉和心頭一震,剛想睜開眼轉身,然後又想到了什麽,問:“……我們第一次見面是在哪裏?”

謝無虞:“……韓導的辦公室,去年八月底。”

葉嘉和這才松了口氣,再睜開眼,他果然還在花街上,四周人流湧動。

“無虞,剛剛那個……”葉嘉和下意識問道,然後就看到了謝無虞旁邊坐著輪椅的蘭鶴望,“……啊,蘭先生。”

即使是這個時候,葉嘉和也忍不住跑偏了一下,怎麽好像每次工作時間外看見謝無虞他都跟蘭先生在一起似的……

難道他推輪椅技術特別好?

謝無虞不知道他內心的想法,目光飛快地掃了一眼幾乎盈滿了整條花街的鬼魂之後,便給他拿了兩張符,“剛剛追你的東西已經解決了。這裏出了點狀況,葉哥你先去白雲觀避一避,最好是跟道長說一聲,留到法會結束後再回去。”

他說得有些含糊,但葉嘉和卻不敢細想,拿著符欲言又止地看了一眼謝無虞,就逆著人群往花街外走去,順便又給助理打了個電話,讓他趕緊回白雲觀。

將葉嘉和打發走之後,謝無虞看著這本該是晚上才會出現的百鬼行,緩緩皺眉:“有人提前把鬼門開了。”

他擡手給元道子和空明子打了電話過去,但白雲觀離這裏也有一定的距離,即使是觀裏的道長們趕過來也要十來分鐘的時間,而在這麽個時間裏,那些被放出來的、只是亟待回家祭祀的亡魂還好,那些怨氣深重、孽障滿身的厲鬼,卻會對花街裏撞上的人造成不小的影響。

得想個辦法把它們引出去……

一直靜靜坐在旁邊的蘭鶴望道:“先生,我來。”

謝無虞指尖一顫。

蘭鶴望天生鬼命,陰氣纏身,卻又是真正的活人之體,如果不是謝無虞的命格遮蔽,不知道將會有多少陰魂前赴後繼地向他湧來,只為將他吞吃入腹。

“不行。”

謝無虞神色頭一次那麽冷肅,蘭鶴望深深看他一眼,隨即搖搖頭,“不是將封印解開,而是將陰氣引出來——”

空明子曾經也試過用這種方法為蘭鶴望減輕陰氣對他身體的負擔,他猜想,謝無虞應該也會這種辦法。

謝無虞聞言,眉頭微動。

陰魂真正覬覦的便是蘭鶴望身上純凈到不可思議的陰氣,如果只是將蘭鶴望的陰氣引一部分出來而不觸及到封印的話,似乎還算可行。

但有時候不怕一萬就怕萬一,謝無虞抿了抿唇,剛想說點什麽,不遠處便又有一只厲鬼纏上了花街中的一名游客。

蘭鶴望垂了垂眸,頭一次捏上他的指尖:“先生。”

謝無虞:“……就這一次。”

所幸戲臺這邊就已經是花街的盡頭了,臺上的曲目因為戲曲演員身體不適而暫告段落,人群慢慢朝外散去,謝無虞推著蘭鶴望避到角落裏,隨即拿了幾張符,俯身在蘭鶴望的雙腿上點了幾下。

氤氳的陰氣如水般被引導了出來,純凈的仿佛帶著冷香的氣息在空中彌漫,反應慢一些的陰魂還有點懵懂,那些鬼力較強的厲鬼卻立刻調轉了頭過來。

因為今天是過來的白雲觀,所以謝無虞並沒有帶他的小桃木劍,蘭鶴望看他拿了幾張符在手上,表情凝重的樣子,想了想,把他之前送的那小匕首拿出來了。

順便再把那方法印也取了出來。

謝無虞:“……”

