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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奇寶大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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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娟開始操持起廚房裏的工具,鈍刀、刷子、盤子在她手裏自由地運轉。剩下的三兄弟在長了雜草的院子裏依依呀呀。

“向左”胖男孩在一旁朝文松喊。顯然文松落後一步,被銀龍使來的木棍打到小腿,不過碰到小腿時的力道已經算是微乎其微了。

他倆重新站立,這一次又是銀龍取得了勝利。“四弟,不能只顧你的右邊,眼睛要像鷹一般行動銳利。”銀龍轉了轉手中的木棍,耐心地說。

文松握緊細小的拳頭,手背上出現像蚯蚓般的青筋,“再來”。話剛說完,彎曲雙腿做好了向前沖的動作。

“勇氣可嘉,但是面臨敵人時僅僅只有勇氣還不夠。”銀龍站在刺眼的光線中,一股和煦的暖風吹起頭後的亂發,像細長的葉子在四周飄揚。“行動還需要像蛇般沈穩,隱藏自己的行跡和意圖,直到百分之百能夠得手時才出動。”

銀龍沈重地呼吸,這樣的道理其實是在大街上順手牽羊中學會的。

文松口中嘀咕,“眼睛像鷹般銳利,行動像蛇般沈穩,鷹般銳利,蛇般沈穩。”他一遍遍重覆,手中木棍一頭抵在泥地上,他在暗暗用力。

“再來。”沐浴在金色陽光中的銀龍朝他發出命令,同時圓睜鷹一般的雙眼,死死盯住四弟,關註他的每一絲氣息和接下來的動作。

文松咬緊牙根,寬大的衣服在一陣氣流交換中向後飛去,他沖向銀龍,棍子從上方急速飛來,腳下左腿微微內轉。

銀龍並沒有做出任何動作,手中的木棍仍垂直懸在空中。

“快要得手了”一旁的雲橋心想,他為文松的領悟力感到滿意。

就在文松木棍劃破空氣快要成功之際,銀龍舉起右手的木棍擋在額頭前方。文松手中的棍子被彈了回去,四方木條振疼了緊握的手。

而銀龍並未停下,一個左轉身,快若游魚,他用側身直直撞上文松,把他撞到了幾步開外的地上,木棍掉在身旁。銀龍高出一個頭,身高體型皆占盡優勢。

文松雙眼開始模糊,隱約出現淚花。臉上浮現出不服和委屈的表情,額頭的汗水順著發紅的臉頰往下流。

銀龍看到文松擺蕩的粗布衣服上沾滿深灰色泥土,但並沒有說一句話。

雲橋擔心地看著文松,但是知道單純但又倔強的他是不會真正流出眼淚來的。他走過去,伸手拉起文松,為他拍掉身上的泥土和幾根幹草莖。

他面朝銀龍,臉頰逐漸漲紅,那顆明亮黑痣也因此微微跳動。他在心裏掙紮著,四弟受到三弟的欺負,是否應該出手,膽小多慮的性格讓他猶豫不定。

“二哥,我”銀龍看出了雲橋臉上生氣而嚴肅的表情,以及心中的顧慮,他連忙道歉。二哥的雙棍同使也是不易招架的,這一點在之前的日子沒少領教過。

站在屋檐下的大姐看到三人消減了氣焰,心中暗暗生喜。我們是四姐弟。紫娟這樣想著。

屋頂上空的陽光在四處閃耀,空氣因為水氣的蒸發逐漸變得幹燥。屋內飄來的陣陣帶辛辣的魚香味,刺激著三個男孩子的胃,胃酸作祟,肚子咕咕叫。

三個男孩回過神,看到站在檐下微笑著的大姐,他們臉上蕩開了無邪的笑容,同時也因為傳來的噴香味道忘記了一天的疲憊。

他們擠在屋中,兩眼興奮地看著端上來的一大鍋魚肉,白色和紅色肉塊浸泡在同樣紅艷的熱湯中,熱氣騰騰的,惹得三兄弟垂涎欲滴。四弟第一個晃動手中的竹筷,夾起一塊紅色的魚肉嘖嘖嘖地吃起來,同時呼出急促的氣息,被辣得發紅的嘴唇大張,呼吸著屋內陰暗潮濕的空氣。

