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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睡龍血針(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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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橋寬厚的下頜一動,嘴唇抿起,不好意思的一笑,他把五妹藏在身後,一人面對屋頂上的四個弓箭手,眼光不停地在對方搭在弦上的弓箭上游走,警惕任何一支再次淩空射來。

大姐雪瑜也為雲橋這邊的情況擔心,已經多年荒廢武藝的雲橋能否保護好五妹和他自己,自己又該怎樣既顧全自己的同時適時幫助到雲橋那邊。她往雲橋那邊退去,一步步謹慎地移動,貼著地面的鞋子磨出一條淺淺的印痕。

剛動幾步的紫娟不得不又一次轉身揮棍,擊落射來的黑箭。院子入口處的弓手發出一支直直而來,即使吹起的一陣青嵐也沒有絲毫的偏動,由遠及近,極速竄動,滑動氣流,目標分明是剛穩住身子的紫娟。

未在第一時間註意到,黑箭已至身前。紫娟急忙收緊手臂,箭頭撕破臂膀處的衣物,輕描淡寫般地掠過並射入到院子邊緣的雜草中。

弓弦聲再次傳來,連續不斷競相奏唱。雲橋引著雪瑜退避,每一支箭都射到離腳四五寸的地方,列成斜斜的一排。紫娟或躲掉或格開這些並非致命的箭,不過分心留意雲橋這邊的情形對她來說也不輕松,而且向龍葵還在一旁觀望,隨時都有可能插上一腳。

木棍左右揮舞,依靠伶俐的眼神和聰慧的耳根,箭頭紛紛在身邊轉變方向,在身後落下。暫時告別危險,沒有任何黑箭射來之際,她目光匆匆掃過雲橋那邊,兩支弓箭射入離雲橋腳邊兩寸的地方,可是稍遲的一支卻悄無聲息地射來,勢頭迅猛,仿佛積蓄了弓手所有的力量,它漸漸靠近,卻並非是雲橋的腳邊,分明是雲橋肚腹的方向。

紫娟自覺情勢危急,顧不得其他,腳步如風,已經到了雲橋的前方橫著一棍攔下危險的一箭。雲橋楞在那裏,一時沒有緩過神來。在他身邊的雪瑜兩眼睜得圓圓的,深色眼珠釋放出楚楚動人、叫人憐惜的光芒,她靠著雲橋,不敢有絲毫的亂動。

大姐額頭的頭發如柳條般在臉頰上飄拂著,兩只眼睛中的神色逐漸凝固成深沈的顏色,嘴角變得僵硬,一股凜然的表情爬上了整個臉部。她作出向前猛撲的姿勢,不顧其他地,一心投在前方的敵人身上。

向龍葵也為剛才的情形一驚,記得大人臨行前的交待:無論如何不能傷及性命。他向之前那個放箭的弓手投去淩厲的一瞥,而對方也是微微一縮,眼睛回避著向龍葵拷問、冷冽的目光。

不過,向龍葵沒有過多責備那個弓手,他又再次無聲地下令,靠的是手中那把開合的鐵扇。

弓手接到信號,急忙在屋頂上或向左或向右地移動步子,腳踩在屋頂的青瓦上發出此起彼伏的聲音,他們拉動弓弦,黑色箭頭已經尋找到目標。

而一時閑著的向龍葵此時也提起精神,臉上的笑容只在剎那間綻放後消失得無蹤。他眼睛在眼前三兄妹之間流轉,眼神淡淡地,但是又透露出銳利。

紫娟躲開從上方射來的箭,還時刻留意著院子入口那個錦衣錦褲的弓手,就連連被迫躲避黑箭的雲橋也做好主動應對的姿勢,他微弓著被,慵懶緩慢的目光也變得伶俐起來。

如此幾番弓射與格閃之後,雙方皆有幾分吃力,也為向龍葵找到了出手的契機。

雲橋保護雪瑜躲開兩支上方下來的箭,微微停頓之後,卻留意到院口處的黑箭也朝自己飛來。他輕輕把雪瑜護到身後,向後一退,箭從胸前呼嘯而過。

而就在這個時候,向龍葵身形忽動,如同鬼魅般來到雲橋和雪瑜的右後方。他從針囊中取出事先準備好的兩根乳白色細針,五指並攏,揮動手臂,細針借著運出的力道疾飛而出,射向了雪瑜。

