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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歸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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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裏的夜格外的沈,除了不知道名兒的蟲子叫,就靜的聽不到任何聲響了。

夜半,一彎下弦月掛在天際。藹藹的銀輝籠罩了整個村莊,河塘,青山,這一方的人,一方的蟲魚鳥獸都掉進了這濃濃的夜色裏。睡的安穩,睡的靜廖無聲。

須臾,一聲狗吠打破了沈寂,接著第二聲,第三聲.....隨後狗吠聲此起彼伏,仿似全村的狗都叫了起來。

張二娘一驚,從沈睡中醒來,茫然不知身在何處。身側的大山又輕搖了她下,“他娘,醒醒,樁子他娘。”

“這外頭狗叫的厲害,怕不是有賊人來?”大山說話急促,聲音裏滿含焦慮。張二娘嚇得一個激靈,徹底醒了。

張二娘不敢回話,只用手回捏了他一下,兩人畢竟是多年夫妻,這點兒默契還是有的。大山趕緊把嘴閉了個嚴實,隨著張二娘在黑暗中靜默,只把耳朵高高豎起。

很快就聽到外頭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腳步聲過後老李頭那一嗓子也跟著起來了。

“哎,柱子,海棠,你們回來了?怎的這時候才回?”聲音裏是不敢置信的驚喜,許是因為激動,調子高的有點不像話了。

柱子答話的聲音有點小,嘟嘟囔囔的聽不真切。

“哎,哎,好孩子,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哎,大山家的,快開門,你家海棠可回來啦....”是老李頭的聲音,這後一句話顯然是沖著她家喊的。

“娘,開門.....快開門啊,娘”

老李頭話未落,張二娘又聽到了海棠那聲脆生生的叫娘聲,不是她家海棠,還是有誰?

“他爹,太好了,是海棠他們回家了!”

張二娘這懸著三天的心終於是落下來了。她一咕嚕翻身爬起,從男人身上跨了過去。黑燈瞎火的看不清,許是踩到了男人,男人說了句什麽,又接著說了句什麽,她是一聲也沒有應,也沒有聽清,一心就被海棠那聲“娘”把魂都喚走了。

張二娘急沖沖的摸出火折子點了燈,又急沖沖的沖出了院子。

門外柴門邊上,海棠一身粗布衣裳,俏生生的站在那裏,正滿眼帶笑看著她。

海棠背後的竹簍裏也不知裝的什麽藥草,堆得滿滿當當的,高高的草藥葉子都撐過了她的頭頂,遠看去就跟背著一根枝繁葉茂的小樹似的。雖然是滿臉滿身的風塵,可這身裝扮又帶著些莫名的喜慶滑稽。

只是短短三日未見,張二娘卻覺著仿似隔了萬年,看著眼前的女兒再舍不得挪眼。

“娘,我回來了啦,您跟爹等著急了吧?”見張二娘傻楞楞的不說話,臉色又驚喜莫名,海棠知道她是急壞了,連忙開口喚她。

眼前活生生的閨女對著她笑,喊她娘,此時此刻張二娘才終於回了神,懸了幾天的心也終於落到實處。她撲了過去,一把將海棠抱在懷裏,哽咽道:“你這死丫頭,幾天不回來,害得為娘的擔心受怕,你是成心不想讓娘好過。”

緊緊抱了片刻,她又突然一把把海棠推開些,上上下下開始摸海棠的胳膊腿:“海棠啊,娘就怕你跟你爹一樣,有了什麽散失可如何是好?”須臾摸完,苦了幾天的臉才上揚開,“幸好沒事,山神保佑,山神保佑!”

這一番動作和話語說的做的是又快又急,竟沒有海棠插嘴回話的餘地。

海棠由著她娘鬧了一通,當著外人的面,她有些尷尬,可心裏也湧起了些莫名的暖意。她扯了扯她娘的衣裳,“娘,這大晚上的,二爺和柱子哥也累了,我們先進去吧,有什麽話進去再說。”

張二娘這會兒才註意到一旁的柱子和老李頭。那兩人正笑望著她,柱子瞅著空當喊了聲嬸子算是打招呼。

老李頭兩個腫眼泡瞇成了一條縫,他笑著道:“大山媳婦,你讓孩子們先回家喝口水,休息好了再敘話吧。”

張二娘忙應了聲,又吸了吸鼻子說道:“瞧我這心急的,叫您爺孫倆笑話了,這今兒不早了,孩子們也都幾天沒合眼。讓孩子們先睡夠,睡夠再說。”

老李頭和柱子忙附和著進了籬笆門。

張二娘把海棠背後的藥簍子卸下,拉著她也進了屋。

東屋暖意洋洋,海棠喝上張二娘準備好的熱水,又吃了幾口幹餅,娘倆個自然是好一番貼心話不提。張大山倚在床上滿臉含笑的看著娘倆個,他本來話不多,這刻卻是更舍不得多嘴打斷倆人。

張二娘笑著責問道:“你這孩子,怎的去了這麽久,我和你爹兩人在家提心吊膽,都過的不是日子了。”

海棠把背簍裏的草藥一樣一樣往外掏,一邊掏一邊回話:“爹,娘,能有什麽事啊,我跟著村裏的叔叔伯伯們,還有柱子哥一起呢,沒吃苦,也沒遇到什麽財狼虎豹,只是伯伯們為了圍追兩頭野豬,這才繞遠了地方去,白白耽誤了幾天時間。”

“那就好,那就好。”張二娘滿口應著,也隨女兒蹲了下來問道:“這次出去,這藥材可是找全了?”海棠點點頭。一一細說給她娘聽了,又囑咐她娘用量和煎法。母女二人說了好一通話,直到天色不早,海棠才在張二娘的催促下回了西屋,簡單洗漱後才躺在床上閉上了眼。

連著三天風餐露宿,這會終於能夠貼著床鋪睡個安穩覺,海棠剛倒在床上,眼睛一閉就睡過去了。

只是她睡的不夠安穩。迷迷糊糊似乎又回到了遙不可及的現代生活。她似乎還是那個一身幹練職業裝,操著一口流利外語在展會上給客人介紹產品的白領麗人。不停的打拼不停的賺錢,賺了好多好多錢。也得了好嚴重好嚴重的病。回到了鄉下爺爺家養病。老中醫的爺爺不給她吃藥,只用艾灸,針刺和藥浴給她調理身體。屋裏屋外到處都是滿滿的艾香,混著淡淡的藥草香。每個無風的早上,爺爺都帶她在院子裏站樁,兩個人比賽誰站的時間長。她不耐煩,每每偷偷睜眼看神仙似的爺爺站的那是一個穩,那是一個靜。她看著看著就流下淚來了。她還是莫名其妙的死了,明明那麽嚴重的病已經好轉了,明明她站樁也能站的全身熱乎乎了,可是她還是死了。夢裏他看著爺爺那挺拔飄逸的身姿越來越模糊,她好像被隔在了一層毛玻璃之外,離爺爺越來越遠,想靠近卻無能為力,她不想離開,像個被關在門外的小狗一樣不停的撓啊撓,想把那層毛玻璃撓破......可終究是回天乏力。她急了,大叫一聲,“爺爺,爺爺,不要離開我。”

夢境如流水般遠去,驀然睜開眼,淚濕了枕巾.....身下是硬邦邦的床鋪,透過黃泥墻外還是這不知道何年何月何地方的陌生時空。海棠擦了擦眼角,又翻轉了身,可腦子裏卻一片清明,再無半分睡意。

她嘆了口氣。任由思緒如脫韁的野馬般狂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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