其他兩個兄弟也劃動筷子,品嘗起他們在市場中的意外收獲來。

今天的晚餐比平常早了近兩個小時。

大姐喝了一口新鮮的魚湯,又辣又燙的湯汁刺激著她的喉嚨和胃,他們都喜歡這種辣到每一寸肌膚,讓他們發熱流汗的感覺。紫娟對三個兄弟說道,“快點吃,午飯之後還要去看看歐陽府一手操辦的奇寶大會。

每四年一次的奇寶大會是春羅城中數一數二的富甲——歐陽家帶頭舉辦的奇珍奇寶集會,整個集會提前五天籌辦,並在第五天午後開始正式向外人展出。同時,家有豐裕錢財又對某件寶物感興趣的可以出資競拍,那是大會可以稱得上最為精彩的部分。財力不夠或者貧窮百姓也可成為湊熱鬧的看客。

不過,因為人員覆雜、場面混亂的緣故,也大大增加了大會寶物的看管責任。舉辦方歐陽家也可以采用限制參與人的方式而大大降低大會的風險,但是,歐陽府的老爺總是對其他人說,奇寶大會不是某些富人的場所,它應該是全城人的盛會。

為了這樣一句話和其中的理念,歐陽家從府上兵丁中抽出精銳力量,同時也向四方招集各種能人異士,組建了一支看似雜亂、實則分配有序的隊伍,並由歐陽老爺親自帶隊指揮。

這支看護力量對於大會治安和寶物的安全起到關鍵作用。自二十年前舉辦以來,不發揶揄之徒,但皆被及時有力地制服,並在一番罪有應得的懲罰後交由官府處置。

金色圓輪的光輝逐漸在天空的一方傾斜而下,照耀整個春羅城

紫娟、雲橋、銀龍和文松四人走在奇寶大會展覽地前方的一條熱鬧已久的街道上。這條街道因為大會的緣故,使得生意人獲得了意外的收獲。不僅有次於奇寶大會、但仍也稱得上奇特的物品;同時,還吸引了各種商品的販賣者,小巧玲瓏的物件、紙絹做成的扇子繡囊,還有各種美味誘人的食物,以及令人拍手稱奇或者心中一緊的雜耍表演。

街道上聚集的人越來越多,除欣賞奇寶大會上的奇珍之外,在大街上游蕩也是當地人消耗閑暇的不錯選擇。大人、小孩、老年人,本地人、外地人,富貴者、貧窮人家,各種人聚集在這裏使得本已熱鬧的街道更加沸騰了。

他們四人悠閑地在街道上走著,兩前兩後,大姐和雲橋細聲說話,銀龍和文松唧唧歪歪,隔會兒換個位置,交錯著朝奇寶大會的會場走去。他們時常看看街道兩邊擺著的各種色彩斑斕的物品,又四處張望那些擦肩而過的行人。

走到一個巨大缺口的地方,是一個近似圓形的石頭廣場,廣場四周樹立幾丈高的簡易木臺,臺上的黃銅木盆盛放青松黃油,燃燒出的火焰可以照亮廣場裏的每一個角落。同時,在東邊建起一個木質平臺,是整個春羅城行刑的地方,三個條形巨石整齊地排放在平臺上,平臺上方散落的鮮血因被曬幹而呈現黑色。

奇寶大會的所在地是一個全石頭砌成的房屋,正面看去,沒有任何可以透氣和吸收光線的窗戶,這使得它看起像一個非常結實的封閉碉堡。

入口是一個圖形規則的長形,兩扇鐵皮包住邊框的木門高有兩丈,寬亦近半丈,它們沈靜地躲在石堡壘入口的陰影裏,像是守衛般註視著進入的人群。門前站著幾個身穿相同紅黑相間衣服的衛士,三男兩女,並在衣領上繡上金色的歐陽兩字。他們手中緊握長刀,僵硬的面孔不輸給任何人。他們機警而禮貌地搜查每一個,懷中,衣袖,衣袋,褲管,甚至要脫鞋進行檢查。