紫娟正在應付黑箭,註意到一直旁觀的向龍葵有了動作,而對象卻是年紀最小、也是自己最愛的雪瑜。她心中驚慌,不顧一切地向雪瑜奔去,手中木棍急急送出到力所能及的地方。一根細針被木棍阻攔,落到地下。然而,未曾料到向龍葵有這一招的紫娟卻未能阻止另一根穿透衣服刺入了雪瑜肩膀上的皮膚。

像被蟲蟻叮了一下,所傷之處有一絲隱隱的疼痛,接著是麻酥酥的感覺,而這種感覺得勢,一下子已經傳遍雪瑜全身。她頓時覺得頭重腳輕,開始搖搖晃晃。

紫娟急忙過去摟住雪瑜的腰,拔出細針扔到地上。看著她慢慢閉合的雙眼,紅潤的臉好像凍僵一樣失去血色,雙手已經垂下,整個身體變得像柳條一樣柔軟。紫娟連聲呼喚,“雪瑜,雪瑜……”,聲音因為焦急和擔憂而出現了顫抖。

反應過來的雲橋也湊上前,有點不知所措。

“二弟,你。”紫娟憤憤地對雲橋說,聲音有點哽咽。二弟明白大姐話語中的怒氣和責備,就怪自己的疏忽,未能按大姐要求把五妹保護好。二弟雲橋眼中充盈著深深的自責和懊悔,他看著紫娟,迎接如同刀子一般鋒利的目光。

雪瑜努力睜開眼睛,嘴唇動了動,“大姐,別怪二哥,是五妹不好,不能好好照顧自己……我好累。”她最後說完這幾個字就閉上了嘴唇,眼睛也靜靜地合上,像是進入睡夢中一般。

紫娟轉過去面對向龍葵,那個白衣俊俏的男子,她懷著深入骨髓的恨意看著他,“為什麽?”她連續地問,即使是三個字說得也那麽曲折艱難,她眼中漸漸濕潤模糊,身體不住地抽搐。

向龍葵定定地看著,神情一下變得凝重,仿佛面臨生與死的考驗。那種慣常的嫌惡的笑無法再在臉上蕩開,他開啟嘴唇,最終露出的是苦澀扭捏的笑,一種並非打擊對手、嘲弄敵人的笑容。他知道傷害雪瑜就等於在割她心頭的肉,紫娟對她的弟弟和妹妹愛護有加,甚至重於自己的性命,雖然看似溫和善良,可以誰要是欺負在他們的頭上她可是配上性命也要奉陪到底的人。

他心裏升起一股莫名的不舍和同情。

“你對雪瑜做了什麽?”紫娟大聲地質問,每一個字裏都飽含著真切的深情,又充滿不盡的怒氣,“有什麽仇怨沖著我來,何必對她下此毒手。”

房屋上的弓手看到此情景也是發呆,他們站在屋裏,身上的錦衣翻飛如旌旗,想到向龍葵一系列的安排竟為如此,同時又聯想到他臉上掛著譏諷、蔑視、嘲弄的嫌惡的笑,他們不禁害怕起眼前這個在大人面前有說有笑、謙讓客氣的人來。

他們站在那裏,等待向龍葵的命令,畏縮的眼神、遲滯的行為可以顯示出他們心中的怯意和猶豫。

但是,沒有任何命令。他們只好立著,在風中,在白光裏,仿佛變成不動的雕塑。

向龍葵笑了一聲,聲音單薄,在風中忽地吹散。他收起那種不舍和同情,竟有一點困難,不過,這種微弱的異常不為外人察覺,他變得殘忍、冷酷,用一種勝利者的聲音,像自己心中多次盤算的那樣,“那是一種簡單的暗器,不過在制作過程中混入了從睡龍血草中提煉的毒汁,是我獨創的暗器,肌膚觸碰無礙,只要一遇到血液就迅速溶解,毒性發作,全身癱軟進入無盡的睡夢之中,除非有解藥,否則就算神醫在世也救不了。”

