柱子帶著海棠慢慢往裏走去。越往裏走，氣溫就越低。霧氣也沒有全褪下去。

“柱子哥，上回你一個人在山裏怎的待那麽久？”

柱子因為推搡了朱媒婆把親事攪合沒了，還跟老李頭鬧脾氣，一人跑到了深山裏待了五六天，海棠一直沒有機會問他怎麽過的，現在正好打探清楚。

“還能怎的過，山裏有吃有喝，有地方住，還擔心我餓著？”柱子笑著道。

“那是，咱們柱子哥多能耐啊，怎的能小瞧了呢。”海棠順桿子拍馬屁。突然腦子裏就冒出了那條大蟒來。回來的頭幾次她還做過幾次噩夢，幸好也就做了那麽幾次。

之後就好了。

“那柱子哥你有再遇到那條大蟒蛇嗎？”海棠又順口問道。

“哪那麽容易，這蛇這會兒應該已經要開始冬眠了，這冬天天寒地凍的，它不找個地方睡覺，得凍死。”

“柱子哥嗎，你說這山裏的蛇多嗎？”海棠沒話找話說。

“蛇多，那麽大條的不多。別害怕，有哥哥我保護你呢...”柱子跟哄孩子似的哄著她。

“那柱子哥，你說這山盡頭是什麽地方呢？”海棠又追問。

這一回，柱子沒有馬上答話，兩人一深一淺走了一會兒，柱子才慢慢道：“我也知道這山盡頭是什麽地方，也許跟咱們黃羊鎮一樣，也是村子，住滿了人。也許不是...”

“那柱子哥你想去看看嗎？”

“有時候想，有時候又不想。”

“為什麽呀？”

“金山銀山也不如你們好，山外沒有爺爺，也沒有你，沒有嬸子，就算出去看看了，也還是會回來的。”柱子慢慢說著。兩人已經走的很遠了。山谷口近在眼前。

海棠收起閑聊的心思。這一路上雖然時不時的說閑話，她還是留心給大山采集了幾位草藥。大山的腿在喝藥和艾灸的雙重作用下，已經有了很大的起色，就算現在是一瘸一拐的走路，也比之前利索了很多。這藥更是一天也不曾斷過。現在雖然有了點餘錢，不需要再進山采藥了。習慣使然，海棠看著有用的，還是順手就挖起，丟進了背簍裏。

兩人進了山谷。朝著河塘邊過去。雖然有柱子跟著，海棠還是學著他的樣子小心謹慎，時時註意周邊的動靜。

過了水塘，海棠檢查了幾個繩套，又逮著了兩只兔子，個頭都不算大。正好可以給樁子養起來。

海棠把兔子裝進布袋，讓柱子幫著提著。

兩人一前一後往那一片何首烏地裏過去。

何首烏藤蔓已經完全枯萎，跟周圍的敗落野草混成了一片，隔得遠已經無法分辨出來誰是誰來。

海棠擡眼望過去，須臾之間，神色大變。

柱子也註意到了。兩人對視一眼，再顧不得其他，飛奔過去查看。

這一片藤蔓已經雕零敗落了，可是這新翻出來的黃土裸露在那裏，刺得人眼疼。

海棠清楚的記得，上一回她把何首烏挖起來之後就把土堆遮蓋的嚴嚴實實。斷不會像現在這樣七零八落的胡亂堆成一團。

兩人快跑到了跟前。海棠看著眼前的一幕，心慢慢涼了下去。

她本以為這會是什麽動物在這裏挖洞胡亂刨出來的，可是明顯不是。這一小塊地方被翻了個底朝天，何首烏是被挖的一根不剩。明顯是有人挖走了。而且這手法很是粗魯，如果是采藥人，懂藥的，應該還懂得留種的道理，斷不會做的這麽決絕。海棠轉了幾圈，仔細查看之後，才蹲下身去，卻是再說不出話來，臉色也迅速蒼白下去。

她只覺得渾身如同浸在涼水裏一般，心裏有一股子想要殺人的的憤怒和沖動。

海棠握緊拳頭，又開始自責起來。為什麽上回就不能把這些寶貝一口氣挖回去呢？那樣雖然冒險，至少也比現在這樣來得強。煮熟的鴨子都飛了。這天底下還有比自己更蠢笨的人嗎？還自詡自己聰明，懂得比這裏的人多，卻不知，自己是頭號傻瓜蛋。說不得那偷了何首烏的賊正如何笑話自己呢....

海棠就這樣杵在那裏，臉色一陣紅，一陣白。柱子看著她，有些微微的擔心。他雖然震撼，但比起海棠來還是好多了。

海棠終於是忍不住，眼淚大滴大滴的掉了下來。她氣自己傻笨，氣自己疏忽大意。又恨不得也給自己一刀子。讓這滿腔的火氣有個空洞出去。

她肩膀開始瑟縮起來，終於是忍不住擡頭望了柱子一眼，哇的一聲大哭出聲。

那一眼盛滿了絕望傷心，又帶著愧疚。種種情緒不一而足。柱子心疼的看了她一眼，急走兩步走到她跟前，也蹲下身去，輕撫她的頭頂。她看上去很是可憐，跟丟了心愛寶貝的小姑娘一般模樣。

海棠嚎啕大哭，蹲在那裏，抱著自己的手臂，她狠狠的哭著，仿似這胸前的惡氣能被哭聲帶走一般。

柱子沈默著沒說話，陪著她蹲著。良久海棠也許是哭累了，她才轉成輕聲的嗚咽。兩個肩膀隨著她的抽泣聲起伏不停。

柱子這才輕聲開口道：“別傷心了，這山裏的寶貝多的是，丟了這一處，還有好多，哥哥帶你找去。”

海棠擡起頭來，兩個眼睛已經哭腫成了桃子。她眼淚鼻涕滿面。斷斷續續問柱子：“柱子哥....你...是不是也覺得.....我很蠢很笨？”

她嗚咽聲不斷，一句話也說的含含糊糊聽不清晰。

柱子心跟著一抽抽難過起來。他又摸摸她的腦袋，他忍著心裏的難受勉強笑道：“你才知道你笨死了，蠢死了？我不是早就說過了嗎？”

........

“我果然真的很笨很蠢”海棠自言自語呢喃了一句後，哭聲又大了些。

她整個身子都趴俯下來,肩膀和後背抽噎著抖動不停。

柱子手足無措，心疼不已。他恨不得給自己一個嘴巴子，剛剛違心的話本來是為了逗她開心，怎又弄巧成拙，在她傷口上撒了一把鹽，讓她更難過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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