他們跟隨三三兩兩前進的方向移動腳步,待確定安全無虞後走入石頭怪獸那怒張的大口內,裏面通道是一條拱形的石頭走廊,屋外的光線無法照到最中間的地方,形成的一小段黑暗空間,增加了展覽地的神秘感。石壁兩邊有鑿出空間的方框,用於盛放油燈,而其他地方則是光滑的巨石。

他們繼續往前走,第一次走入這個神秘的地方。此地平常不對外人開放,大門緊鎖,僅有的幾個窗戶也緊緊關閉,仿佛是為了防止外界的一切事物。而現在,這個地方向所有人開放大門,而不管對方的身份、長相和目的,只要規規矩矩就會受到奇寶大會的歡迎。

他們沒有說一句話,就連平常話比較多的文松臉上也浮現出拘謹而嚴肅的表情,不知是這種森嚴密封的布局,還是對一場盛會即將來臨的緊張感。走到過道盡頭進入大廳,可以看到一個與屋外廣場同樣面積的寬大空間,三四丈高的屋頂是石頭封頂,紫色木材作支撐的,有四五個方形的玻璃天窗透下白色的日光,細微粉塵在陽光下像液體般波動。

兩個身材高大、模樣奇特的男子立在入口處,一動不動,活像兩尊石佛,只是手中巨刀被抽出劍鞘半寸,令誰也無法輕視。其次,在展覽物品的大廳裏,閃爍奇異而剛毅目光的男子四處游蕩,像是尋找血肉的怪物。西面建造的木質平臺上兩三個身穿黑色衣服的高瘦男子,像黑色的蝙蝠,始終註視大廳裏流動的人群。

紫娟他們走在陳列品中間,一排一排地輪流地看過去。第一排是些神奇的植物,盛開如臉型的杜鵑花;一棵枝幹銀色葉子棕色的矮小樹苗,可以治愈疾病的猴樹,樹幹中部吐出的圓團像猴子吼叫時候的臉,來自雲峽山,猴樹下方的說明如是寫著;還有一棵長著茂密綠葉的常青樹,普通得不能再普通,但標記的名字為“哭樹”,夜晚哭聲如嬰。

第二排是動物,一只軟綿綿的大狗引起了他們極大的興趣,他們圍在一起看著這只奇怪的狗,它低垂著眼睛呈現半閉的似睡非睡的姿態,鼻中噴出微弱的鼻息,口中隔一段時間會咕嚕咕嚕的哼出聲音,仿佛在生病一般。全身除了耳朵上長而稀少的毛發外,渾身光禿禿的,能看到紫色的皮膚下隱約出現的成均勻分布的紅色斑點。

文松站在鐵籠子旁對它指指點點,從鼻子、耳朵,到背脊肚子再到尾巴,質疑而又百般入迷地在口中嘟噥著。他停頓了下來,咽了一口唾沫,其他三個看到了他喉部的變化,仿佛聽到了口水劃入喉嚨進入腸胃裏的咕咚聲,都癡癡地看著他。

文松由嘴巴向外,一股帶著一份邪氣但又童稚的笑容蔓延開去。“沒有,不是你們想的那樣。”他解釋說。

紫娟笑了笑,雲橋擠了一下眼睛。銀龍沒有說一句話,眼睛從“犬靈”這個名字上溜過,走向了等待著他們下一個奇怪的動物,一條長了四條短足的青中帶黃的怪蛇,

真是一場意外而驚喜的展覽會。奇寶大會在石頭堡壘裏簡單而奢華地拉開帷幕。

他們在這裏呆了足夠長的時間,一半是因為這裏的各種奇珍異物像是美夢般吸引著他們,一半是其他難以言說的理由。

紫娟像是逛市集,仔細揣度這些物品的價格,她想象自己是這些東西的所有者,擁有它們的成就感和可以預期的錢財讓她如墜雲霧之中。雲橋是個喜愛清凈和陰涼的人,躲到人相對較少的地方不管在哪裏都無所謂。

銀龍沒有那麽悠閑,他目光不斷掃描著在場的所有人,有些人來了又離開了,臉上掛著各種不同的表情,但是有些人關註的對象顯然不在陳列的展品上,而是沿著展品流動的人們。他也在各種人之間穿梭,像條自在的穿越在水草間的魚兒,他輕碰擦肩而過的人,或者慢慢靠近那些看得入神的人,極力避開令他擔心的搜索目光和二樓穿蝙蝠衣物的鷹眼,把自己當成空氣,或者周圍環境的存在,他在心裏告訴自己。

