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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銀蠶絲手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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銀龍借機遠離那裏,他白色的上衣飄動,形似空中漂移的鬼魅。他來到一個樹籬處,蹲下不動,細聽是否有人的腳步聲,接著又是一閃身,進入另一處的樹叢,他躲在交疊在一起的幾棵樹後,手腳用力,動作麻利地爬到了一顆樹上,樹葉發出受風搖曳時才有的聲響,兩個人也是朝這邊也看,這裏正是庫房的正面,透過月光能看到兩個庫房守衛的臉。

本是夜深人靜,腦中湧現睡意之時,連續受到兩次驚擾的守衛也不敢怠慢,強打起精神,拿棍的那個在另一個肩上打了一拳,然後一起看向了銀龍和文松之前呆過的那個樹叢。

文松弓著腰順著墻壁朝守衛地地方走去,一步一步地下腳,生怕發出一點聲音,同時還要留意從旁邊路過的巡衛。當然他所在的那面墻處於月亮的陰影下,只能看到模糊的輪廓。

沒有特別在意的話,是不會被發現的。

當然銀龍註意到了文松的動作,手中的石子調整到了最佳的位置,一剎那間,石子破空而出,呼嘯著打在與文松相反的方向,兩個守衛齊齊看向那個地方,覺得有點反常,帶刀的那個提著刀就去查看了。而另一個也在看著他,全神貫註,沒有留意到身後的危險。

文松知道是銀龍聲東擊西、從旁照應的策略。他快步上前,一掌劈下,那人全身一軟,被捂住嘴來不及發出聲音就被弄倒,只是在倒下時,手中的木棍脫落差點重重地摔倒地上,文松眼疾手快,急忙搶身握住木棒。輕輕放在地上,朝那個帶刀的守衛而去。

沒有發現什麽,那個守衛回頭,卻發現一個黑衣蒙面的男子,只能看到黑色的劍眉和一雙精光奪目的眼睛,那眼睛裏似乎透露出按耐不住的興奮笑意。

帶刀守衛暗呼不妙,可也立馬抽出鞘中的刀,作出迎接挑戰的姿勢,同時準備大呼有夜賊闖入。

知道被人發現的文松也明白這種境況極其險要,不能讓他驚動周圍的巡衛,否則那是將後果不堪設想。速戰速決,想定主意,迎著頭皮沖了過去。而躲在樹葉後方的銀龍也明白此時的危急,他手中另一個石子即刻送出。

一心急著呼救和應付文松的帶刀守衛還未喊出任何求救的話,腦袋就被石子擊中,一股專心的疼痛傳入,腦袋重如沈鐵,他用手捂住疼痛的地方,也不由自主地朝石子來的方向看。那個地方還有幫兇,來不及後悔的守衛被文松死死箍住脖子,那人大口地呼吸此時變得奢侈的空氣,不過卻是慢慢閉上了眼。

動作麻利,也幸而沒有巡衛從這邊經過。他把兩名守衛拖到後方的樹木背後,重新回到大門。他摸索著腰間的口袋,取出一根鐵絲的東西,試試,又是另一根,門鎖被打開,他輕聲推門,側身進入,隨著吱呀一聲,兩扇大門又被關上。

剩下來的就是等待了,等文松找到銀蠶絲手套,並期望不要有任何人經過這裏,要是發現守衛不在,門鎖也不翼而飛,定會弄得全府警戒,難以脫身。

而進入庫房的文松也是步步小心,他取出布袋中的火折子,吹燃,並用手包住本已有限的亮光,細心留意周圍的一切,避免碰倒物體弄出響聲。原來庫房是一個大屋隔成的兩間,外間是堆放著各種兵器、盔甲戰衣的地方,而內屋則是一些體積較小,也非常名貴的細軟首飾、花瓶黃金以及一切並非名貴但也不俗的字畫,還有其他一些珍奇的物件。

他打開一口鐵皮包著四角的木箱,裏面是滿滿的一箱黃金白銀、珍珠瑪瑙以及其他零碎的首飾,奪目的光彩讓手中的火光也頓時黯然失色。他翻著裏面的東西,除了一雙手套,他不在意其他的東西,而這些東西哪怕是簡單的一件拿出去也可以換到不少的銀兩。

沒有。他關上木箱,又打開另一口,還是沒有,連續打開三口箱子,都不見銀蠶絲手套的蹤影。時間正在匆匆流逝,文松知道多耽誤一刻就多一份危險,必須要快,但又不得不倍加小心。

