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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淵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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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纏沒表現出異常,短暫握手之後,將手背去身後。

簡南柯察覺到她的異常,有心試探:“顧小姐的手心怎麽全是汗?”

顧纏不會偽裝,不但臉色不好看,語氣也有點沖:“你是醫生?我手心汗多你能治?”

言下之意不能治你問什麽?

流露出的敵意再明顯不過,簡南柯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被她發現了。

尷尬中,唐律笑起來:“顧小姐真幽默。走吧,先進去再說。”

差不多也到午飯時間了。

三個人剛在餐廳落座,唐勵堯和他媽葉美娜也從旋轉樓梯下來了。

顧纏見簡南柯起身,她也起身。

葉美娜笑容爽朗:“坐下坐下,都是自己人,那麽客氣做什麽?”

她是真爽朗,栗色短發,長款西裝外套搭配休閑牛仔褲,黑色馬丁靴。

又酷又颯,氣場十足。

唐勵堯容貌像唐律,但衣品和性格似乎都隨了葉美娜。

顧纏腦海裏浮現出最近才懂得的一個詞:人間扳手。

和唐律相比,葉美娜臉上是能看出年紀的,保養的再好,笑起來眼角也有魚尾紋。

但憑她六年戰地記者、八年環球生態攝影師的經歷,這些紋路可以視為歲月獎勵給她的勳章。

“見葉女士一面不容易,就別那麽多虛禮了。”唐律也示意她和簡南柯坐下。

顧纏見他坐下,也跟著落座。

唐律坐主位,葉美娜和簡南柯坐左側,唐勵堯和顧纏坐右側。

葉美娜和簡南柯早就認識,她先和顧纏說話:“顧小姐,你覺不覺得我們家唐甜甜今天有什麽不一樣?”

唐甜甜?顧纏沒反應過來。

唐勵堯在旁無語:“媽,跟你說過多少次,不要在外人面前這麽叫我!”

顧纏:“……”

葉美娜看也不看他:“是不是覺著我們家唐甜甜今天像極了精靈王子萊戈拉斯?”

她說完這話,唐律捏了捏太陽穴,似乎有些無奈。

簡南柯則低頭喝茶。

唐勵堯捂住了臉。

唯有顧纏完全get不到她的點,一臉懵逼。

“又來了,多少年的爛梗了,玩不夠?”

唐勵堯長嘆一聲,用胳膊肘碰了碰顧纏的手臂,“美國電影《指環王》裏面有一個精靈族,精靈王子萊戈拉斯特別帥,很多女觀眾想要嫁給他。但當王子的爸爸精靈王瑟蘭迪爾出場後,那些女觀眾們紛紛表示更想當王子他媽。”

他講完,朝葉美娜翻了個白眼,“親愛的葉女士,你誇你老公我沒意見,可也別總是埋汰你兒子啊。而且這個笑話一點都不好笑。”

等顧纏捋清楚之後,彎了彎唇。

氣氛就這麽熱絡起來,飯桌上有說有笑的,葉美娜簡直是個段子手,亞馬遜叢林歷險記硬生生被她說成歡樂喜劇人。

再有唐勵堯時不時搭一句,母子倆像是在說相聲。

比如葉美娜講道:“當時我腳邊是溪水,有東西在咬我褲腿……”

唐勵堯張口就來:“青蛙蛤蟆或烏龜,反正不會是水鬼。”

葉美娜夾了塊兒肉遞給他:“大人說話少插嘴,你媽請你吃雞腿。”

唐勵堯還真夾了過去,放進顧纏碗裏:“我憑本事賺來的,吃吧。”

整頓飯顧纏吃的挺開心,就連簡南柯帶給她的不舒服都感受不到了。

但她心裏隱隱有些空落落的,又說不上來。

直到下午,她才有空和唐勵堯講起簡南柯的事情。

唐勵堯難以置信:“沒理由吧,我們家和蹀躞的淵源他是清楚的,怎麽看他和石俊也不像同夥。”

簡南柯二十歲就在風水這行鋒芒畢露,為唐家做事五六年,沒出過任何問題。

“我不清楚,但躲在石俊陽臺上的人肯定是他。”顧纏僅僅是在陳述事實。

唐勵堯仔細尋思:“好像是有些不太對勁。”

