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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解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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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蛾子山上的草木四季青翠,飛蟲極多。

連累的山腳下的村莊、小鎮,家家戶戶都離不開紗窗。

“但這也太誇張了吧?”一群跑來附近自駕游的青年人,望著近在眼前的白蛾子山,一個個目瞪口呆。

農歷十五,月亮趨近於圓盤,再加上身在空曠的邊境山區,感覺圓月就在山頂上懸著。

如一盞明燈,仿佛爬上山,伸手就能摸得到。

而密密麻麻白色的飛蟲,像紛紛揚揚的大雪,將白蛾子山覆蓋。

從遠處望去,這座山就像一座雪山。

“平時也不是這樣的。”收了錢,負責為他們帶路的村民解釋,“就今年,哦不,就這兩天,不知道怎麽回事,飛蟲比平時多出幾十倍。”

尤其是今晚,似乎更嚴重了。

村民背後背著個竹簍子,簍子裏坐著個兩歲多的女娃娃,他反手摸摸女娃娃的羊角辮,猶豫著要不要將錢退給他們,明天不帶他們上山了。

“白天會不會好點兒?”旅行的青年問。

“一樣的。”村民搖了搖頭,“你們來的不是時候。”

一行青年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像是在問怎麽辦。

這西南邊境來一趟不容易,都到山腳下了,被一些撲棱蛾子嚇走,是不是太慫了?

“這飛蟲有毒嗎?”他們又問。

“通常是沒有毒的,山上之前住著十幾戶人家,沒聽他們說過有毒。”村民實話實說。

但這幾天跟鬧蟲災似的,山上的人家已經沒辦法正常生活,都暫時來山下村子裏的住了。

他們一聽,心思又活泛起來:“咱們做好防護,應該沒什麽問題。”

討論聲中,背簍裏的小女孩兒忽然“哇”的叫了一聲,嚇了他們一跳。

“怎麽了?”村民忙扭頭看她。

小女孩兒從背簍裏站了起來,趴在他肩上,仰著頭,指著白蛾子山頂的方向:“阿爸,蝴蝶,大蝴蝶,飛起來了。”

“大蝴蝶?”被她一指,所有人都朝山頂望過去,還有拿望遠鏡的。

依然是玉盤似的明月和暴雪般的白色飛蟲,哪來的什麽大蝴蝶?

旅行隊伍裏的一名女青年狐疑著又將目光移到小女孩兒身上,她家長輩懂些風水,她從小接觸的怪事比較多,聽說有些“東西”普通人看不到,但三歲以下的小孩子,有時候卻能看到。

“大蝴蝶呀。”小女孩兒仍在用手指著山頂,咯咯笑著。

這畫面太詭異了,女青年摸著手腕上的珠串,盯著小女孩兒的眼睛,瞳孔倒影沒有什麽異常,但是,卻流淌過一些異常的光,彩色的光。

女青年呼吸一緊,懷疑小女孩兒真的看到了一些,他們看不到的東西。

大蝴蝶?

飛在山頂上的蝴蝶,究竟體積得有多麽龐大,才能被山腳下的孩子用眼睛看到?

隨後,小女孩兒皺起小臉,嘴巴一撇,不知道是看不到了,還是蝴蝶消失了。

……

顧纏從空中墜落,先落在老宅子的房頂上,又跳進院子裏。

落地時,打了幾個趔趄,扶住廊柱才勉強站穩。

她敞開大門,點亮門口屋檐下的燈籠,搬了藤椅坐在院子裏等人。

等袁不歸上門。

她已經連續兩天晚上在高空振翅了,這是魔蛾族給同伴傳遞信息的手段。

袁不歸和魔絲融合過,她相信袁不歸也能接收到她的信號。

十一點左右,顧纏察覺到異常,立刻跑出門去,直奔宅子左側孟白的墓前。

由顧嚴親手刻字的墓碑前,立著一位四十多歲的男人。

他穿著白綢緞制成的太極衫,黑棉布長褲,黑布鞋。

身高有一米九左右,身體虛弱的緣故,導致他原本魁梧的身材,微微有些佝僂。

“咳咳。”袁不歸咳嗽幾聲,面朝墓碑惋惜的嘆了口氣,不知在感嘆什麽。

“你這算不算貓哭耗子假慈悲?”顧纏沒有上前,和他保持在十米左右的距離。

袁不歸這才轉頭,看向她的目光帶了幾分慈愛:“孟白在我手底下幾十年,我一直非常欣賞他。如果你還記得,就該知道,我從來都是個惜才的人。”