手中火折子的亮光減弱,卻讓房屋上方窗戶射下來的月光更亮了。即使沒有火光,僅僅靠著月色也能隱隱看見屋內的一切,窗戶下方是多個與墻面成為一體的櫃子,一格一格地放著花瓶、翡翠、根雕、玉石等裝飾的東西,還有立著的各種花紋圖案的瓷盤。

文松一件件看去,無心欣賞這些歐陽府上的珍寶,一個方形木箱進入他的視線,那個有著花紋草葉,全身漆成紅紫色的箱子。他取出放在月亮可以照到的地方,他用手摩挲,凹凹凸凸的地方形成了一只騰飛的鳳凰,展開的翅膀,張開的利嘴,形象逼真,仿佛就要活過來一般。

這裏面又是什麽。他不敢放棄,從那個百寶袋般的布袋中摸出開鎖的鐵絲,一在鎖孔處插入鐵絲,一邊側耳靜聽,啪嗒一聲,木箱的鎖就這樣打開了。

裏面發出一陣淡淡的白光。

他拿出那件東西,輕輕地攤在手心裏,軟軟涼涼的,像是一段柔軟絲滑的綢緞,抑或就是一團白色的液體。在月光下,那種白光更亮,也更能看清他的模樣,手掌、五個手指的形狀,白光下竟有一些針尖般的光源,像是鉆石般地閃耀著。

已經有了預感,這就是要找的銀蠶絲手套,雖然第一次看到,也不知道世間怎麽會有這般神奇的東西,刀槍不入、百毒不侵。文松帶在手上,把手放在月光下靜靜地觀看。

銀蠶絲手套像是從手上長出似的,它貼著手上的皮膚,有一種觸摸女子肌膚的感覺。他在空中用手做出劈、砍、刺的動作,輕盈快速,一起浮動的還有一團白色的光暈,在黑色的空氣中劃過,像是盛開的一朵白色的棉花。

他走到外間,用帶著手套的手握著抽出的利刃,一點點地用力,感受到鋒利刀鋒的抵觸,可是柔和如水的手套卻有著鋼鐵般的質地,以柔克剛,遇強更強,手套沒有絲毫的妥協和退讓,倒是利刃變得有幾分軟弱,那種刃鋒上的寒光也似收斂。

真是好東西,文松由衷地讚嘆。銀蠶絲手套總算拿到手了。

不過想到什麽似的,文松正欲離開時卻又停住了腳步,他沒有回去拿俗氣的金銀,也並非雅致的字畫瓶盤,他看著外屋那些或者掛著或者堆放在墻邊的刀劍勾叉,心思一動,開始翻動起來。

呆在樹上的銀龍倒有些焦急,文松進去還未出來,到底情況如何還不得知。之前路過的兩個侍從打扮的男子從他下方的石路上走過,只顧彼此談笑,沒有關註庫房處有什麽不同往常之處。不過,這也讓銀龍感到擔心,不是每一次都會這麽幸運的,久走夜路會闖鬼,這次的僥幸往往預示著下次的不幸。

銀龍沒往下想,希望四弟快些出來。

門再次被打開,出來的文松簡直把銀龍都嚇了一跳。銀龍從樹上下來,咕咕咕地叫了幾聲,那是他們通用的暗號,像是鳥兒在夜晚的低唱。文松循聲瞧見銀龍白色的上衣和那張白凈清瘦的臉,他朝銀龍走去,一手拿著寶劍,一手拿著利刃和一把鉤子樣的武器,腰間脹鼓鼓的,還在上下起伏地動著。他左一步,右一步,不呈直線的步子顯得有些怪異。

“你怎麽?”銀龍眼睛的光幽幽的,在月光下卻又幾分淩厲。

“手套終於找到了”,他把手套中布袋中取出得意地在銀龍眼前炫耀,“給你。這個也給你。”把手套給了銀龍後,又把手中的一把利劍遞給了他。

那是一把短劍,握在手裏卻是沈重的,其重量不低於普通的長劍。沒有劍穗,劍柄頂端分別嵌著兩顆菱形的紅寶石,握柄是方格的紋路,劍鞘是通體的黑色,簡單得沒有任何圖案或者刻紋。

