牡丹只覺得這一次的結束比哪一次都暈乎乎的,要說自己現在的法力也不算低微,也沒有受到什麽傷害。但是為什麽會暈暈的呢？牡丹仿佛是陷入了一場乳白色的迷夢裏,怎麽也掙紮不開，怎麽也不能醒來。朦朦朧朧之間,牡丹好像是看到了一個身銀白色披甲胄的男人的魁梧背影。那甲胄閃著的銀光,澤澤生輝,反而給這乳白色的夢境更添了幾分朦朧。按理說,牡丹對男人本身就有一種一朝被蛇咬的厭惡之感,並且修煉了很久，更是寡欲清心起來，怎麽會在夢裏見到一個男人？！

難道說，這裏並不是夢境麽？牡丹運行了一下自己的法力，果然可以用,捏了捏自己的手臂，果然……咦，並不疼！這是個夢！

這樣一想，她居然醒來了！果然是個夢啊！牡丹驚訝地看著站在自己面前，捋著胡須看著自己但笑不語的東華帝君。還有這周圍，居然就是開封的郊外，那個自己發宏願成仙的地方！

她低頭看看自己的手，自己的身體，果然，連穿的衣服都是一模一樣的。牡丹不明所以，“帝君，這卻是怎麽回事？”兜兜轉轉，已經有百年之久的時間了，難道那些努力都一朝喪失了麽？！東華帝君松開撚著胡須的手，“牡丹，你飽讀詩書，難道說，只聽過觀棋爛柯，卻沒有聽過黃粱一夢的故事麽？”

牡丹自然是聽過呂祖的成道典故，但是……“難道說，之前的那些，都是夢境不成！？”牡丹驚訝極了，那一百多年的時光裏，每一天每一秒都是那麽清晰，每一個遇到的人都是那麽真實。“難道，我從來沒有發過什麽宏願，也沒有成仙？”牡丹調動了一□體裏的仙力，還是有的啊！

東華帝君看她這個傻樣子，呵呵一笑，道：“成仙悟道，自然是悟了道便可以成仙了！發宏願哪裏是那麽容易的，佛家的力量，神秘而強大。兩位佛母都是有大福緣大德行大毅力的，自然是可以這樣成道。但是你只不過是成就一個小小的仙位，放在洪荒，那是提都不用提的小造化，又有何難？”

牡丹一聽，哪裏不知道這鈔大夢’乃是東華帝君耗費法力給她造出來用以點化她的，這位老仙人不但讓她重生，還救她於觀音菩薩之手，現在還這樣子點化她成仙。就連雷劫什麽的，也全部給她免了。其恩德都已經算得上是牡丹的再生父母，難道，帝君是想要收她為徒？！

牡丹那個激動啊，她不得不激動。東華帝君不但法力無邊，而且人家的根腳在那裏呢！人家是誰啊？男仙之首！木公木公，這名號那就是指他老人家是先天的扶桑木得道的。當年帝君得道之後脫體而出，留下無用的j□j在大海東邊的盡頭。那j□j無帝君半點神通，還被帝俊這樣的金烏一族當成寶物呢！他的十個兒子（太陽）就住在上面，十個太陽，可以燒死地上的生靈，可以曬幹所有江河，可以烤死逐日的誇父。但是，卻難以傷害每夜與它們零距離接觸的扶桑木一絲半毫。由此可見，東華帝君不但資格老，而且法力高。若是得以拜入他老人家的名下，那才是真正的根正苗紅！

“牡丹懇請師傅收下牡丹為徒！師傅的恩德似山高海深，牡丹萬死無以為報，唯有輔助師傅傳下道統，方能報償師傅的再造之恩！”牡丹趕緊就給東華帝君跪下了。如果當初的牡丹是作為無助的弱女子在懇求仙者的幫助，那麽現在，她所考慮的事情就更深更遠也更像個修道之人了。這麽久這麽珍貴的夢，可不是白做的。

但是牡丹卻猜錯了，東華帝君並不想收她為徒，他拒絕了她的請求。牡丹這就不明白了，帝君費勁八火地栽培她，現在剛開始有收獲，卻不願意收她為徒。這就好像在野外開荒﹑種地﹑悉心澆水﹑花錢施肥，等到豐收了，種田人卻不去收割莊稼，反倒轉身走了一樣奇怪。

牡丹的想法又怎麽瞞得過東華帝君這樣高修為的人呢？一見她的模樣，木公就明白了她在奇怪什麽。“你可是想知道，為什麽我要如此幫你，但是你成仙之後卻一不收你為徒，二不要你報答這件事？”

牡丹點點頭，東華帝君此時卻一改之前總是微笑捋髯的表情，嘆了口氣正色道：“你現在也算是悟道成仙的，可知道咱們修真之人最重視的是什麽？”牡丹想了很多答案，根腳？修為？悟性？過了一會兒她才肯定地答道：“是因果！”