顧纏記得,她化蛾以後,繼承了魔絲記載的記憶:“但那是被蹀躞邪性汙染之前。”

在那之前,袁不歸絕對稱得上“英雄”這個稱呼。

袁不歸沒有理會她的挖苦,仔細打量她,她的虛弱並不比他好多少,看來破繭化蛾成功也就這兩三天的事情:“小纏,你太著急了。”

他搖搖頭,“唐勵堯已經成為傀儡,你應該多藏起來一陣子,等覆原的差不多再來殺我,勝算才會更大,畢竟你的覆原速度,肯定比我這個行將朽木的半殘之身更快。”

袁不歸心裏清楚信息是顧纏故意放出來的。

唐勵堯暴露之後,他派人來過白蛾子山,顧纏並不在這裏。

可見,顧纏是在別處結繭化蛾成功以後,立刻去找唐勵堯,卻發現唐勵堯的“屍體”不見了。

一怒之下,才跑來白蛾子山釋放信息,約他前來,想和他決一死戰。

“如果我是被蹀躞邪性汙染了本性,那你就是被人類的七情六欲給汙染了本性。”袁不歸言語間,有些恨鐵不成鋼的意味,“可惜了,雌性魔蛾的狡詐多端,謹小慎微,在你身上完全沒有顯現出來。”

“你偷走唐勵堯,不就是想逼我沈不住氣嗎?”顧纏眼睛裏流露出嫌惡,“還有,我不是你女兒袁寶寶,不需要你教我怎麽做人。你也不要用這種眼神看我,會讓我感到惡心。”

袁不歸既想要她的命,又將她視為半個女兒。

而他分裂出的另一個人格,灰燼,自以為是魔蛾族,又一心和她繁育後代。

用唐勵堯的話說,真是惡心他媽給惡心開門,惡心到家了。

“少說一些廢話,你不是想要繭蛹嗎,快動手殺我,等我結繭覆生你來奪就是,這次沒有唐勵堯替我擋著,你很容易得手。”

夜風撩動顧纏的長發,她摸了摸自己的手,白色蠶絲從兩只手掌心飛出來,環繞著她的手掌飛舞,頃刻間編織出一雙閃著瑩瑩光芒的蠶絲手套,“當然,也可能是你死在我手裏。”

袁不歸不慌不忙的,看著越來越多的白色飛蟲繞環在她身邊,說:“姓唐的小子在我手裏,你真敢放開了和我打?”

顧纏:“為什麽不敢?”

袁不歸:“油人家族的傀儡咒從前不可逆,不代表永遠不可逆,你說是不是?”

顧纏:“所以呢,你想要挾我自殺?等你奪了我的覆生繭蛹,會幫我想辦法救唐勵堯?你覺得我會相信你?”

說著話,她向後退,想將他引走,怕打起來會炸毀孟白的墓。

袁不歸追著她前行了幾步,笑著說:“為什麽不呢?我只是想活,不然我根本不會傷害你。你的遺願,我沒理由不幫你……”

不等顧纏說話,他慢慢擡頭,透過漫天飛蛾的罅隙,向斜上方望去。

顧纏家老宅子的斜上方,有一間茅草屋,那裏曾經住著阿洋和他阿媽:“上次我將驅魔族那幾個繼承人困在的時候,中途殺出來一個叫阿洋的年輕人,救了他們幾個。那個阿洋,和你是青梅竹馬?”

話題忽然轉到阿洋身上,顧纏的目光緊了緊,也望向上方的茅草屋位置。

袁不歸淡淡說:“我如果告訴你,阿洋還活著。他的命,加上唐勵堯的一線生機,你還敢不敢跟我拼命?”