上次車禍事件,正是因為簡南柯說不摻雜靈異因素,溫叔和他爸才不相信他。

今天飯桌上,他們一家人沒有提起最近發生的靈異事件。

正是怕簡南柯難堪。

“好,晚上我提醒下我爸。”唐勵堯拿定主意,又說,“即使他別有用心,也是針對我們家,你就別操心了,下午咱們去玩。”

暈車厲害的緣故,唐勵堯也不經常出遠門,好不容易出來一趟,當然要玩個夠。

……

接下來兩天一直在玩,顧纏跟著他踏沙灘觀日落,海底餐廳看美人魚表演,街邊小攤吃清補涼椰子糕,真像來旅游的,悠閑恣意得很。

三十號下午,唐勵堯就沒有空閑了,需要和他爸媽一起去酒店迎賓。

這場慈善晚宴在唐家旗下一家超五星級酒店舉辦。

酒店擁有一片屬於自己的海灘,晚宴之前,先要在海灘上舉辦雞尾酒會。

而這兩天,大多數客人已入住,但也有小部分大忙人下午才抵達,唐勵堯必須早早過來接著。

同一個圈子裏的,彭非佟妮妮也跟著家人一起來了。

唐勵堯先在二樓休息區找到他們,將顧纏交給彭非照顧:“你看好她。”

乍看之下,彭非沒能一眼認出顧纏,平時她面無血色,病西施般楚楚可憐,衣著也以淡色為主。

這會兒長發微卷妝容精致,穿著一套訂制的玫瑰刺繡長裙,濃烈似火。

都漂亮,只是風格過於迥異。

這是唐勵堯的傑作,從禮服到妝發都是他親手操持的。

一路領著顧纏走過來,瞧見路人不斷流連的眼神,他驕傲的想叉腰:“漂亮吧?”

彭非剛要說話,佟妮妮插嘴:“我難道不漂亮?”

自從上次會所撞邪,唐勵堯因要避開人,只和她通過電話。

今兒一見她,發現她長相又變了:“你是不是又整鼻子了?”

佟妮妮側著臉,讓他看鼻子輪廓:“上次反正進醫院了,索性修一修鼻子。怎麽樣,還不錯吧?”

唐勵堯簡直不想搭理她。

彭非心煩地將她拽去一邊:“行行行,一邊去!”

佟妮妮生氣:“我就不懂了,同樣是變美,你們男人能接受化妝,怎麽對整容意見這麽大?像你們這種天生好看的人,哪能理解我的自卑?”

唐勵堯生氣:“我是不能接受你整容?”他是接受不了她的病態瘋魔。

想要與她理論,電話來催,他只好先離開。

顧纏替他說:“佟小姐,我覺著整容沒有任何問題,但最好有些間隔……”

她聽外婆說過,人的身體是一個模具,靈魂本身只是一團能量體,沒有形態。

但在模具裏久了,就會和外貌一模一樣。

一旦模具發生改變,靈魂也會慢慢跟上這種變化,但需要時間過程,不是立刻完成的。

“沒完成之前,假如你意外掉了魂,簡南柯點魂燈招了回來,你的魂卻認不出你,那麻煩就大了。”

若是換成從前,佟妮妮肯定罵人。

但經歷過上次的撞邪事件,她美眸露出懼色:“真、真的?”

顧纏揪著眉頭:“嗯……我反正是聽過這種說法,不確定,但註意些總沒錯吧?”

“我去問問簡大師。”佟妮妮提著裙擺轉身就走。

她還預約了年後的手術,若是真的,必須得往後推一推了。

“你這招真厲害。”彭非為顧纏點讚。

“我實話實說而已。”高跟鞋穿不習慣,腳疼,顧纏“嘶”了一聲,在落地窗前的沙發上坐下。

她看著唐勵堯走出大堂,路上遇到熟人,便停下來禮貌握手,微笑寒暄。

也是第一次見他穿正裝,妥妥一副貴公子的氣派,和日常判若兩人。

……

唐勵堯走到盛裝打扮的父母身邊。

葉美娜拍著他的肩膀稱讚:“今天表現真不錯。”

唐勵堯笑:“爸說了,今天表現好點,他就買下我喜歡的全球限量版摩托車送我。”

唐律無語:“你還真有臉說。”

唐勵堯淡定:“誠實一直是我的優點。”

唐律被他氣走了,葉美娜笑著幫他整理領帶,還在他胸口拍了拍:“你今天比你爸還帥!”