東華帝君顯然對她的這個答案十分滿意，臉上重新露出笑容來。牡丹卻是非常驚訝，難道……東華帝君是來還自己的因果的？！可是自己不過是一介凡間女子，怎麽會，讓東華帝君這樣的上仙欠我的？！牡丹驚訝極了，難道她，本來是一個仙胎不成？！這並不奇怪，而且可以很好的解釋她為什麽會有這般奇遇。如果她原本就是神仙，投了凡胎，那一切就都有了合理的解釋了。

這很正常，看過那麽多關於仙家的傳說故事，還有道藏書籍。牡丹也聽說很多神仙都會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重新投胎做人，有的是想要修煉自身，有的是因為要歷劫，有的則幹脆是因為太過無聊所致。她曾經是神仙麽？牡丹看向東華帝君，老仙家的表情仿佛就已經告訴她這就是事實的真相了。

“不過，昨日之事已然逝去，雖然還會對未來有著影響，但是，既然已經選擇了重新開始，那就要有個新的樣子，你說是嗎牡丹？”雖然牡丹好奇極了，但是東華帝君並沒有想要告訴她她前世究竟是誰的意思。“命運一直在緩緩地隨著天道的改變而轉動，該知道的，總會有你知道的一天的……”

好吧，神仙們說話總是這樣雲山霧罩，諱莫如深的，繞來繞去，就是不說。反正以後也會知道的吧……“那我夢中的那些人……難道真的都是假的麽？”牡丹在那冗長的夢境之中，真的是拼盡了全力在救人的，況且那些人都是那麽的真實……“那一場夢，難道沒有人世間的投影什麽的麽？”牡丹並不希望自己做的是無用功，至少那些可憐的人們因為她而免於苦難也好啊！

東華帝君道：“夢境，也是一方世界。牡丹你應該也聽說過佛家的三千小世界之說？這是一個道理啊！你的夢境，全由你自己心念而生，即便是我，也只不過是給你一個外在的影響而已，並不能決定她們的全部走向。唯有你，才是夢境的主人！只要你自己得到了救贖，她們才會同樣得救，你明白嗎？”

牡丹其實也並不太明白，但是之前的那個頓悟，其實已經夠費她的心力的了。但是知道她們都可以得救就好了，牡丹這樣想著，自己也就不再糾結了，對東華帝君告了辭，往自己的家裏走去。

成仙，特別只是這樣的一個小仙，其實壓根是沒有什麽桎梏的。特別是她還有一個男仙之首的上古神仙作為後臺，就算是張玉皇，恐怕都不敢對東華帝君護著的人怎麽樣。是以，她也不必到哪裏去報個到什麽的，就算木公沒有收她為徒，但是已經護她到了現在這個地步，自然也就算是半師半徒。只要她不有恃無恐自己作死，天上地下，根本就不會有人特意來為難她的。

地仙升天界，都要先拜金母，後遏木公。現在可好，她已經在地上拜了木公了，也就不用在費事，直接就回家了。

雖然這個夢看似很短，轉瞬即逝。但是對於牡丹來說，那就是滄海桑田了。她也沒有用法術，只是靠自己的雙腳慢慢地走，一路上順便看看那些因為路過的太多都已經忘記了的風景。牡丹其實也沒有怎麽在外面自己走過，身為當朝宰相家的千金小姐，自然是乘車坐輦的出門的。況且她當初又一直秉承著《女則》、《女戒》上的閨矩，萬不敢行至踏錯一步的，是以在街上行車，連轎簾都不曾打開過一次。現在這樣走，那脫胎換骨般的輕松感，讓周遭的風景和人一下子都鮮活可愛了起來。

金寵和夫人在家中苦等了半日，都不見愛女回來。他們急得在內堂裏轉圈兒，不得不著急啊，那可是妖怪！即便女兒真的拜得了什麽仙師，訪得了什麽高友，學成了什麽手段。但是她面對的，可是翻手為雲覆手為雨，能夠變化外表的妖精！若是一不小心鬥她不過，被她一口給吞了，那可該如何是好？！老年了才喪了獨女，那可真的是要他們老兩口子的親命了！

就在金寵實在是熬不過自己心裏的焦急以及身邊老妻的眼淚，想要點齊了府中的人馬出外找尋的時候，牡丹也就走到家了。說是步行，但是成了仙的人了，到底和肉體凡胎不一樣。即便是自己不使用法術加速，但是路上沒有山神土地以險要的地勢攔路，那走起來也是相當快的。

老丞相一見到女兒，才頓時松了一口氣，身上也頓時輕松下來。這些日子以來，被府裏那些神神怪怪的鬧騰得，又是精神緊張又是疲憊。本來身體上就有些不適，現在心情一放松，居然生起病來了。

作者有話要說：人生本就是一場虛空大夢，現在想來，東華帝君還省了一頓黃粱米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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