“你在騙我。”顧纏表示懷疑,“我起初也認為阿洋也還活著,會成為你手裏的一張底牌。”

直到知道袁不歸突破神龕封印逃了出來,她開始懷疑阿洋是不是真的還活著。

阿洋是裴家的人,血脈裏還有青光劍的靈性,袁不歸只有借用他的性命,才能將傷害降到最低。

袁不歸笑道:“但我就是寧願多自損一些,也要留條後路的那種人啊。”

他拿出手機,沒有鎖屏,屏幕亮起之後直接顯示出一個短視頻。

是狐貍發送過來的。

視頻裏出現一個山洞,山壁有被雕琢過的痕跡,像是一座古代的墓穴。

山洞被幾個深溝分成好幾個部分,每部分都像一座浮島,顧纏看不懂,也知道這是個稍有不慎,觸之即死的地穴式法陣。

墓穴的主人,很有可能是位玄門高手。

而隨著鏡頭推進,顧纏瞧見角落裏,阿洋正靠著一根石柱坐著。

在他腳邊不遠處,倒著一個身穿藏青色休閑運動裝的男人,只看背影,顧纏也知道是唐勵堯。

胸脯起伏的頻率加快,她不由自主的邁步上前,想看清楚一些。

袁不歸卻關了手機:“你猜這是誰的墓穴?”

顧纏平覆心情,稍稍一猜就猜到了,墓穴的主人,應該是顧嚴的先祖,古蜀國那位大國師的墓穴。

大國師將袁不歸封印在神龕裏,又將她封印在自己的血脈中,他的墓穴,必定對她的靈性具有超強的壓制作用。

袁不歸做事追求一個“穩”,這樣就能隔絕她和他們之間的靈性牽扯,防止她找人。

“自從我重見天日,就開始派人四處找尋他的墓穴,整整找了幾十年!”提起仇人,袁不歸咬牙切齒,“就算他死了,我也要將他挖出來挫骨揚灰!”

顧纏目光冰冷,身上的殺氣明顯加重,擺明了不受他的要挾。

她的反應,出乎袁不歸的預料。

顧纏說:“我把繭蛹給你,你可能會放過阿洋,也可能會幫我想辦法逆轉唐勵堯的傀儡化,但是,你一定會殺我哥!”

他對大國師恨之入骨,絕對不會放過大國師的後代。

即使今天真死在他手裏,她也必須將他重創,沒個幾十年出不來的那種,足夠顧嚴平安活過這一生。

至於幾十年以後,顧纏不理會,更不在乎。

袁不歸:“所以在你心中,一個認賊作父得來的大哥,比他們兩個加起來還重要?你願意用他們兩個的命來換?”

顧纏微微垂頭,似乎在認真權衡。

袁不歸沒有催促她。

“這道選擇題,還真是難著我了。”顧纏揉揉太陽穴,一副傷腦筋的模樣,“幸好我用不著選擇。”

袁不歸不解其意,隱隱有種不妙的預感。

他默默在心裏盤算,是哪裏出了問題?

阿洋被困在這座墓穴裏不知道多久了,精神恍惚,渾渾噩噩的,每隔兩三天會有人來給他餵水餵飯,保證讓他活著。

他有種強烈的念頭,自己應該絕食自盡,否則會成為某個人負擔。但他辦不到,也想不起來“某個人”是誰。

今天,身邊又多了個人。

阿洋目光呆滯的盯著地上的人,總覺得他很熟悉,而且是那種充滿厭惡感的熟悉。

他恍惚著,用腳踢了地上的人一下,又踢一下。

突然,地上的人肌肉猛地收縮,身體動了動,像是熟睡之中,被他給踢醒了。

唐勵堯並沒有熟睡,他在換完205根骨頭之後,確實失去了對外界的感知。

不知道自己是怎麽被送去醫院的。

但在換完最後一根骨頭以後,雖被醫生判定“死亡”,他對外界的感知卻在慢慢覆蘇。

頭腦清晰,能夠模糊的聽見一些聲音,可惜聲音過於紛亂,無法具體分辨。

當時他還在想,原來變成傀儡是這樣的。

有些類似於胎兒在母體裏的混沌感受,雖不舒服,卻也比預想中好太多。

但很快,唐勵堯發現了不對勁的地方。

他對外界的感知竟然越來越強烈,逐漸分辨出了汽車的引擎聲、喇叭聲,還有狐貍的說話聲!

這個驚嚇,令他的感知速度一瞬間提升了好幾個臺階。

在狐貍將他扛在肩上,扔進墓穴的過程裏,唐勵堯不只可以聽見狐貍的聲音,甚至還聽見了手機聽筒裏,袁不歸的聲音。

尤其是聽見“顧纏”兩個字,如同芝麻開門的咒語,也像武俠小說裏被打通了任督六脈。

唐勵堯腦海裏浮現出一個瘋狂的念頭,他可以醒過來!

但這怎麽可能呢,和顧嚴說的傀儡咒完全不一樣啊?