唐勵堯躲:“葉女士,大庭廣眾之下請註意影響。”

葉美娜挑挑眉:“怕人家顧小姐吃醋?”

“瞎說什麽呢。”唐勵堯好笑。

“我看你對她可不一般。”葉美娜說。

“當然了,她是我的救命恩人。”唐勵堯實話實說,“而且覺得她挺可憐,沒有父母,又攤上一個腦子有毛病的大哥。”

葉美娜忽然就嚴肅起來:“既然如此,唐甜甜,這事兒你辦的不夠甜,媽媽不喜歡。”

唐勵堯沒懂:“什麽事兒?”

葉美娜說:“你也知道顧小姐父母雙亡,沒有感受過家庭溫暖。你帶她參加咱們的家庭聚會,又不是懷著讓她成為家庭成員的心思,就讓她在一旁目睹你溫馨幸福,你考慮過她的感受麽?”

唐勵堯微楞,最近除了睡覺洗澡上廁所,他做什麽都和她在一起,還真沒考慮過。

“沒關系吧?”他的聲音不太自信,“她情感淡漠,情緒淡薄,前陣子還為這事兒發愁呢。”

“但是唐甜甜……”

唐勵堯搶答:“我知道了媽,不能因為別人不在乎,我就不考慮,我這就去找顧小姐彌補。”

葉美娜的笑容又明媚起來:“這就對了,真是媽媽的好大兒啊!”

……

佟妮妮在一個角落裏找到了簡南柯。

他脫下神棍服,穿著標準的商務西裝,讓自己不那麽引人註目。

“簡大師,顧纏說的是不是真的?”

“嗯?”

簡南柯壓根就沒仔細聽,他等待的可疑畫家還未到,但另一個人吸引了他註意力。

那人也是這次唐家邀請的貴賓,重癥醫學科專家齊會傑。

之前唐勵堯命懸一線,他是整個救治團隊的負責人。

簡南柯從未和他打過照面,剛才寒暄了兩句,他懷表的指針竟然出現異常顫動。

這代表齊醫生有可能與蹀躞邪性接觸過。

但簡南柯看不出他哪裏有問題,指針顫動也極為輕微。

這令他費解。

顧纏看著唐勵堯離開,又看著他回來:“就忙完了?”

唐勵堯將彭非支開,本想在她對面坐下,發現從高處看,她的裙子沒能很好的貼合胸部曲線。

他脫下西裝外套給她披上。

“我不冷啊。”顧纏想還回去。南島暖和,大堂裏還開了暖氣,她露著肩膀並不冷。

“你體質弱,又坐著不動,還是披上吧。”唐勵堯沒說實話。

在她對面坐下後,摸摸鼻子,在心裏措辭。

顧纏看他欲言又止,直接問:“你想說什麽?”

唐勵堯端起雞尾酒杯,清了清嗓子:“其、其實吧,我爸媽一點都不恩愛,他們都是戲精。”

顧纏說知道啊:“你爸媽是家族聯姻。”

“嗐,你不知道更狗血的。我爸有個初戀情人,剛滿十八歲他倆就去澳門登記結婚,結果在澳門出了一場事故,我爸重傷,他未婚妻當場死亡了。”

再說葉美娜又是個事業狂,兩人簽下協議,一輩子做一對假夫妻,互不幹涉。

連培育接班人的責任都交給了醫學,選擇做試管嬰兒。

這時候,一個聲音穿插進來:“小唐先生?”

唐勵堯被嚇一跳的模樣,聽出是誰,忙起身:“齊醫生。”

齊會傑和他握手:“最近身體怎麽樣?”

“您這不都瞧見了?”唐勵堯彎起手臂,假裝曬肌肉給他看。

兩人寒暄幾句,齊會傑先離開。

唐勵堯重新坐下:“他是之前……”

顧纏正疑惑:“我好像見過他。”

之前因為水土不服去醫院,她高燒迷迷糊糊時,好像見過齊醫生在和顧嚴聊天。

唐勵堯:“中心醫院?”

“嗯。”

唐勵堯見她表情凝重,不是很理解:“在醫院見到醫生太正常了吧?”

顧纏一怔:“也是哦。”

……

這邊齊醫生找了個沒人的地方撥電話。

電話另一端響起一個冷漠的聲音:“怎麽了?”