他不是一個光明的人,但他喜歡那種一直被別人忽視,但又一下子被別人記起的特別待遇。他沒有下手,而是把它當成一種練習,在心裏暗暗地跟自己較勁。

文松總是呆在那條無精打采的大狗面前,定定地看著,後面一排的珍寶他根本沒有去領略。仿佛被那只紫色的寵物攝取了心魄,或者被緊緊地粘在地上而不能移動腳步。

紫娟在雲橋跟前,細聲地說著話,臉上露出的白凈臉蛋兒在日光照射下發出微微的紅光。“這件浴血戰衣真是充滿霸氣。”她無比欣賞地說道。

“就是一件普通的鎧甲,可能是從死者身上拔下來的。”雲橋用手摸著腰間的肥肉,胡亂猜測戰衣的來歷。

“在奇寶大會的東西恐怕都不會這麽簡單”,大姐不同意二弟的意見。“就拿之前看過的那棵綠樹,看起來普通,其實到夜晚會哭。哭聲像嬰兒。”她把後面恐怖的猜想吞進肚裏,不敢聯想地說。

雲橋沒有說話,看著發出白色光芒的天窗。銀龍來到紫娟身後,動如鬼魅,雙手輕輕地放到大姐的雙肩,一陣聽來像是由遠及近的尖細哭聲幽幽傳來。

大姐拍打肩上的手,快速而準確。聲音脆響,銀龍縮回了手。

雲橋淡淡地笑,臉上白嫩凸起的肉像是細風吹褶了湖面般隱約起伏著,那個黑痣也在隨風波動。“看看四弟在哪裏?”他建議道。

其實不用看都知道四弟在什麽地方,他們一起看向了那只好似生病的怪狗邊,心情都是一沈,臉色猶如一陣冷風吹過般升起了不同程度的陰郁。

他們氣勢洶洶來到還在凝神的四弟,誇張得仿佛要把他大卸八塊。

四弟文松吃驚地看著他們,他挽起異常寬大的衣袖,測量出手臂大小的袖口後把多餘的部分折到內面再折了一圈。“你們再去看看。”說著又進入到自己的沈思世界中。

銀龍閃到文松身後,高出文松一個頭多的銀龍抓起他的衣服,試著用力提起他。但他最終沒有動手,而是推了他一下。

文松向前走了一步,傾斜的身子靠怪狗更近了。他能看到黑色鼻頭正在起起伏伏,兩個圓形鼻洞下的那張嘴巴下露出尖利的牙齒,文松向後退縮,好像這樣就會更安全一般。

大姐和雲橋莞爾一笑,轉身離開。他們走進黑洞,前面和後面的光線突然變暗,眼睛逐步調整適應周圍的環境。可供五六人同時自由通過的石長廊裏,兩邊留下的黑暗陰影裏出現兩個人影,是那些之前見過的蝙蝠衛士,他們低頭湊在一起低聲說話,眼睛盯著走過的每一個人。

光線變亮,他們走出了閉塞的石頭房屋,像是從棺材裏走出一般感受廣場上的清新空氣。屋外天色變暗,躲在烏雲背後的紅日發出一些慘淡的光。

廣場上逐漸聚集起人群,與之前在屋裏較為沈靜的氣氛不同,漸起的人聲像是由春及夏爬升的氣溫。

他們漸漸在砍頭平臺前聚攏,除了前面有好多排椅子外,後面站著的人圍成一個大大的半圓,手中抱著啼哭嬰孩的母親,提著木貨物架子的商販,還有掄著木頭大斧的賣藝者,老人,婦人,中年男子,還有手提鐵劍的游士。

木椅子上坐著的是參與競拍的顧客,身穿綾羅綢緞的男子和女子盡顯籠罩的富貴氣,也有穿著普通、故意隱瞞身份的謹慎人士,還有穿著怪異服裝的奇男子,他們頭上和身上的銅鈴鐺在一陣風吹過或者轉動身姿時叮當作響,引來旁人的異樣目光。

萬般期待中,一場叫囂聲四起的拍賣會正式拉開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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