狐貍將他扔在地上,哼笑:“小子,給你找了個作伴的。”

唐勵堯又在想“同伴”是誰,難道是……阿洋?

這個猜測,愈發振奮了他的精神。

墓穴底部手機沒信號,狐貍出去地面了。

唐勵堯認真聽著腳步聲,等他走遠了,才開始努力“醒來”。這個過程,就像單腿受傷的潛水運動員想要從海底浮出水面。

目標清晰,行動艱難,路途久遠。

這時候,唐勵堯的肩膀被人踹了一腳,力道極重,肩胛骨都要被他踹斷了。

唐勵堯聽見了他的悶哼聲,是阿洋沒錯!

不等高興,又被踹一腳,這次踹到了下巴,下一腳是不是就要踹臉上了?

唐勵堯又痛又氣,一時間,身後好像多了條鯊魚在追,他幾乎突破了人體極限,以不可思議的速度,迅速沖出水面!

一醒來,先吐了口血沫子,是口腔裏的血,被踹出來的。

唐勵堯憤恨地瞪向阿洋,卻見他衣衫襤褸,連乞丐都不如。身上到處都是傷口,想必遭受了不少折磨。

阿洋也在看他,但雙眼渾濁,中毒了似的,意識明顯不清。

唐勵堯的火氣消了:“阿洋?”

他想從地上爬起來,一動,肩胛骨鉆心劇痛,額頭滾出汗珠。

唐勵堯捂著肩膀坐在地上,感覺著身體的變化。

奇怪,“油”被抽空了,無論是體能還是五感,好像都回到了被顧嚴改造之前?

206根骨頭全部換完之後,他沒有成為傀儡,竟然變回正常人了?

為什麽?

顧嚴給他種下的傀儡咒,是什麽時候解除的?誰解除的?

唐勵堯想到一種可能,楞住了。

顧纏先前一直想不通,第一次在南島民宿裏結繭化蛾時,她是怎麽從唐勵堯身邊瞬移回白蛾子山的。

原來並不是瞬移,是飛回去的。

在南島的時候,她就已經成功化蛾。

身為進化變異體,她和普通的魔蛾不太一樣。先前逐漸僵化的過程,其實就是化蛾的過程。

出現在唐勵堯身邊的那個繭蛹,並不是假的,是她完成蛻變之後脫落下來的。

而在蛻變的那一刻,她腦海裏就接受了魔蛾刻在基因裏的天賦傳承。

知道灰燼之前說的沒錯,唐勵堯身上的傀儡咒,確實是可以解除的。

機會僅有一次,就是在她剛剛從幼年體魔蠶“變態”為成年體魔蛾,那短短的一分鐘內。

機不可失,甚至都來不及叫醒睡著了的唐勵堯,顧纏當機立斷。

她和將軍之間是不死不休的關系,不解除唐勵堯的傀儡咒怎麽能行?

解咒雖會導致剛蛻變的她虛脫致死,但對於雌性魔蛾來說,最不值錢的估計就是命了。前腳精力耗盡,後腳立馬化為魔絲飛走了。

用不著考慮太多。

所以顧纏上次並不是化蛾中斷,而是覆活中斷。那會兒,她的腦子似乎也有部分中斷,將這段生而覆死,又死而覆生的經歷給遺忘了。

三天前,當她完全覆活後,全部想了起來,趕緊給唐勵堯打電話。

接電話的是他的秘書,告訴她唐勵堯的“屍體”被偷了。

又得知唐勵堯準備了一個和她身形相似的橡膠娃娃,顧纏差不多明白了前因後果。

“最多半個月,唐勵堯就能逆轉回普通人,被你們一刺激,逆轉的更快,我猜他這會兒已經醒了。”

顧纏原本不想和袁不歸廢話,她不懂計謀,不善言辭,打架嘛,擼起袖子拼命就完事兒了。

但袁不歸一點都不爽利,不停和她說話,想擾她的心,挫她的氣勢。

顧纏現學現賣,反攻回去,也擾一擾他的心。

畢竟瞧見他這幅淡然的模樣,她就惡心,很想看他狗急跳墻。

袁不歸果然流露出驚訝的神色,旋即他又笑起來:“這可真是個好消息,一個活著的唐勵堯,比成為傀儡的唐勵堯,有用多了。還是你認為,他能幫你救走阿洋?”