齊醫生緊張兮兮地說:“顧、顧先生,我發現你妹妹好像認得我,那天晚上……”

“沒事。”

齊醫生這才安心。

掛了電話,他從轉角探出半邊身體,偷摸摸看向落地窗前坐著的一對男女。

憑誰走過他們身邊,都會眼前一亮。

唯獨齊醫生心裏戰戰兢兢。

身為唐勵堯的主治醫生,他最清楚唐勵堯是怎樣撿回這條命的,並不是機緣巧合。

當時唐勵堯是真沒救了,休息間隙齊醫生接到顧嚴的電話,交代他去找尋顧纏獻的血,再抽一管唐勵堯的血。

準備一個單間病房,和唐勵堯挨得近一些。

齊醫生連忙照辦。

他清楚顧嚴的本事,很多年前,他動手術連著出了兩次事故,整個人都有點兒魔怔。

有一天在醫院,遇到因燒傷來覆檢的顧嚴。

十歲大的顧嚴拉住他,神情冷漠地說:“你眼鏡裏有個怪物。”

齊醫生只覺得莫名其妙。

“去寺廟抓一把香灰,在滿月的時候捏住眼鏡腿,灑在鏡片上。”顧嚴轉身便走。

齊醫生想到最近流年不利,還真好奇照著辦了。

沒想到灑上去那一刻,眼鏡腿兒燙的像塊兒烙鐵,他的手被燙出了一串水泡!

他才真信了!

可這些年他有事去求顧嚴,顧嚴從來都不搭理他,仿佛那天會幫他,只是因為心情好。

但顧嚴大部分時間心情都挺糟糕。

今天竟然主動要幫唐勵堯,實在稀奇。

齊醫生準備妥當以後,顧嚴背著迷迷糊糊的顧纏來到醫院。

顧嚴也抽取顧纏一管血,將兩人的血放在一個香爐狀的器皿裏。

接著取出一團棉線,點燃後扔進敞開的器皿內,合上蓋子。

屢屢煙絲從鏤空的蓋子裏飄出,顧嚴念了一段詞。

他這一番操作毫不遮掩,齊醫生看在眼裏,卻一點也搞不懂他在幹什麽。

更不擔心對唐勵堯有害,畢竟唐勵堯最多再撐半夜便沒命了。

他只好奇:“你和唐家有淵源?怎麽會幫唐勵堯?”

“我在幫我妹。”顧嚴精疲力盡地道,“反正他都要死了,成為我妹的……”停頓了下,“好歹還有一條活路。”

“對嗎?”他說著,目光卻看向齊醫生身後。

齊醫生毛骨悚然地扭頭,背後什麽都沒有。

聽完唐勵堯特意跑回來講訴他的家庭有多覆雜,顧纏捧著一杯熱茶,看向外面正周旋於賓客之間的葉美娜。

“所以你們的父子情、母子情也是演出來的?”

顧纏就說嘛,從小兩個人就沒怎麽管過唐勵堯,長大了一年也見不上幾次面,他心裏沒有恨已經挺不錯了。

唐勵堯無聊地疊瓜子皮:“那倒不是,我爸不是不管我,他是真的忙。爺爺年經大了,我又不頂用,集團那麽多人張口吃飯,他不忙我哪有好日子過,我得謝謝他。至於我媽……”

他見葉美娜的次數比唐律少太多太多。

小時候會生氣,不理解葉美娜寧願去照顧戰地孤兒,也不照顧他?

但很快就想通了。

他是含著金湯匙出生的,一應不缺,為何要綁住葉美娜的自由?

“試想一下,如果我媽因為我放棄了她的理想,現在就像一些整日攀比的貴婦人,我才真會難過。”

他語氣過於輕佻,導致顧纏並不信:“真的?”

被顧纏一雙烏黑透亮的大眼睛盯的不自在,唐勵堯訕訕道:“好吧,確實會有那麽一點難受,想去責怪她……”

隔著玻璃窗,他看向葉美娜,眸子裏慢慢升起一抹星光,微笑:“可是一瞧見她在人群中閃閃發光的模樣,我就忍不住原諒她了。”

顧纏有些被他的情緒觸動,竟然也想起了自己的父母。

破天荒頭一次,心裏很想要了解一下,他們到底是怎樣的兩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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