他抽出一點劍身,銀白的光頓時反射到眼裏。

還劍入鞘。有把兵器在手未嘗不是一件好事,看來文松也有心思細膩的時候。

他沒有再責怪文松,對方蒙著黑布,不過臉上和嘴角邊定是掛著笑,得意的笑,善意的笑,能夠融化人心的笑。

“我們快走,免得被別人發現。”銀龍說完就走開了,沿著剛才來的路返回。文松跟了上去,取下蒙臉的黑布,並把那把短刃別在腰間,手中拿著那個鐵鉤,鐵鉤全身也是黑色的,只是鉤子的鋒刃才是刀劍般鋒利的銀白。

他們沿著石道走了過去,在月光下一白一黑的身影快速向前,他們步履匆匆。由於來時的路要經過眾多的房屋,再沿路返回已是不現實,銀龍在腦中仔細回憶歐陽府的地形,眉頭舒展開又皺起,又再次展開。

“往這裏走。”他對文松低聲地說,不過文松卻猛地拉了一下銀龍,之前走過的石路上傳來腳步聲和一團亮光,是從另一條石路拐進來的。

黑衣躲避,而一旁的白衣已經躲避不及。只聽對方大喊,“前方是誰?”洪亮的聲音在沈靜的夜晚仿佛一聲驚雷,在夜空中傳出,也在白衣和黑衣男子的腦中回響。

對方一路奔來,他們也是拔腿便跑,一個拐彎,沒有多想就鉆進一條狹窄的鵝卵石路。銀龍在前方帶路,文松緊跟其後,也顧不得掩藏腳步聲,大步地疾跑。

不過總算是對歐陽府的了解有限,縱橫覆雜的道路、布局對稱一致的房屋、還有修剪維護得極為相似的花園,再加上月華籠罩使得視線受阻,要想找到出路是件難事。而且後面的巡衛或遠或近地跟來,快要脫離他們的跟蹤,卻又在石路的盡頭看到他們提著燈籠追來,而且似乎人數更多,蹬蹬地跑著。

銀龍他們來到一處花園,池塘裏的荷葉有的在水面上漂浮著,有的長出水面在空中隨著微風搖曳,荷花兀自地盛開,能夠聽到一兩聲呱呱的蛙叫。穿過亭臺,他們來到一座假山,側身擠過一人勉強能夠通過的洞口,那個地方黑乎乎的,沒有任何光線。他們走進去,裏面的空間更大些。

後面的火光又傳來,不過人聲卻突然安靜下來,像是荷塘吸走了所有人聲一樣,除了蛙聲以及一些蟲鳴聲這裏顯得格外的清凈,就連月光灑下,落在亭臺和水面上也是靜靜的。文松向後看了一眼,後面的人始終不遠不近的,無論怎樣在這個地方穿梭躲閃,都不能甩掉他們。

顧不及再想,文松也邁著步子。

他們穿過假山,過了石橋,拐過木廊來到一個院子,這個院子長寬五丈有餘,生長著綠色植物和花草,一陣淡淡花香撲入鼻中,月光在此處瀉下,在藍紫色花朵上撒下一層銀粉,看去猶如在冰雪中綻放般聖潔。院子北邊是一處房屋,門扉緊閉,裏面燈火通明堪比白晝,大有把窗外的月光深深隱沒之勢。

一個身影站在屋中,通過窗戶紙能看到他高大的身姿,那人背對著他們一動不動,銀龍向他望去時發現那個身影在微微顫抖。但是,他們沒有停下,後面的密集忙亂的腳步聲傳來,聽上去人數不少於六人。

銀龍和文松向前奔去,卻在快要走出院子時停下腳步。他們驚奇地發現追他們的人立在通明的窗戶之前,各個都是彎著腰,點著頭,只聽得下面的對話。

“窗外何人如此匆忙?”

“是我,大人。剛有夜賊闖入庫房行竊,屬下們正在竭力追拿。”

“那你們去吧。”

看來屋內那個男子定是府內的大人物,卻為何在這偏靜小屋內佇立發呆?聽到有人偷竊也不著急發火,仿佛沈浸在自己的世界一般?他再次看向光亮處,視線所去能看到門外屋檐下掛著的兩個白色人偶,在銀月之下白得有幾分冷清慘淡,兩個黑點比濃墨更黑,看去竟像具有人的眼神一般。他略微停滯,感覺心裏被冰雪拂過。

與此同時,銀龍也註意到那個回話的正是途經庫房的帶頭巡衛。還是走為上,銀龍轉身,這次卻是落在文松之後離開了這個覺得有幾分奇怪的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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