睡龍血草,入血即可毒睡神龍,故稱“睡龍血”。

“把解藥給我,非則今天你別想離開,還有你們。”紫娟把雪瑜交給二弟,看著向龍葵,也看向收弓佇立的弓手,突然間變了一個人,滿眼兇狠的光,冷硬的表情,牙齒咬在一起發出刺刺的摩擦聲。

“我現在沒有解藥,殺了我也沒用。”向龍葵悠然地說道,仿佛只是在和紫娟面前的空前空氣對話。

“現在沒有解藥是什麽意思?”紫娟手中要是手握利刃,定會沖上前去下剮上幾刀再說。

就要進入整個事件的關鍵之處,向龍葵深呼一口氣,眼睛仍舊註視著紫娟,“解藥需要幾種材料制成,而現在還缺一樣。”他停了停,等來的是紫娟和雲橋仇視的目光,他索性說了下去,“而缺的正是奪命黑蓮!!”

“奪命黑蓮”紫娟喃喃地重覆道,對醫藥略知的紫娟不禁心驚,同時也感到一絲的涼意,奪命黑蓮,既是殺人奪命的毒藥,也是救人性命、治療頑疾的良藥,是是又非,游走於對錯、善惡、生與死之間的東西。

看到紫娟臉上的表情,向龍葵明白她也對奪命黑蓮有所了解。後面的話也就更好理解了,他幾分解脫地想。

“它生長在深山黑洞的地方,偏僻險峻,難以到達,且常有五彩毒蛙在旁守護,是一種敢想而不敢求的寶藥。”他若有所思地說,還做出艱難困惑的樣子。

“我們去采”,紫娟咽下一口氣,看著睡著的雪瑜,又看了看臉上掛著虛假笑容的向龍葵,她現在明白了事情的來龍去脈,他此行的意圖,他一切計謀手段的背後,就為了奪命黑蓮,一種多少醫者和毒器行家夢寐以求的東西。

她笑了笑,笑得那麽勉強和無奈,這就是人性,自私、無情、貪婪,為了自己的利益可以機關算盡,可以毀滅掉別人的一切。她的拳頭握緊,是對眼前這種人,也是對這種人性的抗議。她仇恨的目光中多了一種不屑甚至憐憫之情。

“還是紫娟明慧,正是如此,正是如此。”向龍葵不為所動地說,一種卑鄙厭俗、自我欣賞的神情,他打開手中的鐵扇,青色鐵蛇的信子吐露,一雙空洞死神般的眼睛儼然成了向龍葵的雙眼。

紫娟在心裏暗叫一聲該死,卻沒有說出來。“你費盡心思就為了讓我們給你找奪命黑蓮?”

白衣男子點點頭。

紫娟眼中充滿了憤恨,雙手握得更緊,“我們找到黑蓮,替我五妹解讀後剩下的黑蓮給你,是不是?”

白衣向龍葵沒有說話,默默地看著她。

“可是茫茫人海叫我們如何去找?我五妹的睡龍血毒能不能撐到那個時候?”紫娟看著靜靜呼吸、臉上沒有絲毫痛苦的雪瑜,仿佛真的是在睡覺一般。

“這個……”白衣男子想了想,她看到紫娟,曾經秀色可餐、冰潔麗人的紫娟此刻變得滄桑了許多,秀麗深邃的眸子中也有著深沈的憂傷和恨意。他從懷中拿出一張泛著黃色的地圖,彎曲的線條在紙上爬出大陸西南部的容貌,細小的文字描繪出它們的名字,其中春羅又坐落在圖紙的西南方,而西北方向一個紅色的圓圈是那麽的醒目:拳頭崖。

“這是一張春羅城附近的地圖,其上用紅圈標記出奪命黑蓮的位置。”他打開地圖看到那個紅色的標志,“拳頭崖,那是你們要去的地方。”他卷起地圖扔向雲橋。

雲橋接住,展開給大姐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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