差點忘了,他之前幫小乖崽搞了好幾件裝備來著。

不過他只拿了那把小匕首,那方法印到底是為蘭鶴望量身定制的,在他手上才能發揮出最大的作用。

十來個剛被放出來的厲鬼已經尋著味兒找了過來,謝無虞擡手甩了幾張符出去,定了它們一瞬之後,便提著那把他掌心大小的小匕首,輕輕一躍。

蘭鶴望端坐在輪椅上看著謝無虞姿勢利落又瀟灑地捅爆厲鬼的腦殼,還來不及在心裏誇誇,一只逮著謝無虞的空隙鉆過來的厲鬼就已經長大了嘴朝他壓了過來。

蘭鶴望單手護了一下他和謝無虞一起撈的小魚,另一只手拿著那方法印,如雲的陰氣湧入其中,金光大亮。

謝無虞若有所感地回頭看了一眼,那只厲鬼腦門上蓋了個大大的戳兒,沒一會兒形體就模糊了下去。

……不愧是他做的法器。謝無虞心想。

像是找到了默契一樣,那些謝無虞來不及攔住的厲鬼朝蘭鶴望掠去,然後又被蘭鶴望甩出了一方法印,以龍氣化陰氣催動的殺鬼咒威勢極強,幾乎每中一只厲鬼,就能讓它們暫時失去片刻的行動力。

如水的陰魂在街上游蕩,沖天的陰氣引動天象,厚重的黑雲不知何時飄來,雷光在雲層中閃動。

游客們看著天色連忙離開花街找地方避雨,元道子那邊得到消息後也終於趕了過來。

“當當”的古銅鐘聲同時響起,無數陰魂呆滯擡頭,順著鐘聲傳來的方向朝白雲觀飄去。

謝無虞退後了一步,讓白雲觀過來的那幾位道長將厲鬼捆起來拖回觀裏,氣息因為剛剛的精神高度集中和運動量而急促不穩。

蘭鶴望默默過去幫他拍了拍後背順氣。

直到將那些厲鬼都用墨鬥線捆得跟粽子一樣,那幾位道長才稍微松了口氣,走過來朝謝無虞和蘭鶴望作了一禮,“多虧了二位出手,這些孽障才沒有釀成大禍。”

謝無虞在蘭鶴望的安撫下慢慢平穩了呼吸,搖搖頭:“不過分內之事。”

但厲鬼易拿,別的幽魂卻也不能就這麽任由它們在街上游蕩,那位說話的道長點點頭:“空明子師祖接到謝道長你的電話之後就已經決定提前開始法會了。”

中元節的法會是為群鬼赦罪超拔,這些幽魂為早入輪回,自然會去聆聽經文,享受祭祀。

算算時間,法會差不多就要開始了,道長們沒再多說,提著厲鬼就往白雲觀趕。

謝無虞沒那麽著急,只是擡頭看了看半空中大開的鬼門,眉頭微緊。

總覺得這兩年的地府似乎並不太平。

隱隱約約抓住了一點兒眉目卻又尋不到線索,謝無虞有點煩躁地揉了揉眉心,就被蘭鶴望輕輕捏了一下手臂。

“先生別擔心。”蘭鶴望緩緩道。

謝無虞聞言勾了一下唇,“……嗯。”

悠遠的鐘聲還在蕩來,謝無虞推上他的輪椅,“剛道長們說法會提前了,我們先去找個好位置吧。”

蘭鶴望:“嗯。”

飄飄渺渺的誦經聲隨著黃幡卷入祭臺之下,萬鬼擁擠在人群之中,艱澀的喉嚨被甘露開啟,愁苦的面容露出笑意。

謝無虞跟著臺上的空明子一起低低念了幾段超度經文,送了這些陰魂一程。

這一場法會幾乎是開到了晚上九點,前半段是攝召安靈,後半段則是施食超度。

謝無虞拿了碗豆腐飯去布施,回來時就帶了兩盞荷花燈。

蘭鶴望擡頭看他,謝無虞含笑道:“不是說了今晚去白雲河放河燈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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