逆轉之後,唐勵堯回歸普通人,即使身手再好,也不可能帶著阿洋從機關重重的墓穴逃出去。

何況狐貍在那守著。

狐貍蠢且弱,但對付一個普通人還是綽綽有餘的。

“你真自信。”顧纏說,“那你敢不敢和我打個賭?誰輸了誰自殺?”

袁不歸笑的咳嗽起來,不接小姑娘幼稚的話。

再次拿出電話,回撥狐貍的號碼,即使覺著多此一舉,也要提醒一下狐貍,先下手為強。

卻見顧纏冷眼旁觀,並不緊張。

袁不歸猜不透,臉上的笑容收了收。

“餵,醒醒,阿洋醒醒!”唐勵堯掐他人中、虎口,然後毫不留情的朝他臉上猛拍了好幾巴掌。

倒不是為了洩私憤,身體裏沒有了“油”,他看不出阿洋中了什麽魔障。

“你不醒過來,咱們逃不走啊。”唐勵堯打量這個陰氣森森的墓穴。整體是圓形的,像個被切割成十幾塊的大蛋糕,遍布溝壑。

每條溝壑都有七八米寬,別說背著阿洋,他獨自一人也跳不過去。

狐貍把他扛進來,似乎啟動了一些機關,溝壑上會出現石橋。

這遠遠超出了唐勵堯的知識範圍,只能寄希望於阿洋。

阿洋在驅魔族待到七八歲才叛逃,奇門遁甲之類的應該稍微懂一點吧?

而且出去這座墓穴,還會經過一個峽谷,需要乘小船進出。

唐勵堯在小船上聽到了蟲鳴鳥叫,那鳴叫聲詭異的很。

水下還有怪魚在撞擊船底。

“更別說狐貍可能在外面守著。”盡管不想承認,唐勵堯也得說,“我現在很虛弱,肯定不是他的對手。”

“你不醒過來,咱倆只能在這作伴,一起成為人質,顧纏可能會被咱倆害死。”

提到顧纏,想起傀儡咒,唐勵堯喉結滾動,眉眼低垂,難以整理自己的心情。

這二十天來,自以為是在拿命來賭她的命,誰知道根本不是那麽回事兒。

虧他還好一番的自我感動。

唐勵堯真想問她,究竟是有多討厭和他朝夕相對,不管付出多大的代價,也要斬斷和他之間的共生?

當然這些都是氣話,他知道好歹。

幾個小時過去,阿洋仍是那副著魔的樣子,唐勵堯放棄了。

時間不等人,他走到溝壑邊上去,研究這裏的機關。希望渺茫,也總比閑坐著什麽都不幹強。

他沿著溝壑邊沿走了一圈,目之所及全是石頭,看不出一點門道。

最後,他將目光聚在了阿洋背靠著的石柱上,這才發現,所有被分割出的板塊上,都立著一根柱子,就像蛋糕上插著的蠟燭。

再對比一下長度,這些豎起的石柱如果倒下,另一端剛好能抵達對岸。

橫亙在溝壑上,不就是石橋嗎?

唐勵堯越想越是這麽回事,連忙走去石柱邊上,將阿洋推去一邊,仔細研究石柱。

未經打磨過,粗細不均,表面也很粗糙,沒有字符和機關。

手比腦子快,他蹲在地上,從底部開始一寸一寸的按壓石柱表面,搞不好這些毛糙的凸起就是機關。

剛摸到腰部位置,感覺到地面似乎在稍微震動,他眼睛一亮,又在那個位置重重拍了拍。

轟隆……

背後傳來響聲,唐勵堯轉頭,看到靠近洞口那根石柱竟在慢慢倒下。

在溝壑上架起橋梁,緊接著,被它連接的板塊上的石柱也開始緩緩倒下,就像多米諾骨牌,一個接著一個,將所有分裂的板塊連接起來。

“我這算是瞎貓撞上死耗子了?”進展的太過順利,唐勵堯反而不敢相信,難道自己有盜墓的天賦?

無暇多想,他把阿洋背起來,準備出去:“說我弱?瞧見什麽叫天選之子了沒?”

剛要踏上石橋,聽見洞外有腳步聲,還不止一個人。

唐勵堯背著阿洋退了回來,渾身肌肉緊繃,警戒的盯緊洞口。

半分鐘後,瞧見十幾個人走了進來,為首的人身姿挺拔,並不是狐貍。

唐勵堯不認識他,卻認識他手裏的青光鎮邪劍。

還來不及驚訝,從後排走上前一個清瘦的男人,雙手捧著一個風水盤,竟然是簡南柯。

上次受的傷還沒養好,他的皮膚仍有皸裂的紋路,站立不穩,被人扶著還搖搖晃晃的。

“簡大師?!”孤立無援的情況下,唐勵堯見到他,實在是驚喜極了。

看來不是他瞎貓碰見了死耗子,石柱子是簡南柯從外面放倒的。

簡南柯將珍珠傘解體時,雖被吸幹了靈性,但奇門遁甲風水法陣什麽的,有時是看知識儲備,不必倚仗靈性。

“沒事了,小唐先生,我們族裏的前輩也來了,正在上面收拾狐貍。沒有‘將軍’,狐貍逃不掉的。”簡南柯朝他笑了笑,又看向他背上的阿洋。

“哦,他就是神志不清,其它我看問題不大。”唐勵堯知道他擔心阿洋,“你們是以青光劍的靈性尋來的?來的也太是時候了吧!”

阿洋身體裏有青光靈性,他明白,這叫靈性拉扯。

“不是。”說話的拿青光劍的裴家子弟,“阿洋身體裏的靈性全被抽幹了,我們追尋不到。”

“我們是追著你來的。”簡南柯指了指唐勵堯。

“你雖然才從神龕裏逃出來,但也通過手下接觸過社會,應該知道什麽叫全球定位系統。”

顧纏看向袁不歸手裏的手機,“不只手機裏有,唐勵堯隨身帶著的,用來鑲嵌蹀躞吊墜的金屬邊框裏也有,還非常高級。”

這一點,連唐勵堯自己都不知道。

包括他十八歲生日時,唐老爺子送給他的耳釘,裏面也有特別定制的高科技。

如果知道,唐勵堯肯定不會帶,等於行蹤完全被人監視。

唐老爺子也不是為了監控他,只是擔心他自恃“武功高強”,從不帶保鏢,萬一哪天被綁架了,還能有條後路。

沒想到,這次還真派上用場了。

“如果你們做綁匪做的專業點,就該把唐勵堯全身上下扒光了再帶走,可惜你們主仆倆都沒這意識。”顧纏替他惋惜起來,“將軍,時代不同了……”

再說唐勵堯的“屍體”被人偷走以後,在國外休養的唐老爺子立馬開啟了追蹤定位,狐貍的整個路線都暴露無遺。

譚夢之和唐老爺子住的同一家醫院,顧嚴當然也在。

顧嚴猜,狐貍跑那麽遠藏人質,藏人地點應該對顧纏有壓制作用,如果阿洋還活著,一定也在那裏。

他與唐老爺子一合計,決定暫時按兵不動,只通知了簡南柯。

直到顧纏出現。

“驅魔族不怕狐貍,他們只怕你。”顧纏看向袁不歸,“所以我振翅引你來白蛾子山,他們都去了大國師墓。”

袁不歸的臉色已經青了,薄唇緊緊抿著,他回望顧纏,雙眼黑若深淵,仿佛能吞噬萬物。

這種表現就對了,壞蛋就該有壞蛋的樣子,顧纏很滿意:“現在,你的籌碼沒了,我的後顧之憂也沒了,咱們是不是可以動手了?”

“所以是她主動把將軍引走的?”唐勵堯氣惱,“根本用不著,將軍沒跟著,狐貍把我扔過來這裏,原本也打算離開的。”

“但我們誰也不知道將軍的蹤跡,不敢賭。”簡南柯說。

“那就讓她一個人去面對將軍?”唐勵堯忍不住握緊拳頭。

簡南柯稍沈默,說:“就像顧小姐之前說過的話,目前為止,和將軍有一拼之力的只有她。”

唐勵堯嘴唇微動,到口的話又咽下了。

他知道簡南柯說的對,也知道這一戰是遲早的事兒。

人還在墓穴裏站著,唐勵堯的心思已經飄遠了,瞧上去有些萎靡不振。

阿洋快從他背上摔下去了,簡南柯連忙交代同伴:“你去把阿洋接過來吧。”

提著青光劍的男人點點頭。

“不用,讓我把他背出去。”唐勵堯回過神來,重新抖擻精神,將阿洋向上提了提,擡腳邁上石橋,“是我的定位系統救了他,四舍五入,等於是我救了他。我看這壞小子醒來以後,還有沒